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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食
“第三步呢？又该如何？”薄唇张合，继续试探。
那手指又无意间抚上红唇，轻轻划动了一下又重重点按了下，还随时有要寻探的意味。
他这样步步紧逼，进攻的沈茯如无力还击。女子蹙起黛眉，十分羞恼，趁他看的出神，一把把他推开，口中应付道，“还未到春天呢！”
最迟过了这个春天再说。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沈茯如离他远点，赶紧整理衣裙，不想身上有一丝褶皱。
抬眼看去，姜池晏已经躺倒在她榻上，唇边挂着笑。
两人一对视，那人还作势威胁她，“好。希望姐姐这个夏日到来之前能想好第三步是什么！”
窗边的人浑身浸出香汗，脸上微红未消，瞧着娇极了。
“你快回房，我去叫人给你煮来醒酒汤。”沈茯如气的不欢迎他，想撵他走。
外头雨势稍大，雨珠“噼里啪啦—”的坠落一地，掀起的尘土已经全被打湿。
沈茯如添了件外衣，一开门就见外头满空的雨水，只得先从房里墙角处拿了把油纸伞，伞一撑开，她还没要走两步忽然想起。
“要不你同我一起去罢！”她怕姜池晏赖在她这里不走。
榻上懒散躺着的人眼神迷离，嘴角微微上扬，手便抬高，意思要她来扶。
沈茯如瞧他这样，瘪了瘪嘴，将打开的油纸伞再阖上，倚着门放，再朝他走去。
“来。”
她扶他起来，男子便将长臂搭在她肩头，瘦削的肩头可以盛住千斤。
二人迈步至房门前，撑了伞走进滂沱雨中，便在这场春雨夜中互相扶持。
映着夜色的黑墨般的雨珠一滴滴落下，激起水花四溅。
伞甚小，本就是容纳一人用的，今夜却容了两人，实在是不够用。
姜池晏右手搁置在她肩头，左手轻轻将她执伞的左手向右侧推了推，雨伞也顺势向右偏了过去。
府里黑灯瞎火的，路都看不清，沈茯如一边要扶着他，一边要看路，还要注意地上是否有水坑积水，压根没有注意到自己右边雨伞上的水成串滑落……
走了好久，才遇见个小厮匆忙回房，她们便指派了这小厮去厨房稍话，给王爷熬个醒酒汤。
沈茯如小心扶着他去了卧房，回纹锦绣巾帐细碎的金光搭配玄色的布局，一时倒是奢华高级。
只是待放下油纸伞后，沈茯如才发现他越锦质地的衣衫一侧已经淋湿。
“你衣裳都淋湿了？”她眉眼间浮上担心。
姜池晏依旧懒散，直接躺在软榻上，“不打紧。”
可沈茯如不放心，走近他身边劝道，“快换一件罢。”
那人照样不动，面上酒色浮现。
他们二人打着一把伞回来，她全身干燥，他肩头却湿了大片。
沈茯如怕他喝了酒又受风寒，一时软下态度，伸手扯了扯他衣袖，无声似有声。
男子眯着眼睛像是醉酒的猫，看见她这样心头生出愉悦，这倒是第一次见她这般呢！
“帮我拿来我便换。”他边说边将左手贴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推便使其脱离了自己的衣袖。
沈茯如微微嘟嘴，若不是怕他淋病了她才不管他换不换什么衣服呢！
卧房敞大，衣柜就在不远处。里边衣裳多，她便随手挑了件玄青色的。
“呐，给你。”
衣裳就摆在他面前，沈茯如刚要转身到桌案旁坐，便听身后那人轻飘飘，“你就是这样服侍主子的？”
听他这话，女子心中有火，脸色难堪起来，回头怨怼道，“你不是有专人服侍？哪还要我？”
未等男子回应，这边有人来报，“醒酒汤熬好了。”
她快快接了汤来往案上一搁，也不管不顾起来。一个确实是因为旁人她才不悦，另一原因便是姜池晏那话惹恼了她。
难道两人真就是一主一仆的关系么？
风雨泠泠下，姜池晏看见了她低垂着眼眸，冷着脸取了自己的那把红伞便离去了。
恍惚间，他想起了从前母亲背他离去的身影。可瞧着她如今的背影，从未有过得低落充斥了他整颗心脏。
屋外雨飒飒的声音回响，扑簌扑簌，直至夜半才稍稍停下。
府里的下人一清早起来便清扫积水，一汪汪水洼堆积成镜，反着天光云影。
说来也怪，本就是春季，天色该浅蓝无云，不想一夜大雨后，天上竟如初秋，出现了许许多多的云，或呈飓风状，或是吹散成一道道痕迹。
南边各处有人，在做各人该做的事。
芊泽敲响了房门，手里端捧着热水，照旧来侍候他。
姜池晏身上带着未散的酒气，一瞧见她便移开了视线，“从今日起用不着你伺候了。”
女子孱弱的身子发抖，眼睛泛起红意，张口想说些什么，便被对方打断：“顺便把她叫来。”
她知道他说的是谁，顿时咬紧唇瓣，敛着眉目一言不发的退出去了。
不多时，门前悠悠来了个姣白面孔，手里执着铜盆，挎在腰前。
她踌躇片刻，才谎作无事的进了他的卧房。
天光云影便恰巧在她进了后开始暗淡下来，可惜无人注意到。
姜池晏瞧她面无表情，心知她还在生气，当即一边漱口一边出神。
她一言不发，恭恭敬敬的做好一个下人的职责，丝毫没有逾矩的行为。
衣柜中衣物众多，她随手拿了一件服侍他穿换，玉色的腰带还需圈搂住他腰身系上。
男子一动不动，双手摊平，眼神却紧盯着她。那身形又有些稍长，此时沈茯如弯腰给他系腰带也只是抵他胸口处。
换衣说亲密也不亲密，可两人胸口贴的近，女子为求尽责就连脸颊也不去沾他胸口一星半点，微微侧撇着脸去给他系上腰带。
姜池晏出神，望着她的眼眸碰巧集中在了她前身的丰满上，再顺着视线自上而下便是线条优美的腰身。
一人慢吞吞的环系上腰带，一人望的出神，就连呼吸也屏住了。
她系了半天可算是系好，这样看不见的情况下系腰带实在是难。
回过神来，外头本来蓝白的天忽然就黑了，沈茯如瞧见他莹白的脸庞就此暗淡，世界全失了光亮，变得漆黑一片。
这样无光的情况下，实在令人意外。她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形，太阳消失不见，世界遁入黑暗。
二人靠的近，姜池晏虽未见过这样的事，倒也听说过古人所谓的天狗食日，可奇怪的是，他心中丝毫未有慌张，还生出一种与她一齐陷入黑暗的喜悦。
此时此刻，他心中激起波浪，从外看去仍旧平静如水。只可惜眼前无光，看不见二人神色。
倒是沈茯如，视野黑了后迟疑了片刻，慌忙要去点灯，心中还有些失明的惧怕。
那灯烛就在右前方，她只需要摸黑前去点亮即可。
可是脚下多出一物，倏忽便将她绊倒。
“啊——”
她忽的感觉世界颠倒，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有一种要栽倒的预感。
所幸身边的人手快，托着她腰身将她架在了那里。沈茯如不知道他是怎样精准托住她的，但是还好有惊无险。
那双长臂勾住了她，直觉便能感受到柳腰的盈盈一握。
白玉莹润，柔软贴合着他手臂的弧度。
沈茯如吓得不轻，腿都有些发软。这种失明的感觉实在难受，她双手紧扣住腰间的手臂，借着它蓄力缓缓站起。
黑暗中，她听见了对方压着气息的声音，“可还生气？我已将她调走，不会再有人替代你的位置了。”
他的呼吸好像喷在了她脖颈处，沈茯如不知怎的，就是觉得他们二人贴的很近，黑暗中稍一碰就会亲贴上去似的。
她呆呆点了点头，还未从方才的惊吓中回神，紧接着又摇头，轻喘着，“我哪里是因为她抢占了我的位置而生气。”
姜池晏不懂，昏黑中低眸瞟了一眼她紧扣住自己手臂的手。
说来也奇怪，沈茯如忽觉手背上炽热，像是被火烧了一样，赶紧放下握住他手臂的手，将其撤到身后。
“那是为何、你要生我的气？”试探语气。
他静静等她回答，漆黑中他的黑眸就是能准确的捕捉到她脸上。
“你说我伺候主子，所以你只是将我当成了下人，对吗？”沈茯如借着黑暗直视他眼睛，想要他给个答案。
寂静和呼吸漫于黑暗中。
那人默不作声，沈茯如继续，以一种平缓的情绪，“对，我知道我本就是你的婢女，伺候你是应该的。
可是你若是要问我为何生气，那我就是因为这个而生气，因为我觉得不平等。
我告诉你，阿池，别人有没有感受到不平等我不知道，但是对于我来说，会让我觉得不尊重。”
她默默在黑暗中咬住嘴唇，心中滋味难以言表。
屋外的雀鸟也被黑暗笼罩，受到惊吓便开始鸣叫起来。
她不知道这样说能不能让他明白，可是对她而言，一个现代人很难接受对方不平等的对待，尽管这个环境是不平等的古代。
二人相继沉默，可呼吸频率却趋于一致。沈茯如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可视线依旧直视在他脸上，看见了满眼的黑。
等了许久，外头笼罩的黑暗这才逐渐消散，一寸寸替换成了浅浅的蓝。
在透出光时，她看见他眼中怀着深意，“我知晓了。”他如是说。
门外闯进了人，身形高大威猛，逆了光线看不清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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