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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7
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国王大街的街灯亮成了长龙，各个店铺霓虹闪烁，争奇斗艳。海姆瑞的学生们三三两两的出现在大街上，目标明确的奔向两侧的店铺，去补充白天消耗掉药剂和装备。
莲华记得这个世界的法律禁止三十岁以下的人出入酒馆，虽然她并不觉得喝酒有什么不妥，但是被未来的同窗看到总是不好，只能跟着依娜心事重重的离开了。
她依稀记得自己读到过“暗帝”相关的东西，暗自决定明天便去图书馆查一下。
海姆瑞在阿西卡城的东北侧，离码头不远，不到半个小时她们便回家了。
依娜虽然几乎不能用魔法，却极度热爱魔法，她特地把阁楼辟出来用作书房，里面放的几乎全是魔法相关的书籍。托她的服，魔法方面的经典著作，莲华基本都翻看过，各时期的理论还算熟悉，各种各样的法阵她也见闻甚夥。但是依娜的藏书很专业，她搜集的魔法书基本都是学术类的，很少会记载什么传说或者故事。
而“暗帝”这两个字，一听就是不靠谱的传闻。所以去书房搜索的时候，莲华本来没抱希望。却没想到真让她给找到了。
——这两个字，阿加西正史三部曲里居然都出现了。
《诸神的黄昏》里，有一节小诗描述魔王的英姿，用了“暗帝”两个字以区别于“神王”奥丁。《黄金帝国》里，一度统治全中庭大陆的伊利亚王族，据说是“暗帝”在人间的子嗣。《破碎的中庭》里，已经覆灭的伊利亚王族，被称作在不见光之处里掌控世界的“暗帝”。
但是很显然，酒馆里那群人说的“暗帝”是某个特定的人物。那么，还有谁比复生的魔王更与这二字相称呢？也许那个“暗帝”，便是被莲衣封印的第一个魔王碎片。
而现在……是第二个碎片出现了吗。
尽管还有不少奇怪的地方，但是莲华觉得自己离真相已经很近了，她的身体因为兴奋而轻轻发抖。
“考了一天试，还没觉得累吗？”依娜推开阁楼的门，看到莲华在，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进去。
“有一点。”莲华回答，但是她忍耐管了，这点疲劳并不妨碍她的思维。
“你想查那个‘暗帝’？”依娜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半点要去睡的意思，不由眯起眼问道，“你可以直接问我，这个人我见过。”
莲华明亮的眼睛霎时瞪圆，满怀期待的回头看着依娜。
依娜像是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一般，神情依旧跟在讨论隔壁新搬来的老太太一样，若无其事地擦着头发，“你姐姐什么时候被封印的？”
“我不知道，最近半年吧。”
依娜遗憾的耸了耸肩，“那么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暗帝’十年前就死了。”
莲华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睛。
“他死在库赛手上，有机会你可以向库赛求证……当然，去问大神官也可以——那个时候他还是监国皇太子，应该就是他下的命令。”
“利齐亚……”莲华丝毫没把海默尔的身世放在心上，她脑海中全是“十年前”——她记得神殿里有人告诉她，利齐亚死在十年前。而海默尔也说过，利齐亚死在魔王手上。
依娜顿了顿，“大祭司殿下的去世时，暗帝已经死了快半年了。”
“会不会是他诈死……”
“不可能。”依娜斩钉截铁道，“人死是没有办法伪装的，我看的清清楚楚，他撞到库赛的剑上，自己把心剖出来，然后便魂散了。”
有什么情景在脑海中一袭而过，莲华觉得眼睛被撞得生疼，不由顿了一下。
“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心剖出来？”
“大概是报复库赛？谁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至少有十种说法，你想听哪个？”
莲华这一次是真的不知所措了。
“如果我说他们本来是恋人，你信吗？”
莲华果断摇头——库赛的恋人，明明是莲衣。
依娜笑着揉了揉莲华的脑袋，“行了，先到这儿，去睡吧。”
莲华浑浑噩噩的回了自己的卧室。依娜却倚在阁楼简陋的床铺上，静坐到黎明。
那个人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刚刚从酒馆里的买醉出来。
她撞到他身上，拽着他的衣服，吐了他一身。还把他当成负心的男友，捶打责骂了半天。
其实他跟她男友一点都不像，没有一身暴起的肌肉，也不邋遢。他还是个少年，身形颀长纤细，微微带着一点乳香，举止也是优雅从容的。只是很不幸那天他穿了同款的衣服。
走在街上被一个脏兮兮的疯女人缠上，他却没有半点气恼。反而很好心的把她带到旅馆里，服侍她洗漱，安顿她躺下去，吩咐人照看她。
依娜醉的意识不清，却还是因为陌生人的温柔感动得想哭。
再次相见的时候，他已经不记得依娜了。但是依娜认出他手腕上的胎记。
他有一头柔软的棕色短发，眼睛澄澈碧绿有如最上等的翡翠，相貌相当的阳光俊朗。
依娜冲进旁边的时装店，仔细的打理了自己的妆容，这才出去跟他搭讪。她自认无论相貌还是身材，在阿西卡城她都是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吊男人一向无往不利。结果这一次他马失前蹄了。
“抱歉，我在等人。”他温和的微笑道，“改天我请你喝酒。”
依娜一回头，看到库赛拽着一个金发的大美女从时装店里出来，一脸的无可奈何。他笑着迎上去，不知说了些什么，美女跳起来揽住他的脖子欢呼，他悄悄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库赛窘迫的揉了揉自己的脸，擦掉上面沾着的口红印。
明明是其乐融融的场面，依娜却觉得有些刺眼。
第三次相见的时候，她被雇佣跟随正规军，护送舰船开往龙岛。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他和库赛都是圣域里的龙骑士候选人。
但是那个时候他们两个看对方的眼神里，已经有了隔阂。跟竞争者之间的微妙张力不同，依娜能感觉出那是信念与理想的差异。
开往龙岛的途中，他们遭遇了黑风暴。
大陆龙骑士的稀少，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龙岛四周几乎无法穿越的虚无地带。这个地带密布着上古魔兽，海里的个个都有翻江倒海的本事，空中飞过的单影子就能盖住两艘舰船。
所以25个候补生要分5船运送，外加15艘护卫舰船，才敢开动。
比起这些魔兽，黑风暴其实不算什么……但是这次，黑风暴里隐藏了成百上千的龙骨翼兽。——依娜在这场战斗里，目睹了龙骑士候补的实力，也明白了为什么圣域会对这一届龙骑士候选如此充满希望。
他和库赛两个人的联手，实力已然匹敌千军万马。他们两个击退了几百只龙骨翼兽，但20艘船舰过于分散，最后一艘舰船在他们照顾不到的时候被击沉。
库赛回身去救却被他拉住：“他们也是龙骑士候补，能保护自己！而且这是他们自己的试炼，你别插手！”
库赛挣开他的手，头也没回便离开了。
5个候补生他救回4个，最后一次折回时，船的残骸彻底沉没，海上没有落脚的地方，他没有办法对抗空中的霸王，被几只翼兽围攻，落入了虚无海。
依娜看到暗帝碧绿色的眼睛在那一瞬间变得血红。
他本意是想让库赛得到一点教训，不要总是想着把每个人都纳入他羽翼的保护之下，但是他没有想到，在他的袖手旁观之下，库赛遭遇了不测。
他放弃登岛，抢了一只舰船，反身折回虚无海，搜寻库赛的下落。依娜是唯一跟随他回去的人——被库赛救出来的4个候补生，一个也没有表态——因为圣域有相关的守则，虚无海上发生的任何事，候补生都应该袖手旁观，优先自保，直至他们成为龙骑士。
龙岛百年一开的结界打开，而后关闭。
他疯了一般一次次潜入虚无海，在漫无边际的海面上，茫然的搜索。
第三天的时候，空中火焰翻滚燃烧，几十只火凤在烈焰中显露的身形，火凤上的勇士们落在甲板上，单膝跪地，向他们效忠的主人致意。他们遵从伊利亚王族的召唤，从大陆的另一面飞来支援。
那个时候依娜才知道，这个温和优雅的少年，便是“暗帝”称号的继承人。
他这次来龙岛，本来是为了与冰霜巨龙订立契约，以唤醒他身上沉睡的魔王血统。恢复银发红瞳的本来面目。
但是为了库赛，他放弃了这个机会。
第五天的时候，虚无海上结了千里冰层，一个洁白庞大的身影破冰而出，威严的龙啸冲破厚密的云层。久违的阳光洒落，库赛立在龙首上，手腕上龙骑士的契约清晰显现，映照在龙岛的上空。
随着伊利亚王族的覆灭，冰霜巨龙日渐稀少。如今世上仅存的龙之王者，最后的冰霜巨龙，已经有了结契的半身。
雷诺平静的望着巨龙遥远的身形，平淡地说：“我们走吧。”
第五天的傍晚，巨龙们载着落选的龙骑士飞回大陆时，捡到了被遗弃在海上的舰船，依娜和水手们乘着龙一起回了圣域。
最后一次见面，依娜只看到他握着库赛的手，把剑刺入自己的胸口，生生的把一颗心剖出来，递到库赛的面前。
魂散的瞬间，他的银发血瞳霎时变回柔软的棕色和澄澈的碧绿。
他似乎对库赛说了什么。
大雨倾盆而下，湮灭了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龙骑士在一瞬间崩溃，悲痛的吼叫让山川也为之震动。
所有人都静默着，给他最后缅怀的机会。然而等暴雷和大雨过去之后，他们到山下去寻找库赛，却发现他已经不知去向。
那个时候依娜其实是有一些同情库赛的。如果他就这么消失了，依娜觉得自己大概会同情他一辈子。
可惜一年之后，库赛回来了。他不但荣耀归来，而且循着每一个龙骑士升迁的轨迹，在军部青云直上。
如此的光鲜亮丽。
但是依娜总是忍不住想起那个在赫塞拉姆寂寥死去的温柔少年，他为库赛放弃的一切，他所背负的污名。
要不是海姆瑞门前意外相遇，她几乎相信库赛已经忘记了他。还好，库赛依旧叫他雷诺，把他当做挚友，而不是一切龙骑士的敌人、那个被整个大陆通缉的叛逆“暗帝”。
莲华起床后再向依娜追问“暗帝”的事，依娜只笑着说“哎呀姐姐也只记得这些了毕竟那个时候人家也还小嘛呵呵呵呵……”
莲华腹诽：十年前你也五十岁了吧放到地球孙子都有一堆了哪来的“人家也还小”啊掀桌。
但是依娜不想说，她也不可能真去逼供，只能按照原计划，去图书馆慢慢翻资料。
国立图书馆在皇后大街的尽头。
莲华记得她高中英语老师曾经说过，图书馆是一个国家的脸面。到了一个新国家，第一要看的不是所谓的标志性名胜，而是它的国家图书馆。国家图书馆必然集古典、高雅、先进、文明于一体，代表着这个国家古典文化的精华、主流科技的前沿、本国公民的修养和对外交流的胸怀。
莲华一直以为，这个国家的建筑热爱爱奥尼克柱，很少华美炫耀，但往往典雅高贵中不失秀美清丽，就像是新嫁的少妇。
但是站在阿加西皇家图书馆前，她才知道自己错了——它们同样可以巍峨雄壮，给每一观赏的人以震撼，犹如最伟岸的天神。
——皇家图书馆是一座通天的巴别塔。
它的底座由无数的柱子支撑着，足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正对皇后大街的一面有台阶直通二层。从二层开始，建筑的外围由两圈交织的螺旋阶梯盘绕着通往高处，每层之间由厚实的方柱支撑。在螺旋线交汇的地方，修了小小的亭台供人休憩和眺望。每一层都比下面一层更窄更高，更加难以攀登。
整个塔身由白石建成，别无装饰，却给人一种壮美绝伦的奢华感。
莲华一度以为一个海港城市最高的建筑理应是灯塔，却没想到竟然是图书馆。
半空中使用各种魔法和魔法道具出入的学者，让她第一次感到自己身在一个魔法城市。
莲华一面满怀敬意的感慨着，一面痛苦地爬着没有尽头的楼梯。她觉得按照英语老师的说法，在这个国家，知识大约是一种高不可攀的神圣存在。她有些担忧阿加西的文盲比例。
等她气喘吁吁的终于爬到二层的时候，看到有人从馆内结界里走出来，伸手一摸悬浮在喷泉状分不出是石柱还是金属柱上的水晶球，瞬间消失在空气里。
想到台阶下也有这样的水晶球，莲华泪流满面——原来这些台阶可以不用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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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歪楼是一种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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