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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之战
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北静王若是攻城会使什么诡计。
碧碧没有独掌大权的念头,当日要求楚捷为方便她行事亲自修书命为西陵主帅,不过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可以让西陵三军听从她的策略对抗东湖。因此除了第一天到达时与各高级将领匆匆碰过一面外,便没有再以主帅的身份召集众人。
西陵军处于劣势,不是穆峰不行,而是北静王确实太强。
白碧碧看着地形图,脑中思索着。有什么,是可以兵不血刃?碧碧喃喃“兵不血刃”四字,忽然坐直瞪着地图上的南溪林,脑海中似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碧碧又命人找来《西陵志》——上面记载着附近所有的花鸟虫鱼,风土人情。碧碧迅速翻到南溪林一卷。
南溪林,位于西陵城外北侧。林中有大量的南溪木,因而得名。南溪木饮用其汁液中可治愈田楠之毒。所谓田楠之毒,是因南溪木的香气遇上了三树花的香味可产生剧毒,传播速度极快。轻者使人四肢无力,重者昏迷不醒,直至死亡。
白碧碧笑了起来,这三树花是乐天郡特有,而且只要在有此树之地呆上一个时辰,其花香便会侵入人身,要两天才可淡淡褪去。因此乐天之人又称“香族人“,因而各国都争先购买三树花,乐天因三树花成了一块肥肉。
对,既然自己不能贸然攻城,只要马上命人砍伐南溪木,制成木箭,等东湖军至时,统统射入军阵内,将士均中田楠之毒;再派兵埋伏在南溪林,就算北静王发现解毒之法,奔袭至南溪林也无济于事。
“绿珠夫人,由后方则银郡送来的急件。”白碧碧连忙回神从士兵手中结果,一边拆一边问道:“楚将军可还吩咐了些什么?”
“将军说,要您等着他的轿子。”楚捷的原话是“绿珠,乖乖等我的轿子。”士兵哪里敢占身份与公主无异的绿珠夫人的嘴上便宜,自动的将“乖乖的”三个字省去。
白碧碧粗粗看了一遍,大半是楚捷那个混世魔王写的不着边际的话。那些个生活琐事,都一一嘱咐了她。一份加急报,只有一条信息是与眼下有关——楚捷将屯于则银郡三分之一的兵马派了过来。
碧碧看完,连说三声“胡闹!”当日与楚捷分析战况,皆认为则银郡虽为七郡之外,但是可以对东湖起制衡的作用。东湖一旦攻下西陵,正是疲惫至极,由则银出兵可防止东湖攻下七郡再以其为跳板,直捣龙庭。
那小兵听到碧碧的“胡闹”二字,又忙说:“将军还说,要是您说了胡闹二字就说••••••”
“就说什么?”
那士兵站起来,模仿着楚捷的样子道:“绿珠,西陵城外的名叫南溪的树林子里的树可以让上好的三千□□手做成箭朝乐天军阵中射着玩。还有两万人马,必要保得绿珠你自己的安全。”士兵模仿的极像,白碧碧听着就想起楚捷。
这个男人呵,看似没个正经,却最是厉害。远在则银,却对这里的情况了若指掌。当年父亲七王爷邀他来协助绿柳庄时,楚捷时常乔装与碧碧混在一处。自已所学兵法一部分拜他所赐。还有一部分——却是北静王阳修手把手教的。
想起这二人,碧碧心里生出一种复杂而模糊的情感。
“楚将军还说了些什么?”士兵从怀里再掏出一块布帛,碧碧一看,是田楠之毒的生成原因。
他们——不谋而合。
见士兵报告完毕,碧碧点头示意他离开。
楚捷,为什么你如此了解我?这沙场是你要我来的,如今你却又这般担心,真不知到底是什么心思了。
乐天郡内。
刚卸了甲胄的华服锦衣男人,斜斜的倚在帐中垫有虎皮的软塌上。面前的香炉袅袅升着一股淡淡的味道。
那是棋阳之花的香味。那种淡淡的柔和中透出星星点点的陈年记忆的味道,有种让人不由自主回想过去的诱惑力。
男人轻轻睁开眼,唤人进来。
“最近西陵军内有些什么动静?”男人带着睡后略显倦懒的声音,让眼前的士兵瞬间有种在东湖京城里,繁花似锦的错觉。
“回北静王话,刚才探子来报,西陵城内依旧守卫森严,不过城外北侧却有几百人在砍树。”士兵抬头望了北静王一眼,正巧撞上了那阴鸷的眼神,吓得头一缩,连忙低了下去。快到直接忽略了北静王那一直挂在唇角的淡笑。
“砍树?”北静王思索一阵,又问道:“那林子中有什么树?”士兵答道:“属下从先前在乐天郡中所捕获的俘虏处得知,那山名叫南溪山。南溪山的南面有一坡子南溪树。西陵军就是在南面的坡子伐南溪木。”
南溪木他是知道的,不过好似只是寻常树木,可又觉此事不会如此简单,再问道:“他们砍了几天的树?”
“三天。”
“为何现在才报?”北静王一声力喝,士兵吓得支支吾吾的说:“派去察看的探子大多覆没,只有一个昨夜派出,今早快马来回的消息。”说完见北静王又不说话了,自己低着头跪在哪里大气也不敢出。
这北静王是出了名的面善心狠。自从四天前从东湖王庭到乐天郡,北静王一路上都不见笑颜,也不要人近身伺候。下面都只是议论,大王没死成,北静王又与皇位失之交臂。呸呸,这掉脑袋的想法,还是不要有。那士兵轻轻晃晃自己的脑袋,将这种想法摇出脑海。
“快去把主将漠然,都宴叫来。”士兵听到命令,连忙跑出帐。
士兵刚撩开帐帘,漠然,都宴两名主将已经先一步进来了。跟在后面的还有一干副将。
众人行完礼,便听到北静王那亘古不变的倦怠却有力的声音缓慢的问:“诸位可知道西陵军在南溪林中伐木?”
漠然代众人答道:“刚刚获悉。我方探子•••••• ”
北静王摆手打断,道:“那个我已经知道了。诸位将军可知这南溪木的好处?”
众人面面相觑,摇头不解。
北静王继续说:“这南溪木汁液可解田楠之毒。而田楠之毒则是南溪木和三树花的香味混杂一起就可以产生的剧毒,轻者手脚酸软,重者昏迷不醒。而三树花的香味,一旦沾上必要两天方可散去。”
这三花树在乐天郡内随处可见,没有个三四天根本砍不完,众将只觉棘手,兀的又听北静王冷哼一声,语气森然的道:“这必定不是穆峰可以想出来的阴毒法子,如此大胆的方法,并不是人人都敢用的。最近西陵军中有没有来什么新的主帅或参将?”
漠然浓眉皱成一团,答道:“属下曾派人探过,那边没有一点动静。不过这般没动静,倒有些欲盖弥彰了。属下猜想,可能是四王爷楚捷来了。”
北静王点头道:“漠然和我想到一处去了。”
都宴跨前一步,恳切的说:“将军,属下愿意领兵前往南溪林采集南溪木汁液。”
北静王摇头,后示意士兵伺候他穿上甲胄,又闭目思索一番,叹道:“两天半将南溪木制成木箭,半天将南溪木汁液为士兵服下,以免中毒。三天,足够了。现下再去,是来不及了•••••• ”
自己从东湖王庭奔袭而来,修养了三日。不料却延误了战机。北静王低头又想了一阵,似乎猛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旋即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淡笑道:“楚捷这法子原是极好。不过他必不知道,这田楠之毒还有一物可解——棋阳之花。”
这棋阳之花是东湖境内随处可见的野花,因花开黑白双色极像棋子,因而名棋阳之花。乐天靠近东湖,棋阳之花也随处可见。说道此处,众将齐赞北静王英明。
北静王笑道:“不,还不止如此。本王听闻,在乐天郡内有一种本是可药用的会飞的蛊虫。此虫本身无毒,不过一遇上服过南溪木汁液的人就会钻进耳朵里,放出毒素,使人死亡。而佩戴棋阳之花则可以幸免。都宴,你带一千人,到三树花附近便可以找到。抓几只过来让西陵军尝尝鲜。”都宴领命而去。
这种蛊虫在乐天极为常见,寄生于三树花。一盏茶不到的时间,都宴已经备好蛊虫。
北静王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出帐,朝着早已等候多时并佩戴好棋阳之花的士兵朗声道:“东湖的英雄们,西陵城马上就是东湖的了。英雄们,拿出你们的热情,向西陵出发!”北静王长剑一挥,豪气冲天。
楚捷,本王就来会会你这西琉名将。
战鼓声声,号角雷动。
东湖整齐的列在西陵城下,所有士兵胸前齐戴棋阳之花,人人眼中冒着噬血光芒,刀光闪闪,萧杀气盛,似乎只等主帅一声令下,便可马上夺得西陵之城。
帅旗缓缓移动,号角呜呜吹响,汹涌的兵潮从中自动裂开一处通道,众将簇拥着主帅出现。
碧碧在城楼上看到士兵胸前的花,骤然眯起凤眼,脑中轰然炸开——棋阳之花,《西陵志》上虽为未写明棋阳之花可以解田楠之毒,但是自己怎可以忘记?当年,阳修来南和的路上不正是误中田楠之毒么,那时便是用棋阳之花解的。笑话,自己苦心布置一局,竟被轻易解开。
极目远视看到队伍的后方有一个个用白布包裹的简易木箱,似乎还能听到一些“嗡嗡”之声。
白碧碧闭眼,脑海中将关于西陵的东西再过了一遍。
南溪木。三树花。棋阳之花。“嗡嗡”声。是什么,是什么?
突然,白碧碧心尖一颤。不好!是三树花蛊虫。怎么办,怎么办?白碧碧只觉头痛欲裂,心思转了千百回,竟无计可施。
北静王阳修,东湖主帅已到,骑在高头大马上,顾盼生辉,英姿飒爽,五招取敌将性命的宝剑悬在腰间,马鞍上斜挂百石强弓。隔着城门前荒芜的空地,和白碧碧一个静静上瞧,一个缓缓下望,视线在半空中相遇,轰然交击出火花。
那一瞬,北静王难以言喻的激动,从足心涌向喉头——碧碧,纵然分别四年,可是那样子他依旧可以认出来。
他在千军万马前从容不迫威风凛凛,她在城楼上绿袖翻飞,乘风欲归。
白碧碧低头,好似看不见东湖军的兵临城下,她眼里只有阳修那双眼睛,深邃得似要吞了她,灼热得似要烧了她。
白碧碧刹那间回到了和阳修在南和宫内玩耍的情景。阳修对她,曾经有那般炙热的感情,自己怎么可能忘记呢?
不能忘,也忘不了!
不见血色的唇间挤出一丝苦笑,何用千军万马,只是一个眼神,阳修已让她动弹不得。
北静王只见碧碧回身朝身后的将领吩咐几句,然后便朝自己怒放一笑。
纵然隔了四年,那种绚烂中参杂着慧黠的笑容,是他一生都忘不了的。
不会忘,也不敢忘!
不一会儿,有人取来玉箫,递给白碧碧。
北静王自看到那萧,便摒住了呼吸。那箫曾是自己离开南和皇宫前赠与白碧碧的,名为“绿珠”。
悠扬的音乐声响起。东湖诸将十分讶异,这曲子不正是北静王最喜欢吹的那支么?这女子吹的虽不如主子那般浑厚,却多了份温柔恬淡的味道。
这一曲,好似将本是该修罗场瞬间换为了温柔乡。
东湖众将士却无心听曲,只是密切注意着北静王的指示——何时放出毒虫。
曲毕,白碧碧也不言语,静静的看着北静王阳修。阳修心领神会,低喝道:“退兵三十里。”三十里?那不是退到了乐天边境了?
众将面面相觑,一起看向主帅。
这难得的“蛊虫”一计,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退兵。”吐出两个字,阳修最后看一眼城楼上的女人,勒转马头。
“王爷有令,退兵!”
“传令,退兵!”
“退!退!”
脚步轰然,东湖军猛然间潮水似的退去。
白碧碧看着,只觉双膝一软。两旁参将一搀,惊呼道:“绿珠夫人!”
碧碧笑道:“没事。”双眼却望着东湖军退却的方向。
心中反复说着一句话:“阳修,谢谢你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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