废墟迷恋

　　话音一落，女人款款走向他们，目光停留在卫榲栀上，她唇角一勾，含笑道：“小宵，这是你姐姐吗？”

　　祁宵淡淡掀起眼皮，被她打断，脸色不由有些低沉。
　　但还是礼貌道：“是。舒女士，请问你现在找我有什么事？”

　　他抬手看了看时间，这分明才九点半。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舒微蹙起眉毛，听见这话有点不喜，小声控诉了句“薄情”。
　　因醉意上头，她险些站不稳。

　　一旁的卫榲栀扶过，看了眼祁宵，目光复杂。“你把她带去休息吧。”第一次来，她也不清楚这里的路。

　　有人搀着，舒微倏地化身一滩泥似的，软软的摊在她身上。

　　她发话，祁宵应了一声好，又见这酒鬼自来熟地勾着卫榲栀的脖子，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无声地发呆，十分亲昵。

　　而他刚刚短暂的摸头还被她不合时宜地打断。

　　祁宵嘴角陡然沉了下来，没了好脸色，但还是听话地伸手接过。

　　“不用你扶我。”

　　短暂的放空后，舒微回了神，“我就是出来呼吸一会新鲜空气，等会还要回去和那群老东西鏖战八百瓶。”

　　她厌恶地呸了一声，“八千万的项目而已，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一上来就想灌醉我，他们怎么敢的？”

　　这话说的让两人接不上。

　　“小宵，老地方见。”
　　舒微站直，一把甩开乱在肩上的头发，好似一秒变了个人，她又从泥变回那个在商业场上雷厉风行，叱诧风云的女强人。

　　她留下这么一句，踩着高跟鞋离开，虽醉酒却走的不摇晃。

　　卫榲栀目送走她，又回头凝神注视着他。
　　没想他在不夜城还挺忙。

　　顿了顿，她开口：“你什么时候下班，我们一起回去吗？”

　　心里思忖着他们班的团建什么时候结束。

　　而祁宵垂目看了她一眼，很想答应，挣扎了一会作罢：“姐姐，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

　　有点事。
　　卫榲栀颔首，同时想起了舒微离开前的话。
　　老地方见。
　　大晚上的会去哪里见。

　　青春期，谁没个秘密了？
　　卫榲栀自知没有立场去追问。

　　思及祁宵不该擅离职守，跟她出来这么久。叹气妥协道：“好吧，不打扰你工作了。”

　　又柔声关心了句：“你一定要注意好休息，还在长个子的时候。”

　　说完发觉她在和一个比她高半个头的初三生说这些，顿时一噎，自己真是杞人忧天。

　　见到卫榲栀后，才发觉自己对她的声音，气味和触碰有多么想念。

　　祁宵沉黑的眼眸定定的看着她，一瞬不移，应了一声好。

　　.
　　卫榲栀回去时，不远处见到江棋在包间门口，神色懒散靠着墙，低头把玩着手头的烟，面无表情不辨情绪。

　　大概是厌烦了里面的吵闹。

　　蓦然，他心有感应似的抬头向卫榲栀看去。

　　对视的一瞬间，他的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想起了手里的东西，他不假思索将烟丢进前面的垃圾桶，烟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那烟不是我的。”
　　江棋走向她后说的第一句。

　　他出来有一会了。

　　刚刚老朋友周扬正好和女朋友路过，闲聊了几句。习惯使然，那个烟瘾绝症患者递给了他一根烟。
　　他目光落在烟上，想起了什么，顿了顿还是接过，虽然没有抽的念头。

　　卫榲栀轻轻地噢了一声算是回应，不明白他为什么和她解释这些。

　　想起高一那一幕，她客套道：“不抽就好。抽烟的确对身体危害太大了。”
　　笑了笑，看了包间门口一眼：“他们还没唱完吗？”

　　江棋回答：“现在在玩游戏了。”顿了顿，补充道：“真心话大冒险。”

　　卫榲栀本来想回去参与的，听见是这个游戏，一瞬走不动路。

　　真心话大冒险，KTV必玩游戏，满足一切八卦之人的好奇心或者疯狂在他人雷点上蹦迪。

　　“好吧。”
　　她不爱参与这些，于是转身贴着墙拿出手机，不挡别人的路。

　　江棋默默站到她的身边，瞥了一眼，见她在背单词，心想果然，收回目光不禁轻笑。

　　两人默契地在这等。

　　过了半个小时，里面陆陆续续出来了人。

　　张启真见状，大声控诉道：“你们两个什么意思？搁这逃游戏呢？”
　　其他人附和着。真心话大冒险被这两焦点逃了，他们没挖到更多的料，实属不满。

　　卫榲栀尴尬地笑了笑，幸有林苑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他俩不爱玩这个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跳过了这个话题：“现在还不是很晚，不如我们去吃个宵夜吧。”

　　卫榲栀本想婉拒，太晚回去难打到车，她可不想大半夜还在路上吹冷风走夜路。

　　刚想开口，旁边的江棋大发善心：“好。太晚了的话，我可以派司机送你们回家。”

　　随后同学们高呼：江少威武！

　　林苑也过来拉着她的袖子，眼神央求。

　　“...那我也去吧。”
　　卫榲栀无奈妥协。

　　今晚这群人真是热情高涨，可想平时因高三学习紧张受到不少压制。

　　“西餐还是中餐？我现在让人定。”江棋点开手机屏幕，抬起眸问了句。

　　“不用啦江棋，今晚你都请我们KTV了。”

　　“虽然你有的是钱，但我们也不能仗着这点让你一直掏钱买单。”

　　“夜宵就让我们请你吃吧。”

　　他们一致认为吃饭还要让江棋出手，不太厚道，纷纷要请回他吃一顿才善罢甘休。
　　江棋闻言楞了下随后勾勾唇角，没多废话：“好啊。”

　　静观全程的卫榲栀低头笑了声。

　　“你笑什么？”他的视线扫过来。

　　此时几十个人浩浩荡荡地向街上走去，压根不会注意大部队末尾的两人的私谈。

　　“你不觉得他们很好吗？而且还很可爱。”

　　月亮昏晕，霓虹闪烁。前面那群人的玩笑声热聊声划破夜路的寂静。

　　江棋望去，还是第一次这么多人上赶着请他吃饭，这种感觉还不赖。
　　心情不错，认同她的话：“点单的时候我不会客气。”

　　他这话说的像是他一个人能点很多，卫榲栀不禁挑了挑眉，略带些微挑衅，笑道：“试试咯。”

　　见和部队的距离变远，她准备加快脚步跟上。

　　抬脚那刻却被他拉住。

　　卫榲栀淡淡的疑惑，转头扫了眼牵着她手腕的手，感觉很突然，再看回他：“江棋？”

　　只见江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立于树荫之下，半张脸陷进阴影里，神情看不太清，只有他才知道，自己连直视她都不敢。

　　几秒后，手被松开。

　　算了。
　　不能急。

　　又恢复那副散漫的神情，江棋看向她。良久，柔声道：“高考加油。”

　　卫榲栀愕然片刻，有些措不及防。

　　“好。你也是。”

　　她收回目光，心里嘀咕这离高考不是还有八个月么。

　　转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卫榲栀蹙着眉，点开手机相机对准马路对面，她放大画面一看。

　　果不其然，是祁宵。
　　他搀扶着旁边跌跌撞撞的女人，见她有了反应，将她带到垃圾桶旁边。

　　然后趁她吐的时候，点开手机看看时间。屏幕发亮，他的侧脸映着光，轮廓清冷。

　　“我快吐死啦。”

　　如愿和老东西鏖战八百回的舒微感觉胃都快被自己呕出来了，四肢都无力，靠着路灯瘫坐在地上，也没管这身黑裙前天新定做的。

　　眼见她倒头就睡，祁宵收回手机，上前一步扶住了她的头。

　　秉持着良好的职业道德，他眉跳了跳，随后克制，柔声道：“舒女士，你家快到了。”

　　“不想走了，现在这就是我的家。”话音一落，舒微就要抱着路灯准备陷入沉睡。

　　祁宵和她相处了几天，悉知这人醉酒前后两副面孔。

　　清醒时，在商业场上将人“杀”的片甲不留。醉酒后，变成一个丢尽颜面的搞笑女。

　　应酬是谈生意必不可少的环节，而脸面，也是必不可丢的。

　　因此，舒微刚到江阮的第一个夜晚，就找了个顺眼的服务员，给出高价的时薪，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在酒醉后，保存颜面成功回到家。

　　而她第一眼见到祁宵，何止是顺眼，简直长得令她服气。而且始终神情寡淡，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的样，看上去活像得道升天的仙人。

　　让她极有安全感。

　　于是她当晚立即联系了祁宵，开出他绝对不会拒绝的心动时薪。

　　“他是你认识的人？”
　　江棋见她目不斜视，不由猜测两人关系。
　　“是的。”

　　对面那两人又拉扯了会，卫榲栀虽不知道内幕，也不会通过这几幕就随意定夺什么，只在心里想，难怪他看上去疲惫不少。

　　“我见过他，在我家附近。”江棋视力比她好点，眯了眯眼认出那人。

　　卫榲栀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心想他会不会记错了，怎么会在他家附近。

　　江棋缓缓开口道：
　　“他站在我家隔壁，手里拿着本在记点什么。”

　　那天他有酒局，刚好回来比较晚。

　　夜色沉寂，小区里高高的法国梧桐被白路灯照亮。他一眼扫去，基本没什么别墅亮灯了。
　　除了他隔壁那栋。

　　江棋颔首，想起隔壁新住进了一家刚到江阮准备开跨国公司的华裔家庭。

　　他们家女儿最近在学吉他，她父母特意请了老师到家里来。因为作息还没倒过来，所以都是从晚上开始授课教学。

　　路过他们家时，余光扫到他站在院子里。

　　别墅里，女生穿着高定白裙，眼底灿若星斗，看上去不谙世事。
　　她学了一会后，耐心被磨光，不时耍点小性子吵着不想弹了。

　　而他借着路灯长身而立，不断从细碎的声音里，辨析吉他老师对女生的教学，随后埋头记录。

　　江棋不禁轻笑一声，心道他怎么比女生听得还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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