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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鬼嫁
我愣了下,赶紧晃了晃身子,附在影子上的那东西也跟着左右晃了晃。看样子多出来的那一部分,并不是其他东西的投影恰巧重叠在影子上,还真是依附上去的。
我冷汗一下就下来了,抖着手指着那黑影,回身问小道士:“趴在我影子上头的这……这玩意,究竟是什么?”
小道士端着那根蜡烛头,抖得比我还厉害:“我、我也不知道……”
我一把扯住他领口,拉近了道:“那你知道什么??”
“我……我只能肯定……”小道士挺大声的咽了下口水,目光从我脸上一错,往后移了移,定在我肩头上方,“那东西……不是趴在你影子上,而是你身上……”
我颤了颤,顺着他目光侧脸看了看,肩头上空空如也,啥都没有。
“别看了,那东西,凡胎肉眼看不见的。”小道士举着那一小截蜡烛头,在我眼前显摆似的一晃,“就是这在佛堂上常年受过供奉的香宝蜡烛,也只能照出个影儿来,这说明你背上的东西,要么太凶,要么太弱。”
听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松了口气。这东西是凶是弱暂且不论,如此情形下,跟它前胸贴后背已甚是吓人,这要是回头就能看见一张烂了一半的脸,在它克死我之前,我就被吓死了。
见我不说话,小道士眨巴眨巴眼睛,凑上来道:“不过老板你别害怕,以我之见,你这是被附身了,破解之法我会的,雇我吧老板,不太贵的!”
身后背着个不知是妖是鬼的东西,我没那个闲心等到狐狸睡醒,这小道士虽然看起来不着调,但似乎也是有点料子,我思虑再三,最终咬牙道:“你开价罢。”
银票揣在怀里,小道士说话做事贴谱多了,他说我这种情形的,与其说是被附身,不如说是被凭依了。
我没懂,问他有何区别。
小道士解释说,附在人身上的鬼怪通常都是带着恶意的,可能是有冤仇要报,或者是找替死鬼。这类的祟物戾气大,一般缠住了就会一缠到死,想救人就得把附身的鬼怪彻底灭掉。相比起来,凭依就不同了。被凭依的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大多都是冲撞在先,招惹了人家才会被缠住不放。这种情况,也就是说像我这样的,宜送不宜驱,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从哪儿惹来的送回哪里去。
说到这里,我细想了想,还让我想起个事儿。
那还是我幼年时候的事情了,记着那年夏天特别的热,我跟几个孩子去镇外的小溪里玩水。那溪水很浅,最深的地方不过将将没过大腿,游不起来,我就挽了裤脚在里头踩水。
那小溪的水极是清亮,能一望到底,水下大大小小的石头缝里夹杂着不少鹅卵石,我一路玩一路捡,淘到不少好石头。其中有颗形状细长、白得似乎在发光的石头我最宝贝,就给拿回了家。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顺手把它压在枕头底下,结果闹了一整宿的恶梦。
梦里有个看不清模样的黑影一直绕着床铺转悠,一边转一边嘀咕:“藏哪儿去了……怎么找不到……到底在哪里……”
次日天亮,我一醒过来就觉着身上特别的乏,迷迷瞪瞪起身下地的时候才发觉,床底下整整一圈,全是细细碎碎的泥脚印。
我赶紧把这事儿告诉了老爹,老爹问我昨天去了哪里,我如实说了,老爹又问我带了什么回来,我给他看了看白石头。
当天夜里,老爹抱着我出了门,往镇外小溪走去。我歪着脸,半昏不醒的趴在老爹肩头,视线随着他走路略有起伏,上上下下间时不时的就能看见一双枯黑的赤脚在后面不近不远的跟着,一步一个泥印子。
到了溪边,老爹将我倒了个手,让我坐在他左臂上,右手一掏袖子,拿出那块石头往水中央一丢。我搂着老爹脖子一扭过头,正好看见那小石子被扔出去,在空中划出道细微的莹光,噗通掉进水里。
也不知是不是天黑的缘故,那白日里清澈透亮的浅溪,夜里看着就像是一座深潭,水面之下漆黑一片,瞧不见底。
那石头刚被水面吞没,一道半丈高的黑影嗖的一下就蹿了进去。而后我便听得老爹道:“小儿年幼不懂事,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老爹话音一落,那溪水里咕噜咕噜冒了几个泡,我顿觉身上一轻,就睡了过去。
这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再记起,我才反应过来,当年那个莹白色的石头,那样的一种形状,压根不是什么石头,是一截指骨。
不能拿的东西别拿,不该动的东西别动,这浅显的道理多少年前我没懂,多少年后照样往这上头栽,真是活该倒霉。
我叹口气,颠了颠装着嫁衣的包袱:“哪儿来的送哪儿去,这话说起来容易,难就难在送它来的那人没再出现,这玩意是何出身,打哪儿刨出来的,我是一丁点儿都不知道。”
“老板你别急,不知道没关系,我可以占卦推算,不过这个……得单算钱,你看成么?”
我磨着后槽牙道:“成,一律事后结钱。”
小道士闻声乐得眼睛都要眯没了,从他那布袋子里又掏出个罗盘,神神叨叨的一阵掐算,两指一并,指着一个方向就让我随他而去。
我挎着包袱,又帮他拿着他那堆乱七八糟的家当,随他走了七八条街,一股脑杀出镇子,又沿镇外的大道绕着城墙一通的走。走到快拐角的地方他说停,我停在原地,他看着我,我看着他,两厢看了半晌,我将他东西一把丢地上,没好气地道:“大师,你让我走了个把时辰,就为了站在这里看天亮么?”
小道士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抓抓头发,道:“老板,你容我再算一算……”
我拉着脸站着,半刻之后,那小道士诺诺地道:“老板,我刚才算漏了一卦,你站的位置不对,你且往东边挪两步。”
我往东去了两步。
约莫是我脸色实在不大好看,小道士用更小的声音道:“再挪两步。”
我有些不耐烦,甩了袖子大跨步往东走去,正越过墙角拐弯处,突然瞥见墙那头驾来一辆马车。那车夫冷不丁瞧见我,也是一脸惊恐,赶忙一勒缰绳调转马头。只可惜离得太近,那马车一横,后面的车厢朝我迎面而来。
我那时步子走得很急,也没刹住,被车厢兜头一拍,脑壳顿时嗡了声,然后就断了弦。
半昏迷半清醒间,我好像是听见有人嚎了一声老板,而后就是一片嘈杂,有人把我抬起来,又放了下去,再往后也不知是我头晕还是别的什么,四周都在咣当,咣当咣当着,我渐渐失去了意识。
这之后的景象就跟走马灯似的,一茬儿接着一茬儿。我一下在陌生的房间里刺绣,一下站在一座古庙的外头往里张望,一下又跑到另一个房间里慢悠悠的喝茶。
那场景来回的变幻,最后一幕,我坐在一个大红顶的轿子里,微低着头,一串串珠帘从凤冠上垂下来,颗颗相碰,叮当作响。轿子前面敲锣打鼓,一道浑厚的声音在锣鼓之中甩起唱腔:“鬼王娶亲~~~生人避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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