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思

　　秋天的雨夜很冷，伴着细微的雷鸣声连风都是碎的，霍镜起身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轻轻关上窗后淡淡得说了一句：“你回不去了。”

　　“嗯。”他本来也没想回去，江夜想。

　　坐回到桌旁，新买的凳子不太合适，坐上去上半身高了桌子一大截，看着一米八几的人蜷缩着伏在桌子上，霍镜皱着眉头把人拉起来和自己换了个座。

　　“我背书，不用桌子。”

　　没有和霍镜争，江夜老老实实得坐回椅子，看着他缩在凳子上抱着语文书慢慢磨。

　　好不容易等人把书背完，江夜卷子都做完两张了：“哎哟我，总算是背完了，我他妈腰都快断了。”

　　看着面前的人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江夜心也跟着轻了，可是听着窗外渐渐变小的雨声，他又不安得看着霍镜。

　　“你先洗我先洗？洗完睡了，明儿还得早起呢。”霍镜回身，看着还抱着自己语文书的江夜说“算了我先吧，你洗澡太墨迹了。”

　　领会到霍镜的意思时人已经进厕所了，江夜呆呆得坐在椅子上直愣愣得盯着厕所门发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他真的，在变好。

　　就当江夜已经分不清是窗外的雨声还是厕所的水声让自己心乱，霍镜已经带着一身的水汽出来了，江夜知道他不喜欢吹头发，连着在他家和上次住在这里的时候，三次都看着他顶着一头湿发出来，最后再或是开口用固执的话语让他去吹干或是直接动手帮他吹干。

　　“去洗。”霍镜脖子上挂着半干的毛巾，冲着还坐在椅子上的人说。

　　“我再歇会儿，你去把头发吹干。”

　　“还歇？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我告诉你昂，明天第一节就是何屿的课，你别事儿昂。”早上楼上三点争吵声才停下霍镜可以说是一晚上没睡，连着三天都是何屿的早课，等可以睡觉的时候他都过了困劲儿了，今天晚上好不容易没等到楼上再吵，他只想快点儿睡觉。

　　理解了霍镜的意思江夜起身从厕所把吹风机拿出来放在小桌子上看着他说：“你在外面吹，吹完就睡吧，不用管我。”

　　江夜就是个犟驴，霍镜在心里想。

　　霍镜躺在床上脑子里一团乱，明明身体很累，但闭上眼睛就感觉很勉强，脑子像崩了一根线，扯的他脑仁儿疼。

　　“ntm就是个杀人犯。”“为什么要打架？”“你知不知道你这幅样子是我最讨厌的？”

　　从梦里惊醒，感觉到有人爬上了床，霍镜立刻绷直了身体，等熟悉的香气传入鼻腔后他才反应过来松了劲。说起来这是他第二次和江夜同床共枕，实在是出乎意料，明明站在一个画面都十分违和，却能平静得躺在一张床上。

　　上次江夜来过后霍镜便买了个窗帘安上，隔绝了外面的灯光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在这样的环境下两个人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很浅，很轻，相比之下霍镜的要重一些。

　　手臂侧突然贴上来一个冰冰凉凉的物体把霍镜吓了一跳，两个人身上盖着一层薄被其实前几天霍镜在接近凌晨的时候就有一些冷意只不过每次都嫌麻烦没换被子。

　　这么思考了一会儿霍镜小心翼翼得坐了起来，站起身没一会儿江夜也坐了起来，疑惑得看着对方按开小灯借着灯光打开衣柜从里面抱出一床棉被，然后熟练的拿出被罩开始装被套。

　　“过来帮我。”

　　“…嗯。”反映了一会儿江夜赶紧爬起来帮霍镜抓住被子角，整个人站在床上脑袋已经快顶到天花板。

　　霍镜看着不像是个会做家务的人，现在得心应手的样子与外表反差极大，看得江夜心痒痒。

　　“好了，睡吧。”

　　手里的被子平铺，微弱的灯光又被霍镜给熄掉了，或许是因为套被子时运动太大，现在他的呼吸都还是乱的，身边的人还没躺下，霍镜疑惑得翻身发现人还跪在床上正一动不动得看着自己。

　　“你干嘛？”霍镜问。

　　“…没事。”说完后江夜轻手轻脚掀开被窝躺了进去“你今天不高兴吗？”

　　这好像是第一次江夜问他的感受，可惜霍镜并不能从中找出他问这句话的前因后果：“为什么这么问？”

　　“感觉。”江夜回答。

　　“你感觉错了。”霍镜闭着眼睛，背对着江夜，看不见对方深沉温柔的眼神。

　　大家都以为，江夜才符合难相处的人设，其实霍镜才是那个把自己的心包裹得最严实的人，很多次江夜以为自己已经是门内人了，最后发现连门都还没有敲开。

　　“他们说的都是假的，是错的。”

　　没由头的一句话霍镜沉默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江夜说的是白天在厕所那个高二学生说的话，那句是假的？打了人？还是说他捅了人？

　　“你怎么知道是假的？万一是真的呢？”明明该否认，说出口的却是反问，霍镜只是抱着调戏心态问的，也没想江夜说出个所以然。

　　“霍镜，我一直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对方手脚不干净偷到自己身上来时正确的还手却因为学校的出于对“小偷”的心理考虑而让自己背上恶霸的骂名，在校外被堵只是正常的自我防卫却被夸大其词造谣成“杀人犯”。霍镜有时候真的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长了一张看上去就十恶不赦的脸才让人敌对。

　　“睡觉。”

　　漆黑的一片让江夜不安，和小时候那个昏暗的房间如出一辙，好在在确定伸手便可以触碰到霍镜时那种不安便烟消云散，让人心静的呼吸声和时而听到的心跳声似乎在带着他逃离那个冷冷的房间。

　　“晚安。”

　　霍镜记得上次迟到何屿怎么给他说的来着？好像是让他请家长来着。

　　从梦中惊醒时霍镜腰上还搭着一只胳膊，他掀开被子的动作太大，把旁边的人一并惊了起来。

　　“操，都八点了，闹铃怎么没响！？”

　　看着着急忙慌的人，江夜愣了一会儿，然后慢条斯理得穿好衣服走进厕所。

　　“你不是学霸吗，怎么没有到点自动起床的功能？还端着呢少爷，快点儿吧，你倒是没事儿，待会儿去何屿得杀了我！”霍镜一边帮江夜把东西装好一边冲着紧闭的厕所门吼到。

　　厕所门被敲开，江夜除了头发有些乱，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儿“迟到”该有的反应，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霍镜拉出厕所门看他刷牙洗脸。

　　“已经迟到了，不用着急，慢慢来。”江夜说。

　　霍镜往脸上浇水的手一顿，转头看向坐在外面泰然处之的人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你说得对，照往常我肯定不慌，这不是还搭着个你吗？待会儿去学校别一起进，不然何屿肯定认为是我带着你鬼混了。”

　　“我可以解释。”

　　“你别解释了，听我的，弄完没？弄完走了。”跟着霍镜下了楼，当时租的房子就为了早上能多睡会儿，过两条街的路程两个人跑一跑也就十来分钟到学校的时候第一节课正上着，熟悉的流程走完进了学校霍镜小心翼翼得躲着刘志，幸好运气好，要不然又得多一顿训。

　　“你先去，我等个几分钟再上去。”霍镜站在教学楼下叉着腰对江夜说。

　　沈中种了很多银杏树，可惜现在是秋天，叶子落了一大半连微风都有些涩：“我想一起。”

　　不是以往的固执语气，从要求变成了询问，江夜对动摇霍镜的心很有一套。

　　“理由？”霍镜问。

　　“我不想一个人。”

　　真烦，这幅可怜的眼神配上小心翼翼的语气让霍镜想起来以前小区外的那只狸花猫，每次经过它时都只是远远的冷冷的看着，等他要走了又小声叫着跟着他，不知道这么久那只狸花猫怎么样，要不这周末去看看吧。

　　“走吧。”霍镜双手插兜走在前面，似乎已经忘了早上嘱咐江夜的事，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只狸花猫。

　　何屿还在上课，两个人就那么站在门口，等着她讲完有空转头看看他们。

　　“哟？黄青山你的伴儿来了。”终于等何屿讲完题，她这一声站在门外的两个人才发现教室后面还站着个人“拿着卷子站后面去。”

　　“镜哥！学委！”黄青山眼泪都要出来了，他以为今天只能硬着头皮独自承受了，没想到今天他还有人陪。

　　“怎么？感动了？”霍镜小声回应到。

　　“你又不是专门为我迟到的…”黄青山小声嘟囔到。

　　江夜应该是第一次罚站，看他抱着卷子不熟练得记着笔记，笔尖戳在卷子上手都是抖的。

　　霍镜看了一下四周最后从黄青山手里把英语书抽了过来：“给，垫着写。”

　　江夜自然接过英语书甚至没有多余的话，黄青山看着这一幕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我…我也记笔记…”

　　霍镜看着他干干净净的试卷开口到：“乖，待会儿拿学委的给你抄。”

　　试卷上的笔突然一顿，回头看见旁边两个人嘀嘀咕咕说着什么，江夜恢复手里的动作，身子不动声色得往霍镜身边移动。

　　下课铃声宣判着死刑，何屿放下白板笔开口便是“你们仨，跟着。”

　　尽管已经进出多次何屿的办公室，黄青山还是怕得要死，每次对上何屿副杀死人的眼神他就腿抖，路过鄢霜月时手里被塞了一张纸条，以为是对方大发慈悲把对付自己小姨的秘方交给自己，没想到一打开便是“上来给我带瓶儿可乐”几个让人绝望的大字。

　　“靠，鄢霜月个sb…镜哥，待会儿你咋说？”黄青山上前挽着霍镜手臂，小声问。

　　“老实说呗。”

　　“你…你也昨晚泡网吧睡过头了？学委也是？”

　　被黄青山这么一提醒，霍镜突然想起还没和江夜串通好说辞，于是慢下来走到对方身边小声说到：“待会儿老实说就行了，你的话何屿肯定信。”

　　“嗯知道了。”

　　意料之中的听话，霍镜满意得抬手帮江夜理了理头发并附上一句：“乖。”

　　只有一个字，最随意的语气，对谁都能说的话但江夜还是止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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