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归晏

　　第二日一早，沈茯如瞧见他这般模样就只道单单一计绝不能成。

　　“姑娘要水做什么？”月牙听她指派特意打了盆水来。不是已经洗漱过了么？

　　“不碍事，你出去罢。”她打发走月牙，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用水抄洗眼睛。

　　涓涓的水流从指缝中划过，与眼睛贴吻，她满眼的水珠，湿透了稠密的睫毛。

　　满眼的水难以睁开，沈茯如灌了水便伏在铜镜前一个劲的揉，直到眼睛发红布着血丝这才满意。

　　她将脸上滴落的水擦干，保证情绪低落，这才端起自己亲自下厨做好的点心，一步步去敲那人房门。

　　只可惜他不在房间中，那便是在了书房。

　　沈茯如款款敲了他书房的门。

　　她根本不用问，就知道他一定在书房，这人内敛，不爱与人打交道，所以她一猜一个准。

　　果不其然，姜池晏自己给自己研磨起砚块来。

　　浓黑的砚块在适力的磨合下生出水墨光，空气中都弥漫着墨香，平直的砚台黑墨里映出房梁顶部，有直有曲。

　　她将点心放在他面前，泄气道，“王爷尝尝我亲手做的点心罢？”

　　姜池晏瞧她脸上带着哀意，嘴角向下，眼睛也发红，瞧着像极了刚哭过，心中感受竟然别样。

　　她有意讨好他，“不如我替王爷研墨罢。”

　　瘦削的肩膀弯下来，手从他指间抢了砚块开始磨弄起来。

　　不消一会儿，浓墨便轻浮在砚台上。女子想张口说些什么，却被进来的青竹打断。
　　“王爷，刑部尚书之子邀您去采枫楼谈事。”青竹清冽的声音传来。

　　姜池晏放下手中事物，起身离开前不忘瞧她一眼。可沈茯如诧异，采枫楼……不是妓院么？

　　·

　　“王爷带我回去可好？”红柳不知哪来的胆子敢和他玩笑。

　　娄子祀拥着红柳，两人举止亲密，却有闲情雅致调侃姜池晏。一个一袭红衣，薄如纱翼，身形丰满流畅，曲线饱满，一个衣着华丽，颇有些游手好闲之感。

　　他是刑部尚书之子，比姜池晏年长两岁，一副花花公子的样貌，出手也算阔绰，不是结交狐朋狗友就是来采枫楼这样的地方花天酒地。

　　两方结党，互相借助，还不都是为了彼此身后的势力能在朝中稳坐如山。

　　二人端起桌上的酒杯，里边早已斟满一杯又一杯，互相碰了碰而后饮下。

　　他们在这里交谈许久，姜池晏坐的有些不耐，心中有些看不下去这些旖旎，正要找个借口离开，那娄子祀便招呼人来伺候他。

　　“快，紫云相貌姣好，身姿婀娜，去伺候池兄正为合适。”他眼中带着笑意，年纪轻轻眼角便泛起褶子。

　　姜池晏挥手，低头浅酌一口酒水，沉声道，“不必。”

　　瞧他神色不慌不忙，只认真专注的饮酒，似有心事又似借酒消愁。玉白的肌肤竟像是女子的一般鲜嫩，嫣红的唇浸了酒色显得更加娇媚。

　　“想不到池兄如此洁身自好。”娄子祀扬声赞他一句，不知是褒是贬、是赞是讽。

　　房里既安静又不安静，酒香混着女子身上的特有香味，娄子祀想起什么来，继续搭话问他，“听说池兄府中就连个通房都未有，这可是天大的乐事，可惜了。”他啧啧笑道。

　　姜池晏听他这样说，心里起了一丝疑惑，那事真的很快乐？

　　他不知怎的被娄子祀引得有些好奇，回想起青竹告诉他的那些，加上自己曾梦到过的如梦如幻，脸上不知是被酒色染红还是被心中所想逼红。

　　于是金樽盛的酒水一杯接着一杯往肚里灌，酒精上头的滋味却远不敌那种感觉。

　　·

　　黑蓝的夜色勾搭着乌云，隐隐有下雨的趋势，风中能够嗅到雨水来临前的土腥味儿。

　　姜池晏酒喝的有些多，头脑昏昏的，浑身添着酒气，坐着王府的马车回来。

　　府院深深，有些明亮的点着灯，有些则暗淡无光，瞧着凄凉寂静，除此外还有风声唳唳，回响在夜里。

　　沈茯如刚换下衣裳，贴身的就一件，素白里衣裹着曼妙身材，在这春夜里倒不会显得怎样寒冷。

　　她方才沐浴更衣，房里的浴桶还蒸笼着水汽，飘飘悠悠的发着热，染上衣带，有了湿润之色。

　　“月牙，过来帮我搭把手。”不过是随口一句。

　　她坐在铜镜前欣赏了会自己沐浴之后的面颊，在水汽蒸熏下，显得更加白嫩了。手里还执了柄桃木梳，在夜色和灯光下光滑顺亮非常。

　　这时房门砰砰作响，似乎还有些凌乱。

　　沈茯如只觉奇怪，起身开门查看。那房门方打开，门外的人便压了上来，还混着酒气，不太好闻。

　　劲瘦高挑的身形在夜色吞笼下显得庞大，一个靠依便像是要生吞个人似的。

　　“你怎么喝这么多？”她十分愕然，绝料想不到姜池晏会饮这么多的酒。

　　手上用力将他扶住，堪堪不使他倒下。姜池晏也本能往她身上靠，鼻息间再也不是乏味的酒味同土腥味儿了。

　　他觉着这人好闻的紧，浑身馨香馨香的，撩人的气味便如有了头脑似的往他鼻间钻。

　　当即，迷离的醉眼生了几分醉媚态，黑眸闪闪有光，像极了月色下河水不断冲刷而生成的黑色鹅卵石。

　　沈茯如瞧他醉眼朦胧，只能赶快把他扶到榻上，所幸姜池晏醉了也还算乖巧，任凭她搀扶。

　　床榻不高不低，正够人双膝跪坐在上面。

　　瞧他这样晕乎乎的，好像也不能回答她的话，沈茯如让他躺下，安抚两句道，“你乖乖躺好，我叫厨房给你烧些醒酒汤来。”

　　“不要醒酒汤……”低哑的声音好听，醉酒的时候更能冲击人的耳膜。

　　沈茯如正想下榻，却不知他是怎样在醉酒的情况下还能精准握住她手腕的。

　　于是女子只得再次跪在他身旁，俯下身子凑近来问他，“不要醒酒汤？那你想要什么？”

　　温柔体贴的声音抚摸着他，这样昏黄的灯火下他瞧见了心心念念的人，冰肌雪骨、又朱唇皓齿的，真是像下凡的神女。

　　沈茯如冰眸紧盯着他，等他回应，手上还替他抚了抚胸口，生怕他吐在自己床榻上。

　　只见那双似冰镇过的星眸愈染出绮瑰，像是野兽遇见猎物的情形下出手前的眼神。

　　待沈茯如反应过来，刚想离榻便被那双手紧扣住，不轻不重的一拽便倒在榻上，回过神，已被姜池晏压住。

　　她一时羞恼，脸憋的通红，手也抵在他身前，斥责他问道，“你做什么？”

　　声音忽然变凶，倒是令姜池晏清醒了几分。他听见了屋外雨点落地的声音，也听见了鸟儿急于躲雨扑腾翅膀的风声，还听见了自己不轻不重的心跳声。

　　他是头一次能够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世界恍然安静下来，时间也变慢了开来，姜池晏觉着自己血液沸腾叫嚣，又觉着异常冷静。

　　发育后的喉结滚动出轻微幅度，他盯着身下女子的眼眸，里头有羞恼又有娇俏，不知为何倒激得他更想欺负了。

　　一时头脑发热又冷静非常，他低垂了眼眸敛下光亮，“我只是忽然想起姐姐你从前告诉我的生儿育女那事。”

　　他说着便更贴近了女子嫣红的脸颊几分，气势倒是逼人，弄得沈茯如心中更加虚的慌。

　　她不敢作答，沉默瞧他到底想做什么。只是脸上的红晕已经出卖了她，连那双好看的眼她都不敢直接对视。

　　安静的房间只剩下呼吸声，在这方寸之间，两人暗暗抢夺着仅有的空气。

　　“那年我们许下的约定：以后每一年你都要告诉我一步，只是如今临要春天，你怎的爽约了呢？”

　　男子低哑的声音不知怎地添上了一分欲艳，还带着醉意斯条慢理的。

　　沈茯如听他话，这才回想起来。约摸是两年前，他问这样生儿育女，她敷衍着答应每年告诉他一步。

　　女子躺在榻上，蜗居在他怀里，正斟酌着要如何回他，下一刻就感受到他用纤长的指轻轻理了理她的鬓发，手法轻柔而略带缠绵亲密。

　　她抿嘴不知该作何解释，只听姜池晏慢慢道，“如今你可是欠了我两步……”

　　是呀，第一步她怎么说的来着？先……唇齿相依？

　　沈茯如面红耳赤，不由舔舔嘴唇，斟酌着怎样给他回答。

　　“那你，是想要我告诉你接下来的两步？”她试探着问一下。

　　姜池晏目光转移到她张动的红唇上，娇嫩如花朵，鲜艳欲滴，眼神也愈发痴迷。“告诉我罢。”

　　女子被他逼得身后火热，一直冒着汗。眼睛忍不住飘到一边，脑筋也极速转了起来。

　　在这煎熬的注视下，她弱弱道，“第二步……便是……”

　　男子空出的手不禁贴在她红嫩的脸颊边，拇指也抚上唇瓣，轻轻厮磨两下，等她回答。

　　沈茯如心里发空，还砰砰乱跳，只觉再不给他个答案，她的嘴唇便要被他揉／烂了。

　　“第二步便是这样。”女子双臂揽住他肩颈，如此示意了一下。

　　当即男子呼吸好像加重，两人近在咫尺，还能闻见她身上的香气。姜池晏忍住想再靠近的欲／望，头脑越发清醒，嘴角也扬起浅浅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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