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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紫樱若相惜
番外•紫樱若相惜
半弯明月,缓缓从海上升起,七颗暗红的星宿,连成一线。
淅淅沥沥,仿佛是雨点打落的声音,然而沾到了指尖,微微一尝,才发现那是鲜血,一场前所未有、浩大而磅礴的血雨,铺天盖地席卷神弦每一个角落。
那是神弦开辟之初的景象,碧华派的开山祖师风,剑指煌天,将秦国的封地诃与中原切开之后,毫不留情地诛杀神弦一切妖魔。
茫茫荒芜的野地,到处是妖魔残缺的尸体,堆积成山,宛若人间炼狱,赤阳的光芒,依然照不开这片死寂的黑暗。
妖魔每死去一只,便会化作天上血雨中的一滴,最后,这一场把天下覆盖成腥红的大雨整整下了八天八夜,直到四海都染成浓浓血水,方才停息。
雨的停息,并非是因为妖魔杀尽了,亦并非风就此心软,而是神弦天下,万里疆土,终于出现了能和风抗衡的妖魔。
魔尊执湮与鬼后璎珞,这两人统领了三成未亡的妖魔,在神弦千万年的历史之始,开辟了一个属于魔的时代,那是一个无法考证是否存在过的神话,然而,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他们确实留过痕迹在神弦上。
———请相信,我一直都在,不曾离开过你,也不会离开。
她的名字,叫做璎珞。
璎珞,本是美玉的名字,然而罕有人知道,那也是染指无数人命,双手沾满累累血债的鬼后的原名。
但其实她极少出手,也从不喜欢杀人,她一直都是为他而杀人的———她也本是人类,曾是秦国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那是一朵在乱世中盛开的高贵牡丹。
昔日她一家被马贼洗劫之后,幸存下来的她,恰好遇上他带领百万妖魔大军路过,当他为她杀尽马贼报灭门之仇后,问及代价,她只是淡淡一笑,半跪在他面前,紫衣下的眼眸中有不一样的光彩。
我只能承诺,会一直留在你身边,不会离开。
他凝视着她弱不禁风的身子,忽然大笑,横视四方妖魔。
你说,会一直留在我执湮身边…我的四大护法也不敢对我作出那样的承诺呢,好,好,今日开始,你便留在我身边,任我驱策,我且看看,是否如你所说!
他伸出手臂,忽地划开了一道口子,浓如墨色的血流出,四方侍立的护法面上不禁微微变色。
从那一天开始,她喝了他的血,变成了如他一样的魔,不生不灭,不老不死,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她一直随他征战四方,不曾离开过他一步,两人所到之处,尽是无所不胜,血流成河。
他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强,强得远远超越了他昔日倚重的四大护法,她每为他杀一个人后,他便暗自担心一次,她的魔力逐渐与他不相上下,会否反叛于他,取代他的位置———然而他每一次受伤,最为虚弱的时候,她往往都是守在他身边,舍命保护,不曾离开。
彼此在数不清的生死交锋之中,一直互握着手,没谁离开过谁———他开始对她越来越倚重与信任,数之不清的魔族内务都交予她处理,曾有很多机会,只要她有一个异心的决策,都可以覆没他的大部分军队,让他身败名裂。
然而,她从没这样做过,反而处理得井井有条,或许如她当初的第一个承诺,一直留在他身边,不会离开。
一场凛冽而磅礴的雨,斜斜下遍神弦每一个角落,辗转之间,天下都恍如晚枫般艳红,弥散着沉厚的血腥味。
每下一滴,都伴随着远方凄厉哀嚎的叫声,还有碧华派开山风的满手鲜血下,紧握的黑剑,血红的双目的难以置信盯着眼前二人。
风带领碧华派的弟子诛杀遍及神弦任何角落的妖魔时候,天空下了八天八夜的血雨,直到风遇上了他和她,磅礴的雨才停歇。
这是一场残酷而惊天的战斗,也是神弦历史反复谈及,风与魔尊鬼后的裂天之战———九天苍穹被他们撕裂了一条巨大的裂缝,四海泼满浓烈血水,昼夜难分,风的剑,那把指天天崩、指地地裂的的天轲神剑,也被魔尊鬼后破开了一个微小的口子
那一战的最后,以碧华派的开山祖师风落败而结束,那两个打败风的妖魔,也是因此而被封为了名字光耀四海的魔尊鬼后。
魔尊执湮和鬼后璎珞,在神弦开辟了一个魔的时代,无论是从那时开始抑或至今,他们都被任何的魔奉为至高的存在。
可是,她并不在乎鬼后这个称呼,她也不喜欢杀人,她做的一切一切,都是听命于他的,她手上为他而沾满了无辜的血。她一直都留在他身边,她最喜欢的,也不是随他征战八方,而是明月升起,天地幽静的时候,她能在他身边,在月下为他弹琴,歌舞翩跹。
无法掩饰的是,她越来越强了,没有了她,他根本没有能力打败当时几乎于神的碧华掌门风,无法掩饰的也是,她的绝色倾尽天下,让无数的臣子垂涎而又不敢接近。
在和风的一战中,执湮实在是受了太重的伤,重得无法短时间内恢复,魔只相信力量,有力量的便是永远的王者,当他的部下知道他的情况之后,这些早已蠢蠢欲动的妖魔被掀起了一次一次对他的反叛。
当中最大的叛乱,莫过于他座下四大护法之中的两个,凫龙神翎与啼血凤凰的叛乱,聚合了他三成的魔军,杀尽守卫强行闯入他的寝宫。
那一刻,他伤病正好发作,正依在床沿不停地咳嗽,吐出肺腑积结的黑血———护法们是算准了他的发病时间才行动手。
她恰好为他抹去嘴边的血迹,侧目看到临近帐前的叛军,轻淡的紫眸泛起杀气,以不可思议的手法速度扣住了叛军的首领神翎的喉咙。
你竟然背叛魔尊?
璎珞,你看他现在这个模样,我已经比他强了,不如……你随我一起?你知道…我一直都倾慕你的,璎珞。
神翎语气恳切,她忽然一笑,缓缓松开了扣喉的手。
执湮的呕出一口黑血后,看着她的动作,怔怔。
璎珞,你也想背叛我?
他强不强不重要,别忘记,我不是天生的魔…记得么,我以前是人,人是依感情而活的,神翎,你输了。———执湮,我说过,一直在你身边。
她的语气是没有任何变动的,从开始至今,一直不起波澜,然而紫衣下的手,早已陡然刺出一道光芒,贯穿入凫龙神翎的身体,轻轻往前一推,狠狠钉住了神翎后啼血凤凰将要张开的翅膀,赤色的翼火被紫光覆灭无踪。
她唯有小心地扶起仍在不断咳嗽的他,轻轻对身后早已颤抖不已的叛军说,不想死的话,就都退下吧,魔尊需要清静。
等我的病好之后,你就嫁给我吧,璎珞。
她俯身为他清洗血巾的一刻,他忽然开口道,她平静的眸内泛起涟漪,沉默良久之后,回头嫣然。
可以。
然而等他伤势回复之后,他还没来得娶她,又一场大的浩战卷入。
来讨伐他的不是人,而是诃地的神。
赤阳之神离火与弦月之神婉水,没人知道他们来自何处,碧华派的历史中曾记载过是风请来的神灵———然而那可能仅仅是夸大他们的祖师的能力而已。
真正让二神出动的,是在黑暗中一直俯察神弦的眼睛。
那一场对决完全超脱了六界!
黑色的火焰烧遍了神弦每一个角落,烧尽每一个角落的魔,叮叮咚咚,每次有戒指敲击刀背的清脆声音响起,又是九天上有漆黑的刀影斩下凡间,剑气贯彻一层一层天地———那是离火的鬼刀胧灭与婉水的妖剑寂语。
那一场战斗仿佛是早已注定成败,依历史记载,风将魔尊执湮引开到了神弦最北的幻雪神山单打独斗,而离火和婉水,则与鬼后一起互战到了神弦最南的冥道九泉,凭借赤阳之瞳和月神之瞳合力把鬼后封印在九泉之下———而鬼后临被封印前,不惜化尽全身魔力毁灭了月神婉水的魂魄,剥去了离火的肉身。
无人可以想象到,这一场两败俱伤的战斗的背后,埋葬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最后活下来的就只有身负重伤的碧华派掌门风和魔力大减的魔尊执湮。
当执湮回到寝宫的一刻,才蓦然发现她不见了,那身常常等他归来的紫衣,为他弹琴起舞———为他征战天下,平定叛逆的鬼后没有再在门前执一息灯火,守候他归来。
他本想,有她在身边,他是永远都不会输的,他也不曾想过有那么一天她会真的离开他,因为他如此的相信,她俯身喝掉他身上的魔血,那刻淡淡的承诺。
请相信,我一直都在,不曾离开过你,也不会离开。
他不知道,她已经被封印在九泉之下,受无穷冥火日夜焚烧了。
风和他都受了重伤,这场战斗无比再继续下去,他被忠心耿耿的两个护法归煊与媟轩守护着,日夜在魔宫内颓废地借酒消愁。
那身喝酒时候为他翩然起舞的紫衣啊,这刻又在何方。
请相信,我一直都在,不曾离开过你,也不会离开。
璎珞璎珞……
他的伤势没去照顾,一天一天魔力渐渐减去,最后杀死的他的,却不是深入肺腑的伤。
他某日在月下独酌的、喃喃说着些模糊不清的话的时候,那身紫衣忽然回来了,从月下出现,面上有着不一样的神情———不等他去惊喜,不等他喊出璎珞两个字,不等他的酒灌入喉中,紫衣女子忽然依近了他。
他允许这么靠近他的只有她。
一道淡淡的白色剑气从她贴着他的背后吐出,她的指上一屈,剑气散开,完完全全刺入他全身,黑色的鲜血涌出如潮。
能杀他的,也只有她。
你……你背叛我?!璎珞,你…你竟然背叛我?!
紫衣女子松开了手,朝他诡异一笑,刹那之间,化为了一阵薄烟散走,只有他面如死灰,捂着伤口伏在地上,喃喃着同一句话。
那阵薄烟飘忽到了远处,化成的人形却不是紫衣女子,不是鬼后,而是一个身披黑衣的少女,露出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
真正的鬼后,真正的璎珞幽冥九泉的火烬中走出,带着满身伤痕匆匆赶到魔宫,来到他独酌的地方的时候,却看到他伏在地上,奄奄一息。
执湮,你怎么了?!谁伤你的!
呵呵,不是你做的么……你…你竟然背叛我,璎,你背叛我…我想过无数人会背叛我,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啊…..璎珞。
执湮的眼中只有凄然和苦哀,强弩之末的他,举起手想要攻击抱住他的鬼后,然而终究无力,指头凝聚的黑气一散再也无力,只有嘴边喃喃,为什么你要背叛我……
不是我,不是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湮!
是你,难道我看错人吗,是你…..
不是我,湮,不是我……
———
他是在她怀里死去的,直到临死的一刻,他的面上都是苦痛,用尽仅有的力气不停地重复一句话:你背叛我…为什么是你背叛我……
我没有,我没有!
她在月下一直抱着他,不停地辩解,眼眶微微有了泪花,然而直到他闭上眼睛,他始终都不相信她。
或许那一剑对他来说太伤了,伤的并非身体,而是多年以来,她一直随他身边,征战八方,笙歌翩舞,多年以来,她那句仿佛是永恒的承诺:请相信,我一直都在,不曾离开过你,也不会离开,伤了他一直的相信着她的心。
从她喝下他身上的血开始,他便如此的坚信她或许将会是他这生可以倾尽一切的人。
魔是不会死的,但他的确死去了,至今她还不知道,那一剑到底是谁刺的,谁有如此逆天的力量,那也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在他的今生的尽头,永远让他误解自己背叛了他。
我没有,真的没有背叛过你,没有。
请相信我,我一直都在,不曾离开过你,也不会离开。
最后,她把他埋在了幻雪神山十里外的的雪地下,而她虽然早已失去了全身魔力,但她是不会死的,连执湮也不知,其实她才是最完整的魔,不生不死、不老不灭。她把自己和他的遗体一起封在了泥土里,正如她所说,无论怎样,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
可惜,他早已死去了,而她是活的,她在泥土下的黑暗中,活着地陪伴死去他,走过了不知多少年头,直到这一个地下墓的上方,建立了一个叫神罗的国家。
———
神罗国从开国太祖神织时期鼎盛过之后,便一天天的腐朽和颓败,年征重税,贪官勾结成党,朝内大臣掌权,四处起义不断,到了国君神非这一代,更加是频临亡国的地步。
国库的空虚的朝廷内,不知是哪个臣子找来无中生有的依据,言断风雪城下有魔尊执湮的墓,昏庸的神非顿时大喜,召集倾国之力挖掘主都,往下挖三丈,是坚硬石岩,再挖三丈,是充斥满血水的泥土,再往下三尺挖掘,果然挖到了大批珍稀的珠宝。
然而不等挖掘的工人们欣喜悄悄牵走部分,那个只是沉睡着的鬼后璎珞,那双一直在黑暗紧闭的眼睛苏醒了。
三批进九丈坑下挖掘的苦工,三批合计一千八百人,全部尽亡,血水渗出了泥土,诡异可怕,这震惊了朝廷上下,最后神非依大皇子与二皇子的意见,让最年轻的三皇子,尚是十八岁的神逸亲自下坑助挖,名曰克制妖邪。
第四批工匠了么,这国的人还竟然对执湮的墓念念不忘。
杂乱而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在黑暗中冷笑,四周是浓烈浑厚的血腥味,她的魔力恢复了不到她从前的万分之一,然而,足以对付愚蠢惊扰魔尊之墓的来者。
她再次几乎杀尽了不畏前来的第四批工匠,忽然之间,有火把的亮光微微刺了一刺眼睛,不知是谁在喊,“妖孽!”
她听到那道声音,微微一怔,刹那之间,竟然发了疯了似夺走了那黑暗中唯一的亮光,看清叫喊的人面孔,眼中再次微微泛起泪花。
湮,原来是你,你轮回了,呵…湮,我差点忘记了,你死了是可以轮回的…这是你第几个轮回了,湮。
请相信我,我一直都在,不曾离开过你,也不会离开。
正当神罗国两位皇子满以为少去一个争夺皇位的弟弟,犹未来得及高兴,就被传来的消息震惊———神逸无恙从魔尊坟墓里里走出,还带走了大批珠宝,填充了空虚的国库。
从那一天开始,很多人都发现,三皇子神逸的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穿紫衣、容貌绝色的女子。
她告诉神逸,她是没有名字的,她是第三批进坑的幸存者,被他救出的女子,作为报答,愿意一直陪在他身边,作他奴婢,任他驱使。
他听到她的理由后,只是微微一笑,远眺窗外盛开正美的樱花,为她改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紫樱。
她叫紫樱,是神逸朝代第一个妃子,也是唯一一个。
她为了让他登上皇位,杀死了他两个昏庸无能的哥哥,为他铲除奸臣,振兴朝纲———然而她暗暗所做的一切,他都是不知道的,她也没曾想过让他知道,她在神逸的面前,仅仅是一个日夜陪伴在他身边的纤弱女子罢了。
染上了血的紫樱花,往往是最娇艳美丽的。
他的确是一个明君,登位以来一直励精图治,夜夜不眠地批阅各地呈上的奏折,殿内的烛火往往燃至深夜不灭。
然而,无论他熬到了多夜,轻轻推门离开的时候,在不远处,她总会安静地站着,手上提一盏明灯,在黑暗中默默地守候着他,为他执一息灯火。
偶尔他累得伏案而睡,她便悄悄进去为他披上一件衣裳,凝望着他熟睡的面容,她摇头一笑,轻轻翻开未处理完的奏折,在灯下小心地模仿他的笔迹,为他批阅天下。
她为他学造了无数精致糕点,为他弄琴起舞,为他的寝宫四周细心地种下了无数紫樱花,季节一到,紫魂漫天飞舞,恍若梦幻。
谁会知道,她会是神话中那个血债累累、染指万千人命的鬼后。
她一直收敛着自己的锋芒,不曾让他知道,她所想要的,其实只是简单地想陪伴在他身边而已,没有人是能杀得了神逸的,因为她永远守在他的身旁。
他娶她的那一天,是唯一正面看她的一次,曾烛火下向她承诺,会带她去雪国的云城看最美丽的紫樱花,会带她去欣赏幻雪神山最美丽的晨曦,会带她去看月光永恒不沉的璎珞海,那个很多年前以她名字命名的仙境海洋。
可是直到风雪城破,他的诺言都没有实现过一个,他实在太忙了,她曾不止一次看到他深夜一边咳嗽一边批阅那些无穷无尽的奏折,每次看到他这样,她的心都狠狠地痛,如果让她回复了魔力的话,倾覆萧国也不过是弹指之间,可是,她所能做的,往往只能站在漫天寒雪中,安静守在门外,任凭雪落满身,她依然风雨不改地为他执一盏灯火。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执湮临死时候绝望的表情,悲哀地盯着她,不停地重复同一句,你背叛了我、你背叛了我,以及她无力的辩解,她发誓,她永远也不会离开他半步了。
神逸告诉她,他将她日夜费尽心血铸好的神剑,那把用来挽救国难的神剑借给碧华派仅有一面之缘的碧落宫主,告诉她,他准备娶碧落为第二个妃子,她仅仅是不以为然的一笑,面上依然平静如水,说:只要你喜欢就好,无论怎么样,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
只可惜,他不是昏君,却有了昏君的下场。
风雪城城门被破开的那刻,她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看着他站在雪雨中绝望流泪,看着他因太过劳累,积压已久的肺病终于忍不住发作,满口是血。
然而她一直都在。
她握着他的手,站在高高的占星台上,陪他俯瞰下方的已经败局的惨烈战争,她在恨,恨她的无力挽回,她的魔力还不足以对抗魇邪魔剑,那把她还是鬼后的时候随意玩耍的兵器。
紫樱,城破了。
我知道。
狂乱的雪落满了二人的肩膀,她披满一身白色,微微睁开紫色眼眸。
你可曾后悔嫁给我。
从不后悔。
她一字一句,在风雪的呼啸声中清清楚楚,伸手拭去他眼角的眼泪,一笑。
神逸,我一直都在,来世,我们会再见。
她是不会死的,她是魔,但她说过,她是不会离开他的,所以到了最后,她和他互相紧紧握着手,从千尺高台之上一跃而下,张开宛若比翼鸟般的翅膀,穿破飘舞白雪,穿破逝去如水的前世今生。
在城破的前几天,她每夜都不在他身旁,而是三更悄然独自离开,逐个逐个暗杀城外敌军,直到弦月泼上妖艳的血红,直到天边破晓,她才停止杀戮,回去他身边。
萧郎十万大军她的无法杀尽的,然而她一直都在拖,拖着城破的时间。
我一直在痛恨,我恨自己无法再拖延风雪城破的时间,让碧落及时赶来见你,不是为了挽救风雪城,而是我知道你见到了她,你会高兴,或许你坠台的刹那,你一直都在惦念着她的归来吧,我是那样的恨自己的无能,不能让你再见她一面。
请相信我,我一直都在,不曾离开过你,也不会离开。
从那以后,空荡的风雪城中,幽幽的深宫中,只有她一人了,每夜她都会细心地点上一盏灯火,静静守候在殿门外,即使她知道,那个深夜不眠批阅奏折的男子已经不会再回来了,可是她怕,她怕他回来的时候,没有她为他掌灯,他会不会找不到回来的路,她在等,一直都在等,孤独而沉静地在城里等了千年。
樱,等我平定天下之后,我便陪你去看云城的紫樱花,去看幻雪神山的晨曦,去看璎珞海的月光。
呵呵,好,樱会等陛下的。可是陛下知道,那个叫璎珞海的地方为什么月光永远不沉么。
实在不知,我只知道璎珞是鬼后的名字,莫非你知道原因么,樱。
呵呵,知道的,因为……璎珞怕执湮回魂的时候找不到她,所以,她让海面下降到月光浸不入的地方,告诉执湮她就在海的不远处,如果,她等不到执湮的话,那么,月光永远都没办法回到海里。
那么她最后等到了吗?哦…现在月光还是不能沉入璎珞海里,她等不到,对吧。
她等到了,可是她不能离开他,她必须每夜都为他执灯,因为她又怕一旦灯灭了,她一旦不在了,他该怎么办。
……
传说,风雪城一直都在下着一场永无尽头的雪,满天白色,翩跹如蝶。
一千年间,偶尔路过风雪城的旅客,只要静静地细心聆听,就会发现,废弃已久的城里,幽幽地传来琴声,韵律是凄楚动人的《山河破》,那样的扣动心弦的琴声,任凭人间最厉害的琴师也无法弹出。
夜深雪乱的时候,也总能能远眺到城内有一缕诡异的灯火在忽忽闪烁,那是某个安静地提着一息灯火,等待着某人归来的紫衣女子。
请相信我,我一直都在,不曾离开过你,也不会离开。
璎珞海的月光,至今依然散发着永恒美丽的光芒,永恒不沉。
樱殇
谁还在吟唱残破的城墙上古老的传说
传说紫色的樱花
开遍璎珞海的每一个角落
那一抹淡淡的紫色永远
永远 以绝美的姿态
倾尽海上最柔和的月光
月光曾与海洋约定
约定它们相遇的期限
期限我们也曾许诺过
许诺过月华不沉你我不忘
不忘有什么是不曾忘记的呢
时间永远在不动声色地改变着一切
最娇艳的紫樱花也会凋谢颓败
最美丽的晨曦也会化为如血夕阳
就如你早已将我忘记在天涯的角落
角落我就在那个地方看着时光的荒芜和四海的沧桑
看着你的脚步越走越远 终于
只剩下我执着一息灯火
永生永世
静静的用等待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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