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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几天后,将军府的晚上。
长宁在暖炉旁斜倚着翻书,外面刮着风,吹得窗子直响。长宁起身把窗户关住。隔绝了外面的嘈杂。室内又恢复安静。暖黄的烛火映衬着,在这个危险的夜晚显得温暖安全。
但是长宁还是听见外面有什么声音。
“谁在外面?”长宁看着门口说。
没有声音。
她转过身往回走,准备接着看那本扣放在桌子上的书。突然门被人大力地推开。
狂风灌入屋中,灯火被吹得闪烁。长宁回身,大风吹起她的头发,遮挡住脸颊,只露一双眼睛。
“你到底是谁?”
它不再柔情,转而是凌厉。
图恩莎一身黑衣,从夜色里走出来。
“我叫图恩。”
“你为突厥人效力?”
“不,公主,我是回纥人。”图恩走近,语气里有些得意。
“回纥的可汗叫你杀了郭廷川?”
图恩没有说话。长宁在沉默中看出玄机。
长宁:“那让我猜猜。”
“你进入将军府之后,本想找机会对郭廷川下手,但是你发现郭廷川防备心很强,武功高超,你找不到机会下手。他不让你去军营,甚至书房。而现在我发现你的秘密了,所以你计划要失败了。”
图恩看着她:“公主只说对了一部分,你没有把情算进去。”
情,世上大多事,若有个“情”字,从此变数突生。
“他对我太好了,他好到让坚不可催的意志动摇。”图恩话里有了一些女人的柔软。
“可是他杀我将军,屠我百姓,我恨死他了。”说是恨,但恨意无从察觉。
“就算你杀了郭廷川,安西也不会归属回纥。”长宁的声音很冷静,“最重要的是,并不会让回纥变好。”
“你们的可汗,专注于扩大疆土,不顾百姓,你们的将军,好大喜功,在城破之时居然弃民逃跑。”
你们的将军,我们的将军…
图恩眼泪要流下来,是从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呢?她想到从前,她窝在郭廷川的怀里,他结实的臂膀把她包裹着,
“将军,如果有一天你的城被攻破了,敌军俘虏了你,那时候将军会归顺吗?”
郭廷川睡得迷迷糊糊说:“不会有那一天的。”
图恩以为他是说他的城不会被攻破。
她接着问为什么,郭廷川接着说:“那时候我他妈早就战死了。”
郭廷川太困了懒得睁开眼睛,可是如果他睁开眼睛,一定能看见图恩眼里的泪。
思绪从多年前那个温暖的夜回来,回到此刻狂风大作的晚上。所有的爱与恨,情与仇,家与国只变成一句无望的假设。
“要是他是回纥的将军就好了。”
图恩噙着泪接着说:“我知道你不爱他,你,,你是大唐最得宠的公主,有那么多人爱你…为什么你偏偏要来找他。”
长宁摇了摇头,确实有太多的人爱她了,以至于她要滑向一个悲哀的宿命。
太多的爱并不是幸事。
“你会回长安吗?”图恩问。
长宁报以缄默。
图恩拔出手里的剑,剑锋抵在长宁的脖子上,冒着冷冷的寒光。
“他爱你。”
“你知不知道,那日摔跤比赛,他看你的眼神……”
长宁疑惑,她不知道,甚至那场摔跤比赛都需要努力回想一下。
图恩知道郭廷川永远不会向对待长宁那样对待自己,她更像是郭廷川为了排遣寂寞养在身边的宠物。
“你要杀了我吗?”长宁的脖子上渗出血珠。但她依然挺立着。
图恩:“你不害怕吗?”她的剑只要在偏一点点,就可以隔断长宁的脉搏。
“大唐皇室岂会畏于刀剑之下。”
话语里带着长宁自己也无法察觉的狂气,她前走了一步,图恩便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
自图恩见到长宁时,觉得这个公主总是端着,但现下,她知道了。
不是端着,而是本就这样。
她是一个国家的风骨,岂会被一把剑吓到。
长宁“你太敏感了,将军很宠爱你。”
图恩摇摇头苦笑,宠爱和爱简直是天差地别。
“无所谓了,这里不是我的家,现在我要回去了。”
长宁见图恩这么痛苦,凝着眉。
“你好好待他。”
图恩收起剑,最后说了句“保重”。她的身影很快便融入夜色。
夜很黑,也太冷了,但是图恩奔跑在房梁上,感到自由。
她也恨,长宁随手挥霍的东西,对于她来说简直是炫耀;但她也爱,因为长宁对她的善意,的的确确来自那些东西。
确实是有杀心的,但是你,你们,对我太好太好了。
图恩走后,过了一会儿,将军府的侍卫才跑过来。
“公主,怎么了?”
“没事。将军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晚上。”
晚上的时候。
“人呢?!!”郭廷川从军营回来,在图恩原来的院子里吼叫。
他气势汹汹地往长宁住处里走。
“图恩莎呢?”
“是不是你干的?”
郭廷川看着长宁。结果长宁摇摇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郭廷川更生气了,梗着脖子,瞪着眼睛要和长宁吵架。
“将军。”
长宁淡淡地说,“你知道她会走的。”
四两拨千金,她轻轻一弹,就把郭廷川这铁疙瘩又弹回去了。
你知道她有一天会离开,但你还是把她留下来了。
本以为郭廷川是一块硬得不能再硬的铁疙瘩,但是拿光一照,发现里面晶莹剔透。
郭廷川愣在那里。
“将军饿了吧?”
她问的很轻巧,很自然,像是乡野人家的妻子备好晚饭,等待劳作一天的丈夫回来,然后说‘饿了吧’。
郭廷川没说话。
长宁伸手,轻轻拉着他的胳膊,“陪我吃点儿吧,将军。”她声音很轻,但又极具诱惑力。
在室内,矮矮的桌椅,都是长安的样式。
长宁和郭廷川坐着,两个人吃饭的时候都不说话,倒不是因为食不言寝不语,而是突然这么亲切,两个人都不自然。
郭廷川:“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是回纥人,本来是想杀你的,但是你对她太好,她心软了。”
郭廷川没话找话:“然后你把她放走了?”
“将军还指望我把她抓住?”
长宁伸着脖子,“你看看。”是那天剑割伤的地方。
“怎么弄的?”
“她问我会不会回……”长宁想到什么,马上停住。
但没有办法,一个“回”字就明了一切了。
你要回长安吗?
你要离开吗?
长宁明显看到郭廷川脸色变了一下。
长宁也望着他。这张脸被西北的风沙吹着,真是粗糙,但也被这里的广阔原始眷顾着,多了一股野气。
所以这个时候,那双眼里流露出来的脆弱,留住女人心。
“外面太冷了,将军今夜留下来吧。”长宁舀了一碗汤,吹了吹。很鲜美,汤色发白,入口醇厚。
外面狂风大作,夜黑得没有边界,长宁的屋子里烧着暖炉,在这个夜晚里让人格外地想要留下来。
吃完饭之后,郭廷川往外走。他并不打算留下。
到了门口,长宁站在他面前,轻轻拦着他,他们离得很近,就像上次在马车里,但她望着郭廷川的眼睛也不再猩红,而是像水一样柔情,要把郭廷川淹没。郭廷川闻到一股香味。
她的手从郭廷川的小臂抚到手心,最后轻轻攥住。身体贴着郭廷川的胸膛,抬头望着他。
“留下吧。”
风从门口吹进来,烛火闪烁着,柔软的丝绸轻纱拂上坚硬的盔甲;如水柔软的目光对上坚毅凌厉的眼;一颗心看到另一颗心。
再也没有办法强装不在意了。
他把长宁抱起来,往床边走。
床上,她起初不理解,为什么图恩会说“将军对我很好”,此刻两个人面对着面,汗水从郭廷川脸上滑下来,卖力又柔情,现在她明白了。
她忍不住去扯他的背,她什么都不想,两只手只是使劲地把他的身体往下压,指甲把背上划出血痕,疼痛像是鼓励,□□好似春起….
性把长宁和真实世界隔绝开来,不必回忆过去,不必谋划未来,不必有得体的举止,没有人是公主,只需要跟随欲海沉浮。
在这个境地里,人像动物,但更像是人。
他们赤条条地搂着。长宁皮肤雪白细腻,郭廷川的身体黑成蜜色,这样缠绵着,颜色的反差带来一种强烈的张力,又色情又般配。
两个人的衣服散落在地上,盔甲压着丝绸,轻纱裹住盔甲。衣服的主人也一样,郭廷川像死了一样趴在长宁身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长宁的手缠绕住男人的脖子和阔背。
他的背,很宽,很硬,上面布满疤痕。她的手抚过那些疤痕,郭廷川痒得肩膀动了动,疤痕也动了动,像条蛇一样。他在长宁屁股上捏了一下,凶她。
“不许摸了。”
长宁光是笑。郭廷川又凶她,“不许笑!”
长宁学他:“不许笑!”
郭廷川:“嘿~”他的音调往上提,带着好奇。
长宁:“嘿~”
郭廷川:“啧!”
长宁:“啧!”
………
后面好几天,郭廷川都早早地从军营回府,直奔长宁的凌阁。
郭廷川在路上走着,徐进窜出来。
徐进意味深长道:“你最近有些玩忽职守啊…”
郭廷川:“没办法,最近在为大唐鞠躬尽瘁。”
徐进:“不错么,将军都会开玩笑了。”
郭廷川作势要打他,徐进一溜烟跑远了,只留下渐远的尾音。
注意身体,别叫大唐把 你榨干了…”
某天早上,长宁起床走到窗边看到外面下雪了。这是长宁在安西的第一个冬天,比长安冷多了。风从窗里灌进来,她搓了搓手,打算把窗子关上,但是后面有人把她住,她的后背被整个包裹着。后背热烘烘的,前面的寒气都消散了。
郭廷川的小臂环着她的腹部,她摁了摁郭廷川的手臂。不自觉地说:“好硬啊,像铁一样。”
郭廷川面上不说,但是心里可是高兴,他这个冬天并不冷,甚至是他度过的最温暖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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