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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鬼嫁
通常刻画着经文的,不外乎两种情形,一种是拿来供奉的,一种是拿来驱邪的。前者很常见,大到祭祀专用的贡品,小到挂脖子上的平安符,让得道的高人在上头划拉几笔经文,道理就跟开光差不多。至于后者,就麻烦些,须得拿经文镇着的一般都是凶物,碰不得,招惹上就是一身的晦气,轻则倒霉,重则丧命。
想到这儿,我拿着嫁衣的手就没敢放下,赶紧把衣裳内衬翻出来,凑眼前认真看了看。
那经文着朱砂色,衬着明黄的里衣颇是扎眼,衣袖披肩等边边角角的地方一处没落,一字一字写得极是细密。字迹模糊不清再加上原本就对经文无甚见解,我眯着眼瞅了半天也没瞧出个门道,只依稀辨出是部佛经,但它到底是祈福的还是驱魔的,就无从得知了。
这东西鼓捣半天也没鼓捣出个结果来,最后我也没辙了,只好怎么拆的再怎么包回去,包好了带回店里又塞回原先搁着的那个柜子里,吩咐德才说物主若出现便将这包裹还给他,东西我不收。后来过了好些天物主都没现身,我也没见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事儿就算过去了。直至今日徐伯跟我说了撞邪的话,我才又想起这茬事儿。
其实回过头想一想,我开始倒霉似乎就是从碰了那件嫁衣开始的,只是谁没个倒霉的时候,我最初也就没上心,压根没把两件事连在一起想,现在串在一块,我顿时就觉出蹊跷来了。
德才说,那人放下东西就留了一句话,说的是务必让顾老板亲启。
他爷爷的,跟我店里走货的人里,从来就没见过长得像麻杆的男人,那话里的顾老板,指的不是我,而是顾远山那只老狐狸……
想通这一块儿,一股冷汗顺着我脊梁骨刺溜爬上后背心。
店里的生意,绝大多数都是我在打理,可偶尔也有那么零星一两单是狐狸接的。狐狸接的活儿,我从不干预,因为十成里有八成的货都不干净,剩下两成要么是走货的物主不干净,要么是收货的客人不干净,要么就都不干净。
如此想来,那件嫁衣肯定是有问题的了,不过大概也不是甚么厉害东西,否则误碰之后我也不会只是倒点霉运。可话说回来,这倒霉也可大可小,谁知道今天摔个跤呛口水,明天是不是就缺胳膊断腿儿了。
物主一去不复返,狐狸又在闭关,这东西倒有些棘手,像这样大咧咧放在店里肯定不妥,保不齐哪天再被人给碰了去,我思虑再三,还是把包裹从柜子里取了出来,抱着出了门。
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我溜着街边走了几步,又停了。这不吉利的东西搁店里我不放心,真要带回家我又觉着别扭。我在原地挺纠结的站着,把包裹倒了个手,夹在左胳膊底下,用空出来的右手抓了抓下巴,这无意间的一扭脖子,正好扫见街对面那栋贵气十足的小红楼,大门口高悬的牌匾上,沉月阁三个大字在阳光下金光闪闪。
我脑内灵光也跟着这么一闪。
对啊,还有这么一位来历不凡的主儿。
我这是小庙,他那是金殿,小庙里供的是泥做的菩萨,金殿里请的是金打的罗汉,我镇不住的场子他沈君泽老人家一定能镇住。
这么一想我也不觉着自己有何缺德的,夹好了包裹抬步就往对面走去。走着走着,背后传来一个声儿:“这位老板,算个命罢。”
我下意识一回头,瞧见一个道士打扮的小哥,背后背着把木剑,肩上横跨个打着补丁的破布包,手上拄着个写着占卦算命四个大字的旗幡,正眼巴巴的望着我。
这一身行头,正宗江湖术士打扮,正所谓十术九骗,我扭脸便走。
“诶别走!老板你别急着走!我这命算得可准了!算一次就收你三十文~~~”
我搂紧包裹快步走,那道士小哥被甩在后面犹不死心,小跑着一路跟过来:“老板,老板!我看你印堂发黑,祸星当头,如若不破,近日必有血光之灾啊老板!!”
我刹住步子,道士小哥在后头跟得紧,光顾着动嘴皮子,眼前一没留神直直的撞在我后背,冲劲儿回转弹得他一个后仰就要摔,我好心捞了他一把,正色道:“小兄弟,你也别在我身上浪费唇舌了,我不算命,你找别人罢。”
小道士反手扯住我袖子,目光热切:“老板,你就算了罢,我给你算便宜些,二十……不、十文钱,行不行,老板?”
我看着小道士死死攥住我衣袖的一双手,皱了皱眉。合着打劫的刚走骗钱的又来了,那五大三粗的劫匪我打他不过,这弱不禁风的小道士难不成我还怕他么。
我手上施力,一把拽出袖子,板正了脸:“说了不算,你别再跟着我。”
小道士眼神里那两抹小火苗噗的灭了,失落的看着我,一脸可怜相。
还别说,这小哥穿的是寒酸了些,脸上脏了些,一双眼睛倒是生得不错,清清澈澈的,盯得我心底有几分心软。
他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曾过过穷苦日子,我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摸出些铜板,交到他手上:“拿去买些吃的,我不兴算命,你就别跟着我了。”
小道士看了看掌心的铜板,再抬起头时神情坚决了几分:“老板,你是个好人,我不骗你,我真的会看面相,你黑气罩面,命火不旺,时运极低,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来阳面馆,二楼隔间,小道士捧着碗呼噜呼噜完再放下,碗里就连面汤都不剩了。我把自己那碗阳春面往他跟前推了推:“没动过的,吃罢。”转脸又喊伙计上了两颗茶叶蛋。
小道士一阵风卷残云,完事抹了抹嘴,朝我挺满足的笑了笑:“饱了。”
我喊人清了清桌子,将包裹摆上去,对他道:“吃饱了该做正事了,这东西,能瞧出什么端倪不?”
小道士抖开包裹拿出嫁衣,里里外外看了个遍,道:“这上头写着的是……金刚伏魔经。”
“伏魔经?”我重复道,“能看得出,伏的是什么魔么?”
“那可就看不出来了。”小道士放下嫁衣,又抬眼看我:“不过,这衣裳散着的黑气,和缠在你身上的黑气,是一样的。”
我哦了一声,继续道:“那被缠住了,如何驱除?”
小道士听见我这句话,眼神瞬间亮了亮:“老板,驱邪我也行的,不过和算命那可就不是一个价位了,预付二十两定金,视凶险程度往上加价,上不封顶,失败的话分文不收,定金悉数退回,你看可以么?”
我瞅了他半晌,拿下巴点了点他靠在墙角旗幡:“你那不是打着占卦算命的旗号么,如今怎么又干起驱魔的行当了。”
小道士一回身,举过那旗幡前后一转,占卦算命这一面转过去,降妖除魔那一面露出来。小道士抓着旗杆在我面前晃了晃,乐呵呵地道:“算命除魔我都在行的,老板,你是好人,我给你算便宜点。”
这小子真是糟蹋了那么一双清澈的眼,我没再言语,收拾了包裹便要起身,小道士赶忙将我拦住,哭丧道:“老板你怎么又要走啊,你真的被缠住了,你信我啊!不信你看着!”说完他打开一直跨在身上的布袋子,在里头一通翻找,最后扒拉出来一根蜡烛头,点着了。
我看了看那不起眼的红蜡烛,道:“这蜡烛又要收多少钱?”
小道士严肃道:“这次不要钱。”说罢将隔间的门窗关了个严实,关完又将隔间四角的灯火给灭了。
这个时辰外头天色已经擦黑了,门窗一关屋里就显得特别昏暗,唯一的光源就是那红蜡烛上微弱的火光。
这屋里让他那么一闹,影影绰绰,还真怪渗人的,我提心吊胆的环视一圈,啥都没发现,正打算训斥他装神弄鬼,一抬头就瞧见他目瞪口呆的望着我身后。
我也跟着回头看了看。
我身后就是墙壁,墙壁上光秃秃的,除了被烛光照应出来的我自个儿的影子之外,什么都没有。
可事情就出在我的影子上。
那影子形状十分怪异,瞧着也比平时大了一倍,猛一眼看上去,就像是我的背上驮了个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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