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校霸的那些日子

　　废弃的厂房内，一群披着高中校服的人来势汹汹地将一名男生堵在死角。与其称之为死角，不如称之为“悬崖”，男生背后，是两米多落差的工作台。
　　为首的卷毛抛了手中的酒瓶，揪住这名低着头男生的衣领：“见到我躲什么，天才？”
　　酒瓶从工作台落下“悬崖”，和底下的废旧钢筋撞了个面目全非。
　　虽然处于劣势，男生却没有一丝怯懦的意思，反而轻蔑地哼了一声：“让开。”
　　卷毛后面走出一人，大声呵斥道：“这是什么态度？抢了郝哥的东西，不光要跪下来谢罪，还要……”
　　这位卷毛的郝哥却笑了：“我这位可爱后辈当然对我不屑一顾咯。”
　　卷毛凑近男生，声音却依旧放肆：”你说，如果我让全校的同学都知道，你妈是小三，你是私生子，会怎样？”
　　男生依然低头，本来漠然的眼神中满是即将泛起的巨浪：“你再说一次？”
　　“哎呀抱歉，我忘记了，”卷毛拍拍脑袋，“你还克死了……”
　　卷毛话音未落，一直沉静的大个子挥手揪住他的衣领，拎小鸡一样将卷毛拎了起来。
　　卷毛的小弟瞬间一拥而上。
　　“承认了，气急败坏是吧，啊？”卷毛无法挣脱，但仍旧恶语相向，“你克死了你妈！你妈活该！你也活该！谁叫你tm毁了我的人生！”
　　砰！
　　卷毛被摔在墙上。
　　“往死里打！”
　　人群混成一团，有人在叫，有人在骂，有人流血了，有人在往外逃……
　　有人从高高的台阶上落下——
　　砰！
　　“哥哥！起床！要上学了！哥哥！”
　　周惜君惊醒。
　　怎么又梦到了，周惜君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全是冷汗。
　　“哥哥越大越爱睡懒觉，”弟弟蹦上周惜君的床，“我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你每天晚上都在做奥特曼。”
　　“那不是奥特曼，那是参赛机器人！”周惜君推了一把他弟的大脑门，“哥哥不再参加了。”
　　“为什么呢？”
　　“条件不允许。”
　　“为什么不创造条件呢？”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周惜君将小话痨赶出房间，打开手机，想打发掉脑袋中乱七八糟的思绪。
　　【（回复相见）快了。】
　　【（回复摘口罩）会失望。】
　　哥回复我了！
　　周惜君兴奋地回了一句语音。等到刷完牙时才想起自己刚醒时说话会有点孩子气，可惜撤回已经来不及了。
　　语音里的自己瓮声瓮气：“每次回我都好短哦，多说点不行嘛。”

　　周惜君班上共52人，采用的是非常典型的3人同桌的座位排布方法。52并非3的整数倍，很显然，有人只能拥有一位同桌，初来乍到的周惜君荣幸地成为了这一类。不过事情在今日发生了一些变化。
　　今年寒假，周惜君刚来青城时，正是流感肆虐的时候。周惜君不幸中招，当时高烧了两天两夜，退烧后又连着头晕了好几天。如今快两个月过去，按道理说他早已痊愈，但周惜君却发觉自己变得更嗜睡了。
　　当然这可能只是一个理由。
　　好困。
　　早自习读书声琅琅，入了周惜君的耳全变成催眠咒。语文书上地现代文模糊成文言文再模糊成一片小黑点，周惜君没把持住一头又撞到课本上。
　　“周惜君！”
　　班主任的声音劈开读书声，眼看着昨晚机房的悲剧又要重演。
　　“老师抱歉，我没睡着，是没坐稳！”
　　周惜君腾地站起身，看见的却不是班主任愠怒的神色，而是一个人。
　　他没穿校服。他还迟到。
　　今早站在教学楼门口查出勤的周惜君如是条件反射。
　　男生雄竞本性让周惜君边仰视边想，比我还高，这个城市的男高生都这么高吗？
　　还挺帅，不过比不上我，周惜君打量身前人冷峻的寸头和眉眼、有些凌厉的高挺鼻梁和紧抿嘴唇，有点凶，感觉能打十个我。
　　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周惜君想起来什么，眼睛忽然瞪得老大。
　　“白嘉，从今以后你坐在周惜君身边，”班主任发话了，“好好学习，好好表现，听到了吗？”
　　白嘉点点头，“嗯”了一声。与其说是“嗯”，不如说是鼻腔里的一声哼。
　　果然是他。
　　周惜君颤颤巍巍地坐下，颤颤巍巍地拿起书本，僵硬地读了起来。
　　白嘉从书包里拿出了一瓶牛奶，迅速喝完。幸好不是什么手机或者烟、打火机之类的。
　　白嘉将书包扔在一边。听起来书包里有些书。
　　白嘉向有周惜君的那一侧看了一眼。他可能对新同桌产生了兴趣。
　　白嘉看了第二眼。他可能在评估新同桌的“不好惹”等级。
　　周惜君坐直身体，尽可能洪亮地读书，这是他想出的唯二显示自己“不好惹”级别高的肢体动作。事实上，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快坐到另外一位同桌的怀里了。
　　白嘉趴到桌上，开始睡觉。
　　危机解除！周惜君松了口气。

　　“都不会吗？我昨天刚讲啊。”
　　英语老师背靠一道阅读理解题点兵点将，目前已经站起来近十人，正面面相觑。
　　不要点我不要点我……
　　周惜君在心中默念。这是继“不要对视”之后，周惜君发现的新招，即用心理干扰让老师放弃点自己的念头。
　　全班只有白嘉若无其事地在睡觉。
　　他不怕被点名吗？还是他已经让人忌惮到极高的程度，连老师也不敢点他？
　　想到这里，本低头的周惜君不禁又看了白嘉一眼，并且很不巧的，和不知何时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到白嘉附近的英语老师对视了一眼。
　　“周惜君，你来回答一下。”
　　都怪这个不良少年打断了我心中的“不要点我”！
　　周惜君：“嗯……选C吧……”
　　“我知道选C！”英语老师哒哒哒走回黑板前，用教鞭指着幻灯片页脚，“这不是写着吗？说理由！”
　　“额……我觉得……”
　　英语从未上过100的周惜君，正绞尽脑汁想如何混过去时，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塞了什么东西。
　　“看看。”
　　本该呼呼大睡的白嘉抬起他那颗毛茸茸的寸头脑袋。俯视的周惜君无法看见白嘉的神色，但他能从因为紧张而凝滞的空气里辨别出白嘉若有若无但又低沉的气声：
　　“看看。”
　　“第二段……额，我找找哈……”
　　周惜君在幻灯片的大段文字中疯狂搜索纸上写的“The collection”所在段。
　　“The collection of glass flowers in the Bo……（不会读） Museum（读错了） of Harvard University（混过去） is the most famous in North America and is widely known throughout the scientific（读错了） world.”
　　英语老师点头：“对，接着分析。”
　　“名词……额……否定……”
　　可惜除了“The collection”之外，纸上其他歪歪扭扭的字迹，周惜君真的辨别不出。
　　“算了算了。你们都坐下吧。”
　　老师看似宽宏大量，实际上，所有没回答上问题的同学，都必须多做2篇阅读。
　　周惜君小声：“谢谢啦！”
　　白嘉点点头：“没帮上什么。”

　　“周，一起去上体育课啊！”
　　教室窗外有人朝周惜君招手。
　　“我要做阅读，”周惜君苦着脸，“要不你帮我做呗？”
　　但不能在座位上写作业。因为最近的体育课以为排球赛为主，十分有意思，教室里只剩下两个人：写英语很慢的周惜君和看小说的白嘉。周惜君想，如若在原地不动，就只能和白嘉近距离共处一室了。
　　等那人悻悻离开，一直一言不发的白嘉突然蹦出一句话：“多运动少生病。”
　　“啊好的，谢谢关心……”
　　也许是自己的“不好惹”等级较高，白嘉目前并未发生什么异常，甚至可以称为“热心友爱”的好同学。
　　这样的人换作之前，周惜君早就三言两语混熟，接着考虑是否需要勾着肩膀称兄道弟了。
　　不过现在至少不应该刻意躲避。
　　周惜君朝白嘉笑笑，翻开练习册写起来。

　　ability和capability有区别吗？
　　周惜君已经迷惑五分钟了。但再不依不饶想下去是不对的，周惜君决定停止无用的精神内耗。
　　他揉揉太阳穴，抬起头，正好和教室的正门口倚着的一位男生对视。
　　为什么会有人选择在只有十度的初春只穿一条运动短裤？
　　周惜君在心里还未吐槽完，那人却朝自己的方向招了招手。
　　我认识他？
　　周惜君正纳闷，那人却穿过教室走到他所在的后排来。
　　“转校生？”
　　那人坐在周惜君身前，如此近的距离让周惜君无法从他脖颈靠胸、被校服半遮的黑色纹身。
　　“贴上去的，我晚上洗掉，主席别告诉老师哈，”那人挑眉，将校服拉链拉上，“不过你没办法告诉老师，毕竟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叫何……”
　　白嘉突然抬头，打断这个人的单方面演讲：“有事吗？”
　　“哟，老大终于愿意理我了，”那人又是一声笑，“上学期之后啊，我可是十分的……”
　　“已经退队了。”
　　“走吧。”
　　白嘉站起来，和一座山似的。周惜君趴在桌上仰望着朝教室外走去的两人，从认识开始白嘉所说过的少的可怜的几句话在他心中荡来荡去。
　　这低沉、让人有些脚软的声音，让他想起和“哥”的第一次见面——
　　哥拄着助行器，从小区那片健身器材中已经掉完漆、和哥比起来又过分小的摇摇马上起身：“走吧。”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