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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黑石庄前
第三十章 黑石庄前
张丹枫一人一马，独自行在路上。晨光熹微，恰是能看清道路，他打了个呵欠，昨晚一晚，却是没能安眠。
想起那教他不能安睡的小少年，张丹枫噗地一笑。真不知他瞧见了挂在树上的那包金银，脸色会是怎生模样。想必好看得紧。
那少年虽说工力夫不是第一流，却也不差了，自来对他自己，当然是自信满满。这回可叫他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又想起自己初入江湖时的情形，却与这少年正相反。
彼时只以为江湖上人人身手都与小杨兄弟相仿佛，再好些便能和佩瑾一拼，却没想过，自己是有幸遇见了高手。
便又想起那少年。十七八岁模样，一张俊俏小脸，生起气来，和佩瑾尤其相似。心性却是极好的，眼瞧着他虽说有些厌恶自己，倒还卖力救自己性命。身上一文不名，倒也没起了歹心，来抢劫自己。须知道他也是瞧见了自己荷包里的东西，那才是价值连城。
心下叹一回，只想着若是再遇见，就和那少年好生相交，不再戏耍于他了。这是个值得认识的朋友呢。
他此行去往黑石庄，庄主轰天雷，名号唤作石英的，正是他张家老下属的后人。从家里离开时，父亲嘱咐了他要办一件事，便是去寻石英，拿回放在他那里的藏宝图。
这些年他在中原游走，见识不少，心里念头，却是分成两半儿了。一边想着大明朝廷腐朽，若他取而代之，令天下万邦，永不再动干戈。另一边又想着，当年佩瑾说过的话，谁家天下不都是这个天下？总是要百姓安生，才是爱民。
他自幼长在丞相府中，耳濡目染，虽说心性纯善，剔透澄澈，宏图霸业也是深植在心中的。又兼世代的仇恨，却也不是说抛下，就能抛下的。
一会儿他是觉得，就如此逍遥自在，游走天地之间，也未尝不快意；一会儿又觉得，违背了父命，放弃了心中野望，实在是不能安心。
横竖来黑石庄这件事，是父亲的嘱咐，张丹枫还是来行这一趟。那家传的财宝，总不能教它们在地下化灰。
一切种种，如何抉择，总是等取出了财宝再说罢。
便是一路小跑，那照夜狮子也要比寻常马儿快些。不多时便瞧见前面一座庄子，也不知是不是就是黑石庄。
当下也不再多想，径自驱马向前。
～～～～～～～
庄子门前熙熙攘攘的好些人，张丹枫走上前去，拉住了一个过路的人。问清了这正是黑石庄，张丹枫却有些哭笑不得。却原来今日正是轰天雷石英的五十寿辰，他却在寿宴上摆了擂台，要给他独生女儿比武招亲。
原本是想着递上拜帖，张丹枫却又打消了心思。他也是年纪轻轻，尚未婚娶。此时到了黑石庄，但凡是递上了拜帖的，又是单身汉的，只怕都是有意上去一试的。虽说他觉得不递拜帖有些失礼，可递了拜帖却教人误会。
正想离开，等黑石庄上安静下来，再行拜访。却瞧见那边驶来一架马车，瞧着十分眼熟。张丹枫脸上一喜，便张口欲呼。虽说三年不见，他也还认得出，那可不正是佩瑾的车驾？
赶车的仍旧是老黎，三年不见，他却是没什么变化。眼瞧着那马车停了下来，随即便从车里跳下一个少年，可不就是小殷？
再下车的，就该是佩瑾了罢？或是小杨兄弟？张丹枫瞧着，却见车帘掀开，走下来的却是个他没见过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倒是极好看，不过七八岁模样，却是个美人胚子，肤色瓷白，眉目如画。小姑娘一身碧绿色衣裳，银线纹绣，通身华贵气派，又有种江湖儿女的利落。
张丹枫本欲上前，又止住了脚步。这小姑娘却不知是谁，又和佩瑾是什么关系？
想了想，张丹枫却还是走上前，朝小殷道：“小殷，当真是好久不见。你家公子呢？”
小殷瞧见是他，脸上也带了几分喜色，道：“原来是张公子！我家主人也颇为想念公子呢。只是此刻他还别有外务，没和咱们一道。不过许是过会儿也就来了。”
张丹枫心中一喜，又问道：“你家公子和这黑石庄的石老英雄相识么？”
小殷道：“原是不相识的。可那日在临汾，公子遇见了一个朋友，却是和石庄主认识的，硬是邀公子来给石庄主祝寿。公子推却不下，只好来了。”
张丹枫哪管楚方白是为何而来，只要能见到，他便高兴了。当下便道：“他那朋友倒是热心。却教我能见着佩瑾了。”
他俩说话，一旁那小姑娘两眼骨碌碌的，直瞧着张丹枫。张丹枫这才觉得有些尴尬，却是没问候这小姑娘。她瞧着可是要比小殷尊贵，不知道是佩瑾的什么人。
便问道：“不知这位小姐，又是哪家千金？”
张丹枫仗着自己年长，又与楚方白平辈论交，这小姑娘瞧着也就是楚方白子侄，这样相问，倒也不觉得失礼。
小殷尚未答话，便听那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道：“你便是名叫张丹枫？是也不是？”
张丹枫讶然，看那小姑娘，眼中流转神光，极是伶俐的模样，只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忙道：“我正是了。你却是怎么认得我？”
那小姑娘笑道：“家父曾言，他有一好友，是武林中人，却好作书生打扮，长得极是俊美，名唤张丹枫。你姓张，瞧着这般儒雅，又相貌好看，难不成不是张丹枫？”
张丹枫抚掌笑道：“正是了！小姑娘可真是聪明伶俐。”
随后张丹枫才想起小姑娘所言“家父”，收了笑容，带了些疑惑，问道：“只是……你方才说是你父亲告诉你的？你父亲……是谁？”
小姑娘歪着头道：“我如今叫做楚非烟。你说我父亲是谁？”
张丹枫大惊失色。他却是从没想过，楚方白会有这么大一个女儿。
这么一说，当年他们相识之时，楚方白的女儿便已经有四五岁了？
可真是料不到……
张丹枫面色变化，那小姑娘却看得开心。张丹枫却是没瞧见，小殷也在一旁忍笑，想要说什么，却被那小姑娘拦下了。
过了一会儿，张丹枫才慢慢道：“却是没想过……佩瑾已经有家有室了。”
小姑娘点头，认真地道：“我父亲与我母亲，可是老早就成亲了。然后便有了我。”
张丹枫一时间只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也不知是什么感觉。只对那小姑娘笑道：“你算来却是我的侄女儿了。只是我来时没想到，却是没有什么表礼给你啦。”
想了想，从荷包里将那串出门时父亲给他的价值连城的深海珍珠取出，挂在了小姑娘脖颈上，笑道：“就给你这串珍珠吧！日后等你及笄，叔父再给你补上一份大礼。”
小姑娘顿时张大眼睛，看着那串珍珠。
这时小殷才得空，抢上前来，对张丹枫笑道：“张公子，却是对不住了……”
张丹枫奇道：“你却有什么对不住我的？”
小殷道：“我虽是个下人，却知道公子脾气。这珍珠，小小姐是不能收的……”
张丹枫才想说话，小殷便从那小姑娘手里接回了珍珠，递还给张丹枫道：“实则……小小姐并不是公子的小姐，她……从来最好骗人！方才又是骗了张公子了……”
那小姑娘撇嘴，瞪了小殷一眼，将他推到自己身后。然后才对张丹枫一揖，道：“方才是弟子的错了，说了谎话。我是师傅的徒儿，不是师傅的女儿。本想着说那些话逗乐的，却没想张公子这样实诚人。这珍珠太过珍贵，弟子却是不敢要了。”
张丹枫顿时又是一愣，心中一紧，忙问：“你不是他女儿？”
小姑娘摇头道：“我倒是想……我爹爹妈妈早就过世啦。”
张丹枫又问：“那他……佩瑾可成家了？”
话才出口，张丹枫便觉自己问错了。哪有这样问的？
不过那小姑娘却没有觉得什么不对，仍是摇头道：“我倒是想要个师娘，可他不要。”
张丹枫听她这样说，吁出一口气，笑道：“你便是佩瑾的徒儿了？”
他又一想，笑道：“你是曲洋长老的孙女儿？”
小姑娘又张大了眼睛，道：“你怎么知道？”
张丹枫呵呵笑道：“你识得我，我自然也识得你。”
那小姑娘没得到答案，嘟起了嘴，不过还是没失了礼数，对着张丹枫躬身道：“弟子曲非烟，见过张师叔。方才是非烟无礼，张师叔原谅我吧。”
张丹枫自然只有说好的。一时无话，几个人便往那黑石庄里去。
～～～～～～～
有曲非烟和小殷在，张丹枫倒是不好暗自潜入黑石庄了。刚想着取一张拜帖，寻人找了笔墨，却不想，曲非烟一个小小女孩儿，也拿着一张拜帖。
她不过七八岁模样，却学着那些个江湖侠士一般，大模大样地将拜帖递了上去，偏那个接拜帖的黑石庄下人瞧了拜帖还对她颇为恭敬。张丹枫便知道那拜帖上的名字想必是楚方白的名字，而那下人听曲非烟自称是楚非烟，便以为她是楚方白的女儿了。
当下对于这小姑娘的性子有了个大概了解，张丹枫又想起了当年在楚方白身边见过的任盈盈，也是个伶俐聪慧的小姑娘，便忍不住心生喟叹。怎地楚方白养出来的孩子，个个都这样调皮？却瞧着着实讨人喜欢。
进了黑石庄中，四下里人可真是不少。
这三年来，张丹枫也没有少见识所谓武林盛会，前一年武当冲虚道长继任掌门的时候，他还前去观礼。他也不是当年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了，也有了些见识。不过此时见到这黑石庄中如此多的人，也不由得感叹石英的交游广阔。
来此的贺客竟是不比当年武当山上观礼的人数少。虽说不比武当山上当日都是些有名有姓的人物，因石英本人是独脚大盗出身，黑石庄中的来客也多是出身绿林豪强，或是市井侠士，免不了良莠不齐，可是这样多的人，也教人觉得蔚为壮观。
由下人牵引着走到了待客用的大花园中，园子里不见鲜花绿树，却是上百张大圆桌摆在那里。最前方居中搭起了一个大擂台，高可二丈有余。
张丹枫一笑，心中说道，石英想要给女儿比武招亲，原来却不是虚言。只他也不怕招来个不合心意的？若是个无恶不作，却武工力高强的，难不成石英也要把女儿嫁给他？
正想着，便听身边有人也说着比武招亲的话，只听那人道：“听说石姑娘貌美如花，若是万一，选了个满脸麻子的驼背，石老英雄也不觉得委屈了女儿！”
又听他身边一个黑衣干瘦的汉子笑道：“你当是谁人都能上去耍的么？原是因为沙寨主，韩岛主，林庄主，三家一同来求婚，石老英雄无法，才竖起了擂台，干脆来个比武招亲。谁打得赢他的女儿谁就是他的女婿，至亲好友，毫不例外。若是那人当真不堪，你道是那三家前来求亲的，会瞧着石姑娘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儿？定是要有人上去，把那人撵下去的。”
张丹枫听了，这才知道了石英摆下擂台的原委，当下也觉得有趣。石英其实只是想在那三家公子里选出一个，做自己女儿的夫婿，又不想伤了其他两家面子罢了。只要不横生枝节，他的女婿都是那三家公子里的一个了，倒不怕当真一场擂台打下来，却所选非人。
他从来也没见过这个石英，不过就从他的这个擂台，也能瞧出这位祖父老下属的后人，倒也不是一般角色。想必放在他那儿的那样事物，还好生存着的。就怕这人聪明过头，有了旁的心思，倒是反而不美。
耳边却又听见另一个人道：“石老英雄这法子，也不是万无一失。若是那赢了擂台的人工力夫倒好，可相貌品性却不能入眼，又待怎的？”
张丹枫闻声瞧过去，那说话的少年，可不正是先前他在曲阳酒楼上遇见，又在郊外破败道观里遇着的那个，和楚方白长得有些相似的少年？
那少年正唇角带笑，两只眼睛闪亮亮的，向着那黑衣干瘦的男子发问。
黑衣男子嗤笑道：“小兄弟，你是取笑于我么？山西境内，谁不知道就数沙家韩家林家的子弟出息？便是旁的人都败了，我老崔也不信沙家少主会败！”
少年尚未说话，张丹枫饶有兴味地瞧着他们，却忽地听到旁边有一个声音道：“那沙家少主那般厉害？我倒是想要见识见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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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张丹枫遇见了曲非烟……于是被耍……
亲们，要注意张丹枫的态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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