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story~

　　第九章
　　回到——日本了！
　　韩绫抱着微张着玫瑰色泽的娇嫩唇瓣，甜甜入睡的婴儿，与九条薰一行人步出成田机场。
　　坐在加长型豪华房车里的鹰司龙皓看见他们出来，便打开车门，下车上前迎接。
　　“这是？”鹰司龙皓诧异地盯着韩绫怀里的小生命。“已经生了吗？”他对九条薰在电话里没提这一事令他没有心理准备而生气。“小宝贝呵，义父没有准备礼物——要怪你的薰叔叔。义父一定补上，好吗？”
　　“你是谁的义父？”九条薰觉得好笑。鹰司龙皓像只披着人皮的狼大伯，对韩绫的孩子虎视眈眈。他不禁揶揄道：“龙皓，你至今未婚的原因，不会是你其实患有恋童癖吧？”
　　“薰，你可真幽默。”九条薰变了。不过，有恋童癖的可不是他，而是维尔那只自恋的狐狸。“小绫，你信不信，G会答应让我做孩子的义父？”
　　韩绫嫣然一笑，没有回答。G设计了鹰司龙皓，也被鹰司龙皓设计。但鹰司龙皓的陷害是基于希望G能正面自己对她的感情而做的，是友善的。而且，鹰司龙皓出手帮助了G身边的人，比如九条薰，比如她，比如You。鹰司龙皓的身上有许多优点，虽然他有时玩劣，虽然他也戴面具，虽然他还具商人的奸猾狡诈，但他的确是G的君子之交。如果G首肯，她也不会反对孩子有这样一位义父。
　　“G在哪儿？”韩绫问。
　　鹰司龙皓非常绅士风度地拉开车门，做出一个请上车的姿势。“今天是G全国巡演的最后一天，结束地定在横滨ARENA。请先到玛尔戈庄园休息——我为你们设宴洗尘，然后直升机会送你们过去。”
　　韩绫上车坐定，鹰司龙皓和九条薰也上了车。铃木语和王大婶则乘随后的保镖专车。
　　“龙皓，遇到麻烦了？”九条薰注意到，鹰司龙皓的安全戒备人员增加了。从前，鹰司龙皓出门时不会带车队的。
　　鹰司龙皓漫不经心。“小事而已。”
　　“小事？”九条薰不以为然。若真是“小事”，哪需鹰司龙皓这样提高警惕？但既然鹰司龙皓不说，他也不便再问——以M盟的能力，足以解决了吧。
　　这时，婴儿醒了，睁着清澄的蓝眼，好奇地望向鹰司龙皓。
　　“好漂亮的孩子！”鹰司龙皓赞叹。“是男是女？”
　　“女孩。”韩绫莞尔。
　　“长大后一定和你一般美丽。”也许，她会继承小绫和G的性格特点。十八年后，又是“红颜祸水”一个！假如——他的爱人可以给他一个儿子，他必会替儿子订下这个小女婴。
　　“小绫，美智子也在玛尔戈庄园。”
　　“她从安哥拉回来了？”森哲秀和她一起回来了吧。
　　“美智子回国待产，哲秀还在安哥拉工作。”顿了会儿，又补充：“美智子本也要来接你们，但医生建议她最好不要离开庄园——她似乎怀的是三胞胎。”
　　呵呵！世界上一下子多了新的居民，都是万难过后的产物，有着光明的未来，多少年后，轮到他们来主演传奇。
　　每一代的故事都各有千秋，但最终，他们还是能抓住自己的幸福——

　　韩绫和G的重逢场面没有鹰司龙皓设想的激动感人。他们是一对不同寻常的佳偶，难以用常理框架来圈套。
　　“我姓韩，我叫韩绫。”韩绫淡淡地笑着，和G涌动喜悦的温柔蓝眸相对。
　　“我有个名字是‘九条天照’，但我不常用它，你可以叫我‘G’。”G说。
　　他们要重新认识，从头开始。他们的约定，心照不宣。
　　“女儿还没有名字。”韩绫说。“我想，她的中文名就叫‘霁’，雨歇雪止天放晴的‘霁’。”
　　□□头，接过女儿，有些笨拙地抱在胸前。“她的日文名字叫‘光子’——九条光子。”
　　九条薰在旁，看着那一家的和乐融融，他竟觉得快乐。原来，学会放手，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他不禁眼角湿润，抬手去揩，才发现脸上已挂了两行泪水。是太高兴了吧？一定是的。
　　“薰。”无声无息，G已来到他面前，韩绫抱着小霁在不远处观望他们。
　　“你怎么能认定，把九条家交给我，对我是最好的？你怎么能忍心，抛下十七岁的我，一走了之？”他低喊出埋藏在心底八年的抱怨。“你为什么要如此绝情？可是——可是你为什么都不说？！我太笨，赶不上你的思考，恨了你八年，嫉妒你八年……”
　　G一把搂住他，像少年时那样心疼地搂住这唯一的弟弟，轻声说：“对不起，对不起！你是我爱的第一个人，你是我最宝贵的弟弟……对不起，让你痛苦了这么久，迷惘了这么久。我总是用错爱的方式，伤害了我爱的人们……你是纯洁而善良的孩子，我渴望有你美丽灵魂的光辉，但从小懂得人性丑恶的我永远不可能得到……我太自负，以为我为你安排的都是你会喜欢的，没想到却伤害你这么深——令你差点儿在妒忌中失去自我……可以——原谅我吗？”
　　九条薰再也不能压抑，抱着G埋首在他肩上，像小时侯那般呜呜大哭。他的大哥如此爱他，到现在还将所有的错揽到自己身上。他的大哥太傻了，宁愿被误会也坚持着离开九条家。他的大哥处心积虑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他……
　　韩绫温柔地告诉小霁：“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却是这世上感情最好的兄弟。他们一直——都是相亲相爱的。”

　　最后一场演唱会，前来的歌迷比往日倍增。持有票券的歌迷带了礼物、标语、G的巨幅海报入场，没有入场的歌迷则聚在场外，等待演唱会结束后G出来时能远远地看G一眼。
　　“结束之后，和我去法国吧。”上场前，G对韩绫说：“我喜欢那个充满魅力的国度——不是因为我母亲的关系。我想，我们比较适合去法国南部经营葡萄种植园。我承认我喜欢葡萄酒——但我更喜欢喝自己酿制的酒。”
　　舞台上光线黯淡，斜覆下巨大的白幕，G一身黑色劲装，显示他完美的身材，犹如天神般，缓缓自空中降临，伴着飘渺的音乐，点足山岭之间，越过天上人间的距离，翩然而来。
　　序曲收，激爆的音乐骤起，灯火闪现，白幕被猛烈撕开，隐藏在下的乐队露出来，G落在舞台前部的中央位置，充满爆发力的动感歌曲便自他唇间逸出，表现在他的肢体语言上，鼓舞于歌迷沸腾的心中。
　　韩绫在后台的出口处静静地注视他，感到眩目。他置身灯光变幻的舞台，令她眼中盛满痴迷。他是太阳，光芒无限，吸引着万物景仰他。他创造了一个“G的世界”，在那个世界中，他就是真理。这样的他，神一般的他，是——她的恋人，她的女儿的父亲！
　　母亲，您在云端看到了吗？您和父亲看到了吗？原来，幸福是这么简单，只要能在台后望着他就够了……
　　“在此——我向一直跟随我的你们说声‘对不起’。我——不再唱歌了。”
　　此言一出，犹如青天霹雳，歌迷的哭喊哀求声几乎掀了会馆屋顶。工作人员跑上台来，将G团团围住。G拒绝工作人员的“中止演唱会”的建议。工作人员只得带着面对数万名随时可能失控的歌迷的恐惧，胆战心惊地守卫在G周围。
　　G只要一个动作，便令全场寂静无声。他走出人墙，在舞台最前沿站定，放眼全场——
　　“我——想要给我的妻子和我的孩子——闲适安宁的生活。这是——我的承诺。如果你们——还爱——这样自私的我——”
　　歌迷异口同声大叫：“G，我们爱你！我们永远爱你！！”
　　G不禁潸然。他的歌迷是如此可爱，但他不能再带领他们。他是个太自私的人，他只想要自己爱的女人和自己的女儿。
　　“G！你的幸福是我们最大的心愿——你一定要比任何人幸福！！”
　　工作人员中，铮铮男子也为此感动泣下。G对歌迷的影响已在他们的心中树起像他那样无私地付出的信念。
　　春天——来了……

　　日本当红巨星G的突然退隐在乐坛掀起轩然大波，G原属的经纪公司称之为“前所未有的退隐”，因为按常理而言，明星宣布退出艺坛时，他们的FANS会有不同程度的要求偶像不要退隐的举动，但G的歌迷们却一致表示支持G的决定。某报对此发表评论“这是一个十分好的现象，它证明艺界明星的言行举止乃至各种观念可以对FANS们产生正面或负面的影响——我们希望在当今社会里，偶像们可以将年青一代导向健康有益的方面；更希望我们的孩子从他们的偶像那儿学得更多的高尚品德。”从另一方面而言，G的退隐如同他的出现一般满含神秘。一位暗歆G的女作家说：“他是旷日持久的飓风，他是以神秘为名的铁面王子。他从无人可到达的虚空而来，他满载爱戴而去。他是永恒的回忆——只要我想起，我会泪流满面。如果有人可以告诉我他的行踪，我愿倾尽所有来报答他！”
　　其实，鹰司龙皓在看到有关G退隐的报道时，笑到捧腹直不起腰来。各种对G来历去向的猜测中，甚至有不负责任的小报异想天开地写到：“他绝对不是地球人类，他绝对是某颗外星球上的贵族——也许，他是被放逐的外星王子——他只是回去继承王位了。”鲜为人知的是，G的退隐之所以能如此顺利，得归功于M盟和九条公司的暗中善后。鹰司龙皓和九条薰在这件事上的合作默契异常。
　　那么，已在最后一场演唱会上定格为传说的G在哪儿呢？

　　日本.东京
　　戴红棕色太阳镜的男子坐在咖啡馆里，微微偏头，他的视线落定的位置正是橱窗外隔道斜对的记者包围下的G的公寓大楼。男子扬起一抹不意察觉的淡笑，邪里带魅。
　　“那些狗仔队还真不是一般笨，被你这样玩弄而不自知。”鹰司龙皓似笑非笑，用银色小勺搅动加了两块糖的咖啡的动作优雅轻缓，像在对待情人。“大概，没人会料到，失踪的G现居于这条街的尾部，并且开了一家鲜花店吧。”
　　红棕色镜片后，美丽深邃的蓝眸中闪动意味深长的笑意。男子不置可否，端起藤花白瓷杯，呷口清咖啡，不觉眉一皱——没有绫煮的香浓！
　　“相思留待我走了再用。”鹰司龙皓道。他是来和G谈正事的，不是来看G发痴的——虽然他非常高兴能有幸目睹G陷入爱情。“你们有什么计划？”
　　“法国。”G吐出一个词，语气清淡。这是他对绫的承诺。“下个月，我去法国商谈购置葡萄园的事。”
　　“需要帮助吗？”G每年都向慈善事业无偿捐赠巨款，还能剩下多少在G的账户上？“我算你最低的利息。”
　　G 明白，鹰司龙皓想帮他，但鹰司龙皓绝不是在可怜他。“我能解决。”八年前，他将名下的股份转给斋藤千寻时，他未动那笔钱的分毫。他帐上的金额再添加那笔款项，足够买下法国南部的笛卡斯葡萄园和园内的传统酿酒作坊。
　　鹰司龙皓不再深谈此事。“我的人生信条是日行一善。你有我这个朋友，自当多加利用。”似乎，和维尔相处太久，他沾染上那痞子的污气了。“美智子产下两男一女——你离开日本时，别忘了送小绫和我的宝贝义女来玛尔戈庄园作客。”
　　有日本的无冕之王做义父，对背景复杂的小霁有益无害。
　　洛神花店的招牌上飘飞着漫天樱花，店面的装饰也巧妙地运用樱花——据店主说，这是为了纪念喜爱樱花的先母。
　　“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步入洛神花店，九条薰盯着悬挂店中的洛神图许久，才缓缓启口。在大哥的影响下，他对中国文化产生莫大兴趣，饱阅中国诗词，知道《洛神赋》，也知道《洛神赋》背后那位绝代佳人和那则凄婉悲美的故事。“这——就是李家二尤名字的出处吧。”光看南宫婳和绫儿，便可推想当年名噪一时的李家二尤是何等地倾国倾城！
　　“可惜——自古红颜多薄命。”韩绫修剪着花枝，有些感慨。李家二尤，惊鸿和游龙。一个在嫉妒中发狂至疯，一生不得快乐；一个抓住了幸福，却因不愿衰老而与爱人选择殉情。两人都太极端，都是指定南墙不回头的人；而这正证明了两人浓得化不开的血缘联系。她们是还未出生就相偎相拥的姊妹，都因太坚持自己的追求而失去彼此。反观G和九条薰这对异母兄弟，却是相亲相爱到甘愿受伤和故意伤害的程度。
　　“绫儿，你一定会长寿的——为了大哥。”这也是他的心愿。即使命中注定他终生不能拥有她，但只要她和大哥会得到幸福，他也——无憾了。
　　“是的——所有人都会长寿的。”她已得到爱人，心胸也变得宽广。但愿世上所有的人，不论是G，还是九条薰，或者是李君，更或者是李惊鸿，所有人都长命百岁。
　　所有人——都长命百岁！
　　她的唇角逸出抹淡淡的笑，又似笑非笑。幸福在她的黑眸中盛溢，她愿让所有长寿的人来见证她和G的相恋。现在的她，有G，有小霁，有宁静的平凡生活，有憧憬未来的闲适，夫复何求？夫复何求……
　　九条薰默然无语地膦视她，感觉到她的改变。在她的心中，他永远比不过大哥，不是因为他崇拜大哥，而是因为她今生只爱大哥一人。庆幸的是，他醒悟得不晚，有他的不完美，才成就了她和大哥的完美。他们三人，都是太坚决的——纵然世上女子千娇百媚，皆无人可再给他一颗心。
　　“绫儿，你和大哥——你们什么时候离开日本？”她和大哥都不会留恋日本，所以，这一别，恐怕他们永远不再回来。
　　“春暮。”G说，该是让当年的约定成为现实的时候了。他们要去参加最后一场樱花荼靡的盛宴。当年？太有沧桑感了。她不觉苦笑。从中国走到日本，从九条薰的控制下走到今日与G在一起，这其间经历了多少波折，再年轻的心也会不由地老去。但——是值的，或许，她还赚了。
　　“大哥……真的不再唱了？”九条薰低声问。大哥的非凡才华是他可羡不可求的，为他抛开一切的大哥，若再失去这个在生活中也是真实的舞台，那么，对大哥而言，大哥灵魂中的出众部分将被埋没。
　　“他酿的酒——肯定也是天下无双的。”韩绫岂会不知九条薰的忧虑。G是无可超越的，是在各方面都无可超越的，只要G去做，即使仅是酿葡萄酒，G酿的酒也是——无可超越。
　　九条薰释然。大哥的非凡，是无需特定领域的，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有可能成为大哥征服世人的战场。大哥瞬间化身战神，却毫无暴戾之气，大哥只需随心去做，便可赢得一场场无血光剑影的战争的胜利。
　　“绫儿，大哥……就拜托你了……”请给大哥幸福，一生陪在大哥身边——自己也要幸福。
　　黑色豪华房车泊在街尾的洛神花店外，花店内没有一丝光亮，店门紧闭。G回来，远远地，就看见一抹娉婷身影步出房车，窈窕地玉立在橘黄的路灯下。
　　“天照……”全世界，大概只有南宫婳会这么叫他。南宫婳轻轻颦首，泫然欲泣。“我……和你……可以重新开始吗？我们可以回到从前吗？”
　　G淡然一笑。“发生什么事了，婳？”她的性格中没有这样的设定，她不懂什么叫“争取”。八年前，她梨花带雨地问他，可不可以为她放弃唱歌，他拒绝了她。那是她第一次做出的微弱“挣扎”。对于习惯了顺从的她而言，能问出那一句话已是极限。他算定她的懦弱，预料到她断不会为他反抗她的家族，所以他才选择从事李家人最厌恶甚至可以说是憎恨的艺业。他利用了她！而她——也没有幸福。她嫁的男子在婚后不久即暴毙，她守了七年的寡。从前，束缚她的只有李家，而今，添了她的夫家。她没有勇气再嫁，亦不知该去依靠谁。
　　南宫婳一脸凄哀，闻言，泪如雨下。
　　“太君……太君仙逝了……”
　　G及时伸手，扶住承受不了巨大悲恸的她，才使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免于倒地的结局。她纤长的十指抓紧G的双臂，仿佛溺水的人寻到了浮木。她泪眼迷茫，无力地噏动惨白颜色的唇——
　　“母亲……疯了……”
　　G怜悯地望着这美得飘渺的女子，看她失神地哭泣，看她几近崩溃的模样，良久，终是叹息了将她拥进怀里。他从来没有爱过她，和她订婚也只是顺水推舟地利用她。她是弱小的，她何其无辜。在她二十八年的生命中，李惊鸿就是她的主宰。李君死了，李惊鸿疯了。没有人再来操纵与控制她，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她的人生中，不再有人为她设计未来，不再有人为她安排前程，懵懂的她陷入一片黑暗，自然想到曾与她有婚约的他。她曾那样纯真地爱着他，爱得那样胆怯，爱得那样小心。也许，她还曾以为他是命中注定的良人，因有他为夫而暗地欣喜。但她的小小憧憬幻灭了，粉碎在他的计划形成的刹那。
　　“婳，除了绫——我什么都不想要。”绫是他的救赎，是他唯一的妻，是他女儿的娘，是他最珍视的女子。
　　南宫婳僵硬了身子，慢慢地，慢慢地退离她只能在梦里眷恋的胸膛。他只拒绝过她一次，是八年前的那一次。而今，他第二次拒绝她——原来，他根本不爱她！
　　京都
　　孤儿院里，积雪的光秃枝桠下，沉默的男子一手轻轻推动空荡荡的秋千，耳际似乎传来孩童哼唱歌谣的声音。那些欢乐的日子，只能在此时回味的日子。怎么能忘记——矮小的瘦弱的爱哭的弟弟似的YOU……
　　G踏雪而来，脚下的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微响。他在十步开外驻足，没有打搅径自沉思的铃木语。
　　“您也没有带一百万朵百合来吗？”铃木语的话中隐蕴一丝悲伤。
　　“一百万朵——”G无奈地轻笑。“真是个贪心的孩子。”是——“贪心”吗？如果真是这样，YOU就不会沉默那么多年而不问他是不是忘了孤儿院；如果真是这样，YOU就不会演一出另择高枝的戏蒙蔽他并将遗言留给绫；如果真是这样，YOU……就不会许下关于他和铃木语的三个心愿。
　　“单方面获益的契约废除——你不必回九条家了。”G蹲下身，将手中的白色百合花束放置在雪地上，站起时，俊美的脸上多了一种宁静的笑。他不该，在纽约街头，在临别前刻，对铃木语下那道残酷的命令。他的一句话，牵绊了铃木语八年。铃木语失去的，他不能弥补。如果没有铃木语，“九条天照”已死何止百次。
　　铃木语苦笑。任何一个多年为奴的人，在面对突来的自由时，总会欣喜若狂吧？他却没有，没有一点高兴。
　　“都……结束了吗？”
　　G不答反问：“有一个人在等你吧？”
　　铃木语无言。是有一个人在等他，是一个聪慧的女子。不知何时开始，九条天照成为他终生认定的要将所有忠诚付之的人，于是，那女子悄然远走异乡。她说，“我不会后悔的，我将一直等你。你也不能后悔你的选择——不要背叛你选定的人。”她在非洲高原看到的日出是什么样的？非洲……没有她最喜欢的夏夜烟火……
　　“还会再见吗？”虽然不想离开，但九条天照的身边已有绫小姐，九条天照会幸福吧。他也该——去寻找他的幸福。
　　“也许。”G转身离去。与铃木语搽肩而过时，低声道，“路过法国时，别忘了来喝一杯酒。”
　　对着G颀长的卓绝背影，铃木语暗忖——再见，空。
　　玛尔戈庄园
　　G去法国商谈购置笛卡斯葡萄园的事，把绫和小霁送到鹰司龙皓的玛尔戈庄园暂住时日。在园内，小霁和美智子的三个孩子带来的欢乐令庄园呈现出与以往截然不同的热闹景象。而鹰司龙皓专为四个孩子举办了主题晚宴。
　　“你太宠他们了。”绫说。
　　“他们生来是要被宠爱的。”鹰司龙皓看着温室池塘畔由保姆照顾玩耍的四个孩子，眼中有不同寻常的温柔。“更何况——小霁是我的宝贝义女。”
　　“我不会留下小霁的。”绫敏感地道。“G也不会。”
　　鹰司龙皓缄默了。他不可能有孩子，因为他的爱人不能生育。他曾向绫提出让小霁入藉鹰司家的要求，被绫一口回绝。他非常希望小霁留在日本，由他亲自教育。但，现在看来，这根本不可能。
　　“为什么？鹰司家可以给小霁最好的一切……”
　　“但不能给小霁父母！”
　　父母和子女间的亲情，是G没有得到的，她不会让他的孩子也失去。
　　在绫坚定的目光中，鹰司龙皓做出让步。“那么，可以给我一个承诺——小霁成人后，让她继承鹰司家吗？”
　　“你为什么执着？”
　　“我相信G的血统和G的影响。”小霁，是G的女儿，是曾连他一起算计的九条天照的女儿。
　　绫判研地望进他的绿眸中，在池塘的墨莲绽放后，在岸上的樱花飘零间，轻轻颔首——
　　“只要小霁愿意。”
　　昨天，回娘家的美智子带来松崎宝。发育期的孩子长得很快，已和美智子一般高了。男孩说，绫走后，G将他送回松崎家，而且将BELL和MAY一并送到松崎家。听到这儿，绫不觉失笑。BELL和MAY都不是普通的宠物，BELL天黑就睡觉，MAY喜欢喝加咖啡的牛奶。它们都是有灵性的。
　　“要好好照顾它们。”绫对宝儿说。“拜托你了。”
　　小男孩郑重地点头。
　　今天，鹰司龙皓带来另一名绫所不认识的访客。那是一名周身萦绕神秘气质的女子，是不同于G 的神秘气质。初见面，女子变魔术似地拿出一副奇怪的牌，牌上有难解的图案，她请绫随意抽出一张。她看了一眼那张绫递过去的牌，意味深长地望了绫一眼，又像变魔术似的让她手上所有的牌瞬间消失。
　　“绫，这位是妙雨，全美著名的律师，特地受李君所托，负责保管和宣读李君的遗嘱。”鹰司龙皓介绍道。
　　“你好，韩小姐。”妙雨笑吟吟地伸手，“我想，你已经知道李君女士逝世的消息。”
　　绫点头，礼貌性地与她握手。G告诉她了。
　　“妙律师此次前来，是……？”难道，李君的遗嘱中提到了她？
　　“李君女士在遗嘱中指名由韩小姐继承李家五分之一的财产及李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这名女孩，一夜之间成为华人界最富有的年轻女子，其身家，比南宫婳更高。“这是相关文件——”妙雨从黑色手提公文箱中取出一叠中英文双语的文件，压在玛瑙长几上，推至绫面前。“如果你看后没有问题，请在继承文件上签名。”
　　绫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页白纸黑字的文件，只想知道李君是怎么分配的，她母亲有没有出现在遗嘱中。出乎她意料的是，遗嘱中不仅有母亲的名字，而且——有父亲的名字！
　　“李家所有的财产，均分为五，我的女儿惊鸿和游龙各得五分之一，我的孙女韩绫和我的女婿韩世煦亦各得五分之一，剩余的由婳儿和婉钰均分。李氏中，我名下有百分之七十的股份，我的女儿游龙和我的女婿各得百分之二十，其余的百分之三十给我的孙女……”
　　这是遗嘱吗？还是迟来的承认？绫垂下眉睫，眼角有些潮湿。其实，从李君将母亲的怀表交给她起，李君就接纳母亲和父亲相爱的事实。只是，不想李君还用这种方式表达……遗嘱中，每每提到父亲和她的名字时，都特别前缀“我的女婿”“我的孙女”。李君……最疼爱的女儿还是母亲。这些年，她的思念有多深？
　　“你会接受吗？”妙雨问。她的夫君是澹台氏中的元老忠臣，她欣赏叶小姐的性格，所以，在听说这女孩得到澹台奡炎的一个允诺后，她一直对这女孩很好奇，也可以说，她会接这项委托，其中不乏想见见这女孩的因素。
　　“为什么不？”绫抬眼时，漆黑眸中全是平和。她没有一丝迟疑，在几份文件上签下名。“现在，我正式继承了吗？”
　　妙雨的美眸中，诧异一闪而逝。她笑道：“是的——连同韩世煦夫妇的份一起继承了。”
　　继承，是她对李君最好的悼念，也是她对李君的承认。但是，她也不需要这么多的身外之物。
　　“龙皓，可以请你帮我处理这些遗产吗？”绫问。她信任鹰司龙皓，虽然他一直对小霁虎视眈眈。
　　“怎么做？”沉默在旁的鹰司龙皓开口。
　　“买下法国的一幢城堡，用两千万美金为小霁设立基金，剩下的——全数捐给慈善事业——以G的名义。”
　　鹰司龙皓赞赏地笑了。有这样的母亲，还愁小霁无法担起继承鹰司家的重任吗？
　　“一切如你所愿，小绫。”
　　妙雨离去前，留下一句诡异的话，“韩小姐，请相信奇迹终会发生的。”
　　什么奇迹？韩绫没有问出口，仅是颔首示意。韩绫所不知的是，妙雨不仅是澹台氏四位元老之一，而且，妙雨精通千奇百怪的巫术。
　　法国.南部
　　春天，赏完日本的樱花，了却一桩心事，G带着妻子和女儿赴法。笛卡斯葡萄园中，属于他们一家的幸福才露尖角。某日，绫将小霁托给一位大婶照顾，让G开车，她引路，前往距葡萄园一英里外的山上。
　　“要蒙上眼睛。”绫说着，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缎带，一条蓝色的缎带，遮住G迷惑的眼眸，在他脑后系了一个结。她像个初恋中的女孩般嫣然一笑，牵上G的手，引导他走向前方的古堡。
　　尽管不知她要做什么，G还是跟随她迈步。今早，她煮着咖啡就打电话给邻居，拜托邻居照顾小霁。送小霁过去后，她对他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由他开车。他什么都没问，因为他相信她做每一件事都有她的道理。
　　“到了。”随着绫的声音，G头上的缎带被解开了。
　　映入眼的是什么——星星点点的烛火，跳跃在巴洛克风格的黑暗大厅中；他的妻子，灿若春花，捧着插上蜡烛的蛋糕，巧笑倩兮地望着他。
　　“生日快乐，G。”绫像个孩子，兴奋地说：“快吹蜡烛吧。”
　　除了在孤儿院时，院长会给他过生日；除了与YOU再见面后，YOU每年默默地将礼物放在他公寓的桌上。没有人提过他的生日，薰也没有——他自己也忘了。还有谁，记得他的生日……
　　一口气吹灭蜡烛，他紧紧抱住绫，在她耳畔低声说，“谢谢。”声中……带泣，是喜极而泣，是感动而泣。
　　“G，这城堡是礼物……”绫埋在他胸前的声音有些模糊。
　　“我知道了。”她没忘记他说过他希望在城堡中生活的话。
　　“G……”这次，绫犹豫了。
　　“恩？”
　　“蛋糕……沾上衣服了……”他的浅灰色西服恐怕完了。

　　在幸福中生活，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葡萄收获的季节。这是G接管笛卡斯葡萄园后的第一次丰收。自从G的生日过后，G一家人搬进城堡。所以，绫早早起床，为即将离堡住进葡萄园直到收获期完结的G做丰盛的早餐。
　　G醒来，不见绫在身边，只有小霁呵呵笑着坐在软枕上望着他。G翻身，趴伏过来，刮了下不知为何笑的女儿的小巧鼻子，又宠溺地捏捏她粉嫩的胖嘟嘟小脸。小霁嘴里咿咿呀呀，不知她想表达什么，仿照她父亲的举动，对她父亲还以其道。G握住女儿的小小手，凑到线条完美的唇边亲吻，怜惜地吻他的血脉。他要感谢绫，给他这个女儿。他的妻子，他的女儿——现在的他，才像个平凡男人，过一种他从未有过的生活。是的，是平凡的，平凡却幸福，他不曾体会的幸福。
　　“小霁，爸爸醒了吗？”卧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伴着绫低声的询问。待绫踏进卧房，看到那对父女正以同样的蓝眸迎接她，她不觉莞尔。
　　小霁呜呜啊啊，手舞足蹈，似乎在回答母亲问话。G抱起小霁，靠近绫，揽过绫，在她娇美的唇上印下一吻。调皮的小霁双手蒙上脸，却又在指缝间偷看父母的亲密。
　　“小霁。”绫有些无可奈何，佯做恼怒，瞪着鬼精灵的女儿，眼中掩不住浓浓的笑意。

　　鹰司龙皓饶富趣味地观察面前的男子。都说男人结婚后会变傻，但他认为这一条真理对G应是不通用呵。
　　“G，看来，你心情很好嘛。”这次，鹰司龙皓来法国洽公，顺便到南部探望老朋友和他的义女。“什么时候结婚？”
　　虽然G和绫已经认定对方，但这两个“异类”至今未办理法律手续。婚姻，在他们眼中只是当事人的承认，不关乎外人的事。
　　G笑而不答。
　　“小霁是我的继承人，我不希望她一生只有私生女的身份。”鹰司龙皓说。G和他一样是私生子，怎么会不在乎？“况且，你也该给小绫名分——即使小绫不在意这些。”他觉得自己最后说的话显得他像个傻瓜！自嘲一笑。
　　“第一批酒开坛那天，记得来参加笛卡斯的婚礼。”G温柔地道。
　　恰在此时，一名妇人匆匆闯进会客厅，神色惶恐。
　　“威尔逊太太？”G诧异地起身，上前搀扶住气喘吁吁的妇人。她是城堡的管家，怎到笛卡斯来？难道，出了什么事？将妇人安置在沙发中后，G蹙眉问，“是小霁出事了吗？还是……绫？”
　　见了这样认真的G，鹰司龙皓也严肃而专注地等听答案。
　　“夫人……夫人和小姐……被绑架了……城堡里，只有我逃出来……上帝呀！他们太残忍了……”威尔逊太太激动地哭诉，最后泣不成声。“没有活人……没有……”
　　鹰司龙皓担忧地望向G，G的俊美面容染上阴霾。G闭上眼，收敛突现的嗜血杀意。再睁开时，眼中无限平静，也有一丝了然。
　　“想到是谁了吗？”鹰司龙皓问。他的担忧，是多余的。G是什么人，哪儿需他准备安慰？当年，若不是要将一切还给九条薰，G定会毫不心动地毁了九条家和九条公司。G谈笑间就设计了他，拐他承诺结交九条薰为友。G不改颜色就威胁了他，逼他发誓不会对九条氏落井下石。现在的G，异常镇定，不过瞬间，已思千里。
　　“李惊鸿在哪儿？”
　　一句话，透露多条讯息。鹰司龙皓点头。G猜测，是李惊鸿所为，但李惊鸿已进精神病院，必有人接她出来，而那人是李惊鸿的死忠。只要查到李惊鸿的行踪，也就可以找到绫和小霁，也就可以救出她们。李惊鸿的势力不容小觑，现在的她，定是有众多随从守护。救人，不容易。
　　鹰司龙皓拨通一个号码，是红茶山庄的，言语几句，维尔吩咐下属行动。
　　“等消息吧。”鹰司龙皓收线，道。在法国，有事找维尔没错；不想那痞子竟承接得这么快。也许，维尔是对G兴趣浓厚。
　　G颔首，点上一支烟，吞云吐雾间，陷入沉思。
　　李惊鸿……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李惊鸿神经质地狂笑。
　　“我最亲爱的妹妹，游龙妹妹，我只想要你生不如死，我只想要你在痛苦中度过余生，我只想要韩世煦死！为什么？为什么母亲爱你多一些？为什么他也爱你胜于爱我？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做一个听话的孩子？为什么你能幸福而我不能？！”
　　“你彻彻底底疯了。”绫微微启唇，无视抵在她脑后的枪。李惊鸿疯了，杀了人，血洗城堡，在一群绝对服从上官谨的男子护卫下扬长而去。她已分不清楚现实和记忆，将她当作母亲，将G当作父亲，施行疯狂的报复。G他知道了吗？小霁很乖，没有哭闹，但李惊鸿会放过小霁吗？她……要她痛苦，她就不会杀她，但G和小霁……绫心底隐隐不安起来。
　　上官谨走进地窖，这是位于距巴黎三小时车程的一幢废弃的古堡。上官谨已经遣散了多年追随她的部属，对她爱慕依旧的男子们，因为接下来的事不再需要他们。
　　“义母，我已照您的吩咐通知G了，他一个人来，马上就到。”上官谨的眼中没有绫存在，她的视线只定在李惊鸿身上。
　　闻言，绫不禁寒颤。G，怎么一个人来？他应该知道此行有来无回呵！他的冷静呢？他的理智呢？他……
　　“很好很好。”李惊鸿得意至极。收回威胁绫的枪，一片宽面胶布拍上绫的脸，让绫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音。
　　“谨儿，很快，我们就能得到幸福了。”李惊鸿摸摸爬在地上的小霁，慈祥地俯身亲吻孩子的额。“宝贝，你真可爱，上帝会喜欢你的。”
　　小霁生气地张嘴咬下去，李惊鸿缩手不及，留下两排浅浅牙印。上官谨拎起小霁，要惩罚她。被绑在椅中的绫挣扎着，却除了愤恨地瞠视外无能为力。
　　“谨儿，要等到游龙妹妹一家团聚后才可以哦。”李惊鸿挥手，率先离开。
　　上官谨放下小霁，丢下一记冷笑，跟上去。
　　义母，很快，您就幸福了，那我也能得到幸福。

　　“ 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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