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玖

　　是日大雪连绵不断，窗外的寒风萧瑟，不停的拍打在陈旧的窗棂之上，门外厚厚的雪已挡住院中小路，厨房上空又升起炊烟。

　　苏玖醒来之时，身旁已无人，摸上去只留一阵凉意。

　　待她坐在床边跻上鞋子，正要出门去寻，神志忽而清醒，原来他昨夜已经醒了过来。

　　昊七冒着风雪去寻了御医，身子已无大碍，只是还要修养一阵子，因着长时间的卧床，腿脚已经不便行走，需要一些时日才能恢复。

　　推开了门，一片白色天地映入眼帘，外面的风雪掠过屋檐，直接打在她的外衣上，苏玖压低了毡帽，探出脑袋，便瞧见走廊上的高大身影，蹒跚着步子扶在墙边。

　　“陆离！”
　　她匆匆跑过去，眼中盛满了笑意，廊下的雪使脚下打滑，停不下来脚步。

　　男人转过身，稳当当的接住扑过来的少女，轻轻笑了，“慢些。”

　　抬手将她落在脸上的秀发放至耳后，向下握住她沾上凉意的手，柔声道：“外面风雪太大，到屋里去。”

　　苏玖紧抱着他结实腰身不愿放手，摇摇头，又仰头亮晶晶的眸子望着他，问道：“那你呢？”

　　“我走过这一圈长廊就进屋。”
　　“乖。”

　　苏玖松了手，“唔。”
　　抱住他那只没有扶着墙的手臂，“那我陪着你吧。”

　　“好。”
　　手掌搭在她肩头，外面披着的大氅将娇小的少女一并罩了进去，扶着墙的右手使了力道。

　　掠进廊檐的雪花飘落在黑色大氅上，转瞬即逝，呼啸的风没能钻进厚实的皮毛里，被挡在外面。

　　肩上的力道并不太重，甚至于感受不到重量，只是那恢复了温热的掌心揽着她向怀里靠。

　　陆离躺了两个月，忽而醒来，腿脚并不便利，需得借着胳膊扶着墙的力道才能迈开步子。

　　扶在上面的手用力，指节微微泛了白，每动一下，指关节更为明显，手背上青筋渐起。

　　慢慢的转了一圈，身后突然想起了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此时的温馨。

　　“哟。”
　　苏赫安大步走到两人前面，半靠着木头柱子，也不管飘落到身上的雪花，抱着胳膊盯着两人看。

　　他明知故问：“醒了？”

　　还不等陆离回答，便听得苏玖小声嘀咕：“有眼睛不是看得见么。”

　　陆离安抚的捏了下她纤细的胳膊，应道：“嗯。”

　　苏赫安拢了拢外袍，姿势未变，“看来也不用我操心。”
　　合着他大清早急忙赶来还是多余的那个。

　　苏玖缩着脑袋，听着大哥不善的语气，听得出来他在阴阳怪气。
　　大早上的非得说让人不舒服的话。

　　“你……”

　　话未说完，便被院门处一声“砰咚”的巨响打断。

　　沉重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混合着北风呼啸之声。

　　“将军——”
　　“将军醒了啊！”
　　男子粗喘着气，靠坐在苏赫安身后的竹椅上面。

　　“废话，看不见么。”
　　苏赫安神情不悦，淡淡瞥了他一眼。

　　副将摸了摸冻的通红的鼻尖，暗想方才军师跑的比他还快，追都追不上。

　　抬首上下打量着陆离，才发现他怀里藏了个人，嘿嘿笑了两声，再笨的脑袋也猜出来是谁。

　　他随即起身跪在她前面行了个大礼，“属下王适中拜见小夫人。”

　　大嗓门响遍整个院子，也不怕外面路过的人听见。

　　被藏在里面的苏玖冷不丁的颤了下，松开攥着陆离衣摆的手，向前一步，“也不必行如此大礼……”

　　王适之这才看清小夫人的模样，明眸皓齿，柳眉弯弯……
　　“小夫人这般长相，怪不得陆——”

　　话音陡然被人截断，
　　“王适之。”

　　陆离冷眼看他，眼神好似要把他削了。

　　王适之讪讪地闭上了嘴，在军营中玩笑开惯了，一时间没收得住，每当陆将军这般喊人名字时，便是他快要发火的时候，谁还敢惹他。

　　陆离收回视线，低头对苏玖柔声道：“进屋去吧，等会儿陪你。”

　　苏玖：“……”
　　马不停蹄的溜回了侧屋。

　　三人转而进了正屋，为了不引人注目，昊七一直住在这个屋子，屋内空旷，打扫的干干净净，原木桌面上只放了一盏茶壶。

　　陆离手搭在腿上，微微屈膝，发麻的腿已有了好转。
　　“近日军中情况如何？”

　　“阿图拿率军驻扎在边境，一直观望着，不见丝毫动静，约莫是等着西梁王给他通风报信来着。”

　　王适之哈哈大笑，“他竟没想过自己被骗了吧，还蒙在鼓里被我们耍的团团转。”

　　半晌不见两人说话，他收敛了笑意，掩饰般的喝口温茶。

　　“几个月不怀疑也是他坐得住，说来应是我们幸运，若他半路偷袭就毁了我们的计划。”
　　苏赫安余光撇见陆离手上的动作，暗想即使他费力恢复身子，至少也要半个月，若想和从前一样，那不知何时才能完全恢复。

　　……

　　很快从清晨到了夜晚，屋外狂风暴雪，凛冽的风席卷着天地，屋内又是另一片天。

　　从京城带来的箱子中翻出了一盒药膏的苏玖迈着轻快的步子爬到了床上，却被男人手臂拦着腰直接坐到了他怀里。

　　不等她开口问道，便听见低沉沉的一句响在耳边：“怎么会来西梁？”

　　他从未想过阿玖此生能到这样偏远的西北之地，她体寒怕凉，总不喜冬日，一旦到了寒冷之际，常常会躲在屋子里。

　　苏玖稍微侧头，躲开他快要亲在脸上的唇，狡黠的笑道：“还不是你昏迷时唤我的名字，把我唤过来了。”

　　她身子后仰，避开灼热的烫在颈间的呼吸，紧盯着他炙热深邃的双眸，少女眨眨眼睛，继续笑问道：“你是不是梦里都是我啊。”

　　视线相撞的刹那，似乎能感受到他眼底蕴含的所有情绪，心在那一刻剧烈跳动起来，在期待着什么，又在等待着。

　　忽然后颈被按住压向他炙热的胸膛，他低着头，下颌轻搭在她瘦弱的肩头，笑道：“全部都是你。”

　　梦里从初见那日，苏玖出现在眼前，一直到分开再相遇，每一帧的场景都梦了千万遍，醒来时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自己怀里，更是不敢相信。

　　扣在她细腰上的大掌不知觉的用了些力道，跨坐在他腿上的人轻轻动了动，有蜻蜓点水般的吻印在他唇边。

　　刹那间，他只觉得脑中泛起的白光，骤然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震耳欲聋，按住她后颈的手掌停在那里。

　　扣住少女因为羞涩而低下的脑袋，额头相抵，炙热的呼吸交缠在一块儿，在这昏暗不明的烛影下暧昧不清。

　　“阿玖。”
　　沙哑的嗓音漫出来，如压抑了许久的野兽捉到猎物时的渴望。

　　“嗯？”
　　苏玖垂下眼睫，脸上泛起的红晕让她不好意思抬头同他对视，唯有一颗心在身体里剧烈跳动，颤动之感流过全身，甚至于搭在男人腰上的手细微的颤抖着。

　　“想亲你……好不好？”
　　暗沉沉的双眸盯着少女粉嫩的唇瓣，像到了嘴边的兔子，想狠狠咬一口。

　　苏玖缓缓阖上眼睑，外面呼啸的风撞击窗棂的声音似乎都比不过两人的心跳之声。

　　她暗自想到，不就是亲一下，又不是没亲过，他离京那日不还亲了么。

　　好字还没出口，便觉脑袋被抬起，火热的手掌按住她的脑袋，唇上贴着柔软的东西，轻柔地覆在上面。

　　只是轻轻贴着，男人似乎不满足，唇齿在她嘴上轻啄。

　　直到两人唇间覆满水润，陆离才松开扣着她后脑的手，瞧见她眼尾的红，低笑一声：“哭什么？”

　　苏玖摇头，“没哭，就是……”
　　“眼泪会自己掉下来。”

　　陆离亲了下她红红的眼睛，应道：“嗯。”

　　又一个吻轻贴在她唇角，紧接着是湿热的东西描摹着她的唇瓣，继而抵开紧闭上的唇缝。

　　苏玖一惊，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横冲直撞的热意滑过唇齿间，全身上下的感官全集中到那一处，正撞上那一双覆满浓情的黑眸。

　　苏玖被盯的心里发麻，后知后觉闭上眼，眼睫轻轻扫过，只觉揽在腰间的手掌收紧了力道，按压向男人炙热的胸膛。

　　她手被攥住，拢在宽厚的掌心里，另一只攀在他肩头，紧握成小拳头搭在那儿。

　　一声呜咽从唇齿间溢出，苏玖身体颤了颤，唇被松开，粘连的水润漫开。

　　“阿玖，阿玖。”
　　男人沙哑的声音贴在耳畔，不停叫着她的名字，五指分开她纤细柔嫩的指尖，穿插进去，十指紧扣。

　　另一只手扶在她腰上，将她面对面坐在他腿上，控住她后颈埋在颈窝里。

　　侧头又亲了下她白嫩的颈侧，察觉她几不可察的又颤动一下，忽的低笑了声。

　　身子这样敏感，哪里都不能碰。

　　又将唇一直贴在她颈处，时不时蹭动一下，怀中少女终是受不住，推搡着要下来。

　　“陆……”
　　“嗯？”
　　陆离装作不知，默默收紧了揽在她细腰上的手臂。

　　“我要下来。”

　　陆离阖眼，呼吸重了起来，“阿玖。”
　　“让我抱会儿。”

　　深重的气息打在她的脖颈，一吸一喘间的温热尽数落在那一处。
　　苏玖缩了缩脖子，却被一只大掌扣住后颈，动弹不得。

　　“夫君……”
　　她咽了咽喉，从喉中勉强说出这两个字，却让连绵在她颈侧的轻吻停顿。

　　“嗯？”
　　陆离扣住她腰侧的手将那截控着的腰肢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半分。

　　“好想你。”
　　那时候的思念还没有完全散尽，沉迷于幸福之时也无比担忧着会不会再次分离。

　　“我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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