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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官
由南至北的官路上，方元身上披顶着蓑衣，今日他们正是要将布庄的布运送到浣溪沙，只是天气不好，一早便阴蒙蒙的落雨。
“还好咱们有油布披盖着。”方元用手扶了下头上的雨笠，跟一旁的小厮庆幸道。
阴云遮住天空，温度竟比平日里凉爽了几分，只是天色看不清楚是该何时。
他们已经走了一上午，肚子早已经饿了，方元提议，“兄弟们，咱们往前走走，那前边树多，去那停靠歇着，也好吃些干粮，补补体力。”
诸人一呼百应，很快便歇在了浓密的树下。
方元刚掏出干粮，还没吃上两口，只听“咻”一声，一箭射在他面前的土地上，还附加了纸条。
他心惊回头看，只见那射箭者已经隐入树荫中，瞧不见身影。
雨点又辗转落下，是小颗小颗的打在油布上，发出啪嗒声。
地上的箭羽深入地底，蹭起了一旁的泥。
他将纸条取下，趁着雨未将其洇湿，大致扫了一眼。
“不好，有贼人。”方元面色不好看，刚要招呼兄弟伙注意，从不远处那湿透的树丛中，便钻出来三五蒙面大汉。
……
今日天色阴沉，夏节羽没什么胃口，想叫斥月来说说话，竟也寻不到她人影。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夏节羽以为是斥月来了，便传道，“进来。”
谁知门外进来了的不是斥月，而是一个她不太眼熟的小丫鬟。
在她目光睨视下，小丫鬟小心谨慎，“王妃……”
夏节羽饮了口茶，皱眉等她说话。“说什么？支支吾吾的。”
小丫鬟吐出一句惊天的话来，“有人将您告到官府了。”
此话一出，夏节羽呛了口水，开始咳嗽起来。“咳……你说什么!？”
小丫鬟伶俐，忙上前替她抚了抚心背，诺诺连声，“是浣溪沙的东家。”
她如此说，夏节羽突然明了，原来是沈茯如!
夏节羽一口皓齿将要咬碎，她做这个，岂不是相当于，当着泯京众人面来扇她的脸？！
·
那边，小雨早已经停了，天光云影徘徊不定，沈茯如等了好久，终于将人等来。
“大人，姜夏氏带到。”衙役束手禀告后旁观。
夏节羽定睛一望，两排林立的衙役手执水火棍，站的笔直，面上不带丝毫情感。
“升堂!”青天大老爷惊堂木一拍，敲出“啪叽”一声。这过程中无人注意到衙役身后悄然出现一人。
随着众“威武”声腾起，沈茯如照例下跪，唯独夏节羽干站着，惹得判官大人竖眸睨她。
堂下一立一伏，立着的满身傲气，神情轻蔑，伏着的恭敬谨谦，看不清面上神色。
只是这样，官老爷对她好感便极为差劲，那有棱有角的檀木木质的抚尺又与堂案合击，发出了地声音清脆，示意众人安静。
“原告沈氏，被告姜夏氏。堂下可是二人？”判官带着官腔，拿捏到位。
沈茯如在这声音中直起身子，面容平静如水。“回青天大老爷的话，民女正是。”
杜见雪自隔隙中瞧见她衣衫下摆有些潮湿，是沾了方才地面上的雨水，如今贴垂着，洇湿的衣角色泽更深。
紫檀木圈椅上坐着的判官眉毛胡须浓密，吹胡子瞪眼地瞧了夏节羽一眼，等她说话。
“正是。”她也略微回了一句。
判官方想发脾气，只是被师爷打断，他面前呈上了一份状词，正是沈茯如所写。
“这状词上讲，沈氏手底下的布庄在运送布匹过程中，遭受了人劫掠，有纵火焚烧的情状，幕后主使者便是你姜夏氏，可有其事？”
判官大致瞧了下经过，八字眉挑起，开始问话。
他目光投至夏节羽，要她做出回答。
“这……怕不是她诬告，我可不曾做出过此等行径。”她临场不怯，一口咬定是沈茯如诬陷。
沈茯如虽然低她许多，瞧见她一身喜亮的红，刺目又惹眼。当即瞥视她，“大人明察，前些日子，我二人确实在公众场合发生争执，是民女得罪了她。”
她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目光诚恳。
判官依靠多年来断案的经验，直觉其中有事，“哦？是何争执？”
沈茯如为难，“只是发生了一些口角。”
见她不肯透露，八字眉判官只得换了夏节羽审问，“你说。”
夏节羽怎么可能当众说自己被沈茯如羞辱，一时面庞僵硬，“是……只发生了些口角。”
见她应下，沈茯如心中暗笑，开始诉苦，“大人一定要帮民女洗清冤屈！民女并未污蔑，而是人证物证在手。”
判官惊喜，一听来了兴趣，“哦？既有人证物证，那便快快呈上。”
他大手一挥，师爷及衙役便开始将物证带来。
只见堂下两个衙役按住一人臂膀，将其压了上来。
夏节羽原本不屑的目光斗转星移，待移至那人面上，忽然僵住。
二衙差压着的“物证”便是斥月。
判官敛了神色一惊，不是让上物证么？怎么带了个人来？
“啪！”惊堂木吸引众人注意。
“沈氏，如今要的是物证，你怎压人上来？”判官胡须即将吹起，一时吹胡子瞪眼地不解。
“快快快，撤下去，呈来物证！”师爷手里捏着扇子，对着堂下指指点点。
“慢！大人，这便是民女呈上的‘物证’了。”沈茯如双手叠加于身前，显得有礼也有理。
杜见雪侧目，瞧见她脸上透出耀眼的光芒，吸引他朝那光亮奔赴而去。
判官高坐堂上，着实未料到她会这样说，正要开口便被堂下的姜夏氏打断：“大人!此事有蹊跷，还……”
“啪！”惊堂木响亮的声音章示堂上人的不悦，“本官先说。”他斜了姜夏氏一眼，感叹她不会做人。
“沈氏，此女子为何便是‘物证’了？”断案时特有的音调压着，威严而又沉稳。
沈茯如伸手指向被压着的斥月，“回大人，浣溪沙负责押运布匹的小厮险遇贼人，其中便有此人。还是民女布庄底下的人将其抓住，这才令其成了所谓的‘物证’。”
她抬眸望向大老爷，见其抚须思考。
堂上顿时安静，皆不敢打乱他思索。
“沈氏，你所谓的人证呢？现如今也带上来罢。”倏而，判官撇着眉令她传召人证。
片刻，一队运送浣溪沙布匹的小厮皆登场，瞬间气势十足。
饶是判官威严再盛，也难以压过一队人。
“大人，这便是人证。他们当时皆在场，都瞧见了‘物证’的存在，以及贼人行事的过程。”沈茯如清亮的嗓音传遍整个官堂。
夏节羽满目的恨，终究只能发泄到斥月身上。在她目光如炬下，斥月也不由发抖。
方元为她开口，“请大人明察秋毫，状词上所述皆是我等亲眼所见。”
夏节羽咬住下唇，再张口已经是一排齿印。“大人，此事是这婢女一人所为，与我无关呐！”
她此话一出，众人皆明白她是要找斥月做替死鬼。
判官心中恼火，马上就要结案了，她又给他闹上一出顶罪的戏码来！
“你不要言！本官只问：她！是或不是你的婢女？”他言语间透露不耐。
夏节羽认命道，“是！”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开始咳嗽。
“如此。沈氏，你在状词中所述属实，姜夏氏蓄意毁坏你的物品，价值二百两银子，本官即刻责令她赔偿。”判官心中舒服，吁了口气，这案子可算是要了结了。
又过了半会，案件了结。判官以及师爷等人撤下，大堂之间只剩下寥寥诸人。
堂下有人心情好，有人差到了极点。
沈茯如款步走来，得意道，“二百两银子，赶快给我，否则倬阳王妃又因着拖欠赔款而二次来到官府，传出去可不好听呀。”
女子蝶兰色的衣裙焕发光彩，有人觉着夺目耀眼，有人觉着刺眼难看。
夏节羽气的难受，狠狠瞪了斥月一眼，立刻离开这里。
·
倬阳王府。
“说！怎么回事？”夏节羽回了府便开始审问斥月。
她眼中冒着火光，差点便要掐死斥月。
斥月弯弯的月亮眼睛此刻低垂，“公主，我是为您出气去了。只是不防……被她们抓到。”她不敢对视夏节羽，声音也发颤。
气的夏节羽立刻明白了原因，就是因为她爱玩，定然是跑去看热闹，才被沈茯如那个贱.人抓了。
女子怒瞪着眼睛，饶是再美丽精致的双眼在这目光下都瞧着令人厌恶。
“人常道，好奇心害死猫，我果然要被你害死了！”这下泯京的人都知晓了此事，若是日后姓沈的出了什么事，还不都得算在她身上？
斥月低头不敢言语，可心底不甘，遇见了事她竟然要拿她做替死鬼？
“出去，去院子里跪上一夜，明日天不亮不准起来！”夏节羽恶狠狠道。
斥月心惊，还好只是跪上一夜，正要出去，便遇姜池晏进门。
他脸色不好看……
那边，沈茯如高兴的离开，方下官堂，便被人拦住。
眼前是墨蓝色衣衫长立的人，衣衫款式干练，正是巡捕的装束。他挡住了她道路，面上无色，却又透着愉悦。
沈茯如左右绕不出去，乜他一眼，“我说是谁方才一直注视着我呢！”
杜见雪来了兴趣，挑眉问她，“哦？你能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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