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灯留我

　　过了一晚上，余倾还是很激动，同样过了一晚上，王博旦居然还是很尴尬。

　　王博旦提着桶跟在余倾后面，接她摘下来的车厘子。

　　“你输了！”余倾边摘边得意地说，“我就说他们在一起了吧。”
　　“不都心知肚明的吗，有什么好猜的。”王博旦撇嘴小声嘟囔。

　　王博旦承认，自己是话痨八卦了点，可在旁边盯着人小两口接吻这种事，打死他也干不出来。但，昨晚，这位朋友，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甚至还摇头晃脑地找角度，那双眼睛在黑夜里像猫一样发着精光。

　　车厘子咕噜噜滚进桶里，余倾侧耳靠近，“你说什么？”
　　王博旦咳了两声，摸摸后脖子，表情很不自在，“那啥，他俩成了，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余倾愣了下，狐疑地斜眼，“什么想法？”
　　“就是，嗯，咱们四个，要不就……内部消化了。”王博旦握拳，手抵在人中位置，把话挡得嗡嗡哼哼像蚊子叫一样。
　　余倾静了几秒，不耐烦地抬起眼：“说完了？你叽叽歪歪说什么呢？”
　　“……算了，没说什么。”王博旦脸憋得红了，拽过旁边的树枝心烦意乱地摆弄。

　　“胆小鬼。”余倾几乎是下意识送他一个白眼，想起网上说白眼翻多了眼睛会变丑，赶紧用力眨巴两下眼睛，然后眺望远方。都怪王博旦，她以前可是从来不翻白眼的。

　　澳大利亚进入夏季后天热了起来，太阳也更毒辣，好在今天多云，挡去了大半炙烤感，大家都在埋头苦摘，余倾环视一圈，才发现有个人不见了。

　　“欸，对了，小越南呢？她今天请假吗？”余倾四处找她的身影，就说有什么不对劲呢。
　　“越南”两个字勉强把王博旦的注意力拉回来一点，他把话题遮过去：“呃，她走了，可能找别的工作了吧。”
　　“走这么急？怎么也不说一声，我还没她联系方式。”余倾很遗憾，因为这是她来澳洲之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王博旦主动把昨天的赌约搬出来，说：“对了，我输了，你打算要我做什么。”
　　余倾诧异地扭头，似乎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
　　“这么看我干什么，我像是那种会耍赖爽约的人吗？”王博旦被她看乐了，半笑半气道。
　　“这样吧，我要你——”余倾拖着尾音，这话断得又不太合适，久到王博旦都神色发懵咽了下口水，她才慢悠悠把话补全，“今天的工资。给我，cash，谢谢。”

　　挺贼啊，还知道要现金。
　　王博旦好笑又无奈，他眉毛抖动，脸颊鼓了鼓，笑说：“行，给你，都给你。”

　　-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忙忙碌碌又安安静静。

　　圣诞之后，线上云农场app的反响不错，隔天农场里人就多了起来，都是来兑换水果礼盒的。程霁和祈旸引导游客进行采摘，一连两天都忙得不见人影。

　　期间，宴会上和程霁聊过几句的前辈来参观，对于农场的治理赞不绝口，想把程霁引荐给一家预备冲刺五星的四星级酒店。这家酒店在悉尼、墨尔本以及黄金海岸都有连锁，由于设施和场地原因，一直没再摘星，这次把新址选在塔斯马尼亚是最后一搏。

　　办公区远离果园，不同于仓库的明黄色，是一排砖红色的房子，坐落在碧绿空悠的草地里，从远处看像极了漫画里的场景。

　　红色屋檐下的小圆桌挤着三个人。

　　余倾用手肘把王博旦拐出去，往右贴着祈旸，不善地瞪向左边：“你挤什么？靠那么近。”
　　王博旦手撑地，差点一屁股摔在地上，他拍拍手站起来，“至于吗，有什么好看的？”
　　“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好么，懂不懂啊你。”余倾呛他。
　　“要看也是祈旸看啊，那是她男人，你看算怎么回事？”王博旦不服气，大有要和她好好掰扯的架势。

　　“好了，别闹了。”祈旸站起来，说，“他们谈完了。”

　　院子中心一块方方正正的实木地台比四周的草地高出十厘米。程霁站起来，倾身和前辈握手，两人又笑着说了几句，前辈抬手示意他不用送了，然后和站在一旁等待的助理一同离开。前辈来得急，程霁没有准备，临时脱了外衣套上西服去接待，在祈旸他们走近前，已经换回了那件灰色薄外套。

　　鞋子踩上地台发出“哒哒”的声音，王博旦故意踩得重，掀起眼懒洋洋地扫程霁一眼，语气实在算不上好：“有必要吗，这么热的天小心悟出痱子。”
　　程霁也不惯着他，微抬起下巴，拉链一拉到顶，“你最近对我很有意见？天天阴阳怪气。”

　　余倾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偷瞟，祈旸淡定地坐下倒了杯茶。

　　意见大了！你这家伙能不能别老吸引余倾的注意啊？你脱单了我还没着落呢，还是不是兄弟了？王博旦皱眉瞪眼，眼皮一跳一跳地盯着程霁。
　　怪我？你自己怂不主动，怪谁？成功接上脑电波，程霁挑眉做出反击。
　　你！好吧……主要是我自己不争气，但你别再散发奇怪的东西了！哼！王博旦蔫了，眼皮耷下来。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散，余倾一头雾水，眼睛茫然地眨了几下，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他俩刚刚说话了？”
　　祈旸端起茶杯遮住笑，示意她坐下，“没说话但完成了交流，从小他们就这样。”
　　“那你看懂他们交流了什么？”余倾喝口水压压惊，意识交流可太玄乎了。
　　“差不多吧。”祈旸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长。

　　程霁把西服拍在王博旦胸口，转身坐在祈旸左手边，介绍起这次的项目：“按前辈的介绍，简单来说，就是未来一年我们要为这家酒店准备时令水果礼盒，包装酒店印好了会送过来，我们要做的就是保证果实的高质量。”
　　王博旦顺势把西服绕在小臂上，几乎拧成麻花，耸肩漫不经心地说：“就这样？这么简单，不和平时工作一样么。”
　　程霁拽着袖子给衣服扯回来，随手在他后腰打了一下，“的确和平时工作没什么不同，平常心对待，但也别松懈。”

　　四人围坐一圈，王博旦摁开手机，手指飞快划了几下，然后递到程霁面前。

　　程霁和祈旸的手臂贴着，他右手小拇指一下一下好似无意地勾弄祈旸的拇指，抬眼随便扫了眼，“什么？”
　　王博旦幽怨地盯他，“你没手？不会自己拿着看？”
　　密密麻麻的英文一眼扫去抓不住重点，但程霁看见了照片——Mouk和那个越南女孩亲密的合照。他淡淡收回视线，阔了阔外套帽子，“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余倾有些好奇，凑近祈旸耳语问：“是在说那个矮挫丑的白男吗？”
　　祈旸订阅了资讯，手机每天都会推送农场相关的消息，今早刚好看到这条，她不想余倾知道之前和她的友情其实是对方的利用，于是说：“是他，写了篇创业故事，各平台都在营销。”

　　“谁也不想和他沾上半点关系，但他这写的什么啊，‘相知相伴不离不弃，饱经风霜不屈不挠’这种话都说得出口？我这翻译都给他添花了，什么牛粪这么敢吹？”

　　“噗——”余倾听得笑得不行。

　　“我纳了闷了，他哪来的勇气，第三段还说自己遭遇合作伙伴的背叛，话里话外都在阴阳你，活生生把自己打造成了草根逆袭的形象，这能忍？”王博旦脸涨得通红，看上去真忍不了一点。

　　“那你想怎么办。”程霁拉过祈旸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仔细观察手背上的痕迹，每天涂药后，那里的疤痕淡了很多。

　　“咱们也写一篇！”王博旦激动地跳起来，差点把茶杯打翻，“你和祈旸的颜值加在一起秒杀那两个人渣啊，到时候你俩再拍他个十张八张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有证据全放上去，真相大白，看他还装不装！”

　　“你拍结婚照呢，还十张八张。”程霁抬头睨他一眼。

　　祈旸在和余倾说话转移她注意力，听见程霁说的话，不由一愣。

　　“还有，你以为这是小说连载？接力续写，一波三折，打脸反转是吧。尊重消费者，别以为人家和你一样都是傻子爱看八卦。”程霁按了按眉心，有些哭笑不得。

　　王博旦没听清后半句，接着卖力介绍自己的馊主意：“那要不你开通个人视频账号，晒晒自己穿无袖啊背心什么的照片，引一波流量嘛，别让注意力都被他抢走啊。你长这么帅，比他有看头多了。”

　　天地良心啊，他为了农场的生意，都愿意让这个帅比出卖色相了！要知道，余倾她最喜欢看帅哥了！啊，王博旦表情痛苦地捂着胸口，感觉心在滴血。

　　程霁双手比了个叉，义正言辞地说：“不可能，我美好的身体只能给一个人看。”他转头看向祈旸。

　　正好背对他的祈旸眼皮一跳：“……”

　　余倾：“……我怎么忽然就觉得，他没那么帅了。”

　　果然，哪怕说这种油腻话的人是个高富帅，也让人无法忍受。

　　王博旦脑门上的青筋仿佛都忍无可忍地跳动起来，他指着程霁，咬牙说：“你放屁！之前朋友圈还有照片和视频呢，别以为你删掉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程霁淡定地哦了声，长腿伸直，懒散地靠着座，上半身往祈旸那边倾，“那些我都单独发给旸旸了，她专门开了新相册收藏。”

　　“………………”

　　表面上，气氛安静凝固；实际上，心理活动精彩至极。

　　祈旸：我能说我给每个朋友都单独开了一个相册吗？
　　余倾：天哪，程霁居然是这种人？旸旸居然是这种人？！
　　王博旦：狗东西，你秀恩爱能不能死！远！点！啊！！
　　程霁：远不了一点，就是刺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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