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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陆吾身心俱疲。
这一次的述职竟然足足持续了三天三夜,几乎所有的话题经过不超过二十句话,最终就会转到自己头上,重点无非两个字:“大旱。”
“天帝,属下无能,不能庇佑无达遍山生灵,今天冒死请求天帝,请助吾等救助天下苍生,属下愿与无达生灵同生共死!”
华座上的男人眼睛眯了起来,“你威胁我?”
无达一愣,却没有如天帝预期一般冷汗直冒,剑眉一挺,索性站了起来,淡黄色的披风随着身形微微鼓动,右手暗暗捏了个诀,朗声道:“属下只是恪尽职责。”
天帝似有若无地看了一眼他的披风,斜斜弯起一边嘴角,“不错,无达,你确是尽职的山神,”眼光向旁边微微一扫,“不像有的人…”
陆吾仍然没有动。
三天三夜的时间,几乎所有人都针锋相对。言辞激烈的汜天,气得跳脚的离仑,以死相逼的无达,还有恶狠狠直盯着他的丑涂,和冷冷的看着他,一直在暗中施压的天帝,没有一个人,能够让平静无波的陆吾开口说一句话。
仿佛拳打在虚无的空气中,离仑窝火得眼冒绿光,冷哼一声,转向旁边,“西王母,你不是主掌五刑?这等玩忽职守的山神,为何不严加惩处?!”
众人的目光随之落在左侧,那个周身一股刑杀之气的老妇,从来离群独处,无论往哪里一坐,方圆一丈之内除了她的侍女青鸟,就再连一片落叶都找不到。此时离仑情急之下,竟然公然如此质问,不禁殿内众人皆为之暗捏一把冷汗。
一时寂静无声。
西王母皱眉,眼皮一掀,一干正注视着她的神祗不禁心底一凉,急忙低下头去。
“这不是你该问的。”她冷冷的说。,登时激的离仑一个寒战。
陆吾微微一震,抬起眼,正望进西王母冷冽的眼底,默默低头欠身,恭敬地行了个礼。
“天帝!”汜天再次拍案而起,“属下不知您为何如此纵容陆吾?!不过,命令他调集水气以解旱情,应该不是难事!难道他还敢抗命不尊?!”
“他应该不敢,是吧,陆吾?”天帝的声音懒洋洋的,一双利眼却如刀光一般闪着寒芒。
陆吾面无表情的欠了欠身,仍然没有回答。
汜天大怒,手一翻,一个鹅蛋大小的光球悬在空中,随着他激烈的呼吸跳动着艳红的光芒,“他既无德无能,我愿取而代之!”
天帝的目光冷了下来,出乎意料,竟没有说话,周身却隐约罩了一层青黑之气。
一直默不作声的英招愕然笑了笑,不敢置信的望着汜天,“你以为你能赢他?”
汜天慨然一笑:“众生蒙难,总要我放手一试!”
英招一怔,微微叹口气,不再说话。
众人心下惴惴不安,天帝似有旁观之意,西王母一如既往冷眼相望,只怕当下,便是血溅大殿,竟只是为了一场雨,简直不可思议。
一触即发之势。
陆吾缓缓开口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披风下摆的虎斑纹在阳光下闪着一层金光,笼住他修长瘦削的肩膀,剑眉下的黑眸牢牢攫住汜天。
“身为神祗,并非只有长生不老,神技盖世,最重要的,是庇佑属地万千生灵。你亦然,我亦然,天帝亦然。”
“哼,你还知道?!”
陆吾深吸了口气,“赤水自昆仑而发注入汜天,源头大旱,想必汜天河压力陡增。”目光轻轻扫过大殿,一一注视着无达和丑涂,“黄河与洋水亦然,无达山和丑涂江只怕同样难以为继。”
三人同时怒目而视。
“不过,”陆吾定定迎着六道凛冽的目光,“我亦是为了你们属地众生。”
“你放屁!”无达狂喝一声,额上青筋曝露,“黄河水早已断流,饿死鸟兽无数,饥民上万,难道你想说是为了他们早死早超生?!”
汜天冷冷一笑,讥道:“想是陆吾怕我们事务太多累坏了身子,才帮我们把属地众生全部旱死,从今以后,我们可真要清闲的要命呢。”
陆吾歉然一笑,“既然天帝不肯明说,恕我也无法相告。不过诸位如果有需要在下帮忙的地方,还请不吝相告。三位已经在此耗费了三天三夜,倒不如回去想出更多办法才好。这件事,不若暂时先维持原状。”
无达气得哈哈大笑,“只要你一转念,就可救活万千生灵,你竟反怪我们不做实事?!”一抬手,一道黄芒激射而出,直扑陆吾面门。
陆吾动也未动,恍如不知,眼见黄芒已欺到面前,突然自己一顿,仿佛撞在一面透明的墙上,折而反之,速度更胜来时,转眼间便已擦过无达的耳边,顿时一股头发的焦味弥漫开来。
殿内寂静无声。每一双眼睛都小心翼翼的看着天帝,那怒气勃发满面青黑的脸色着实让众人暗自心惊。
无达脸色灰败,怒目而视,“陆吾!你竟如此羞辱我!”手腕再翻,作势便要扑上,“今天我就是拼死,也要除了你这败类!”光球再次激射而出,却不再取面门,滴溜溜绕着陆吾周身转了数圈,猛的光芒大炽,击向陆吾胸口,竟是用上了全身解数。
陆吾身形微侧,眨眼间,光球已擦身而过,带出地面一溜火花,眼看着殿外的石路上就是一个巨坑。
陆吾抬眼一看,天帝已大怒站起,巨掌重重拍在玉几上,一个三指深的手印赫然浮现,脸上杀机腾腾,手指微动,转瞬就是一个杀诀。
陆吾心念电转,右手一长,遥遥挽住光球,轻轻一旋,便平稳的飞了回来,光芒驯服许多,重又柔顺的浮在无达手边。
眼角瞥见天帝怒气稍减,陆吾温和一笑,让殿内众人不禁一阵惊诧。
昆仑位居天帝下界都邑,中有无数珍禽异兽,一举一动牵扯下界万千生灵,其神君实乃重权高位,举手投足足以撼动人间。这位年轻的神君陆吾,更是神力高强,心思缜密,平时神情淡漠,从不与人多言,每到事态紧急兹体重大之时,更是气息冷肃,让一干小神不自觉的退避三舍。
今天却是诡异。汜天无达已围攻他多时,冷嘲热讽不休,句句指他玩忽职守,更刚刚被无达公然挑战,这个只要皱皱眉就可以让无达山夷为平地的神君,竟然温和的笑了一笑。
“今天不是个切磋的好日子,无达,不如你什么时候清闲,来昆仑作客可好?”
众人一时目瞪口呆。
无达愕然,张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陆吾一笑:“昆仑现下大灾当头,恕我不陪各位闲聊,天帝,”转身默默点头行礼,“属下告退。”
殿内哗然。
汜天气极反笑,“你不答应降雨就想走?!你做梦!”
“我不过在等一个承诺。”陆吾淡淡的说。目光一转,对上天帝凝重深思的眼睛,一时二人无视其他人等,默默对峙。
良久,陆吾叹了口气,“属下还是坚持,请天帝见谅。”
华座上的男人眯了眯眼,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面色阴沉的几乎滴出黑水来。
一片惊疑不定的目光中,陆吾长身而出,披风下摆的虎斑纹在身后飘出一个率意的弧度,慢慢消失在刺目的阳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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