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桃盼成双

　　叮零——

　　筷箸敲击酒盏的声音。

　　凝舞依旧波澜不惊，上官封岚似笑非笑的调侃，道：“柳兄啊——你可真应罚，凝舞再问你话呢!”

　　“不知公子觉得奴家弹得如何？”

　　窝在封岚怀里的叶梦琳也来了兴趣，道：“是呀，是呀！人人都说，唐城第一公子柳韵论相貌和琴技无人能出其右。今儿奴家有幸一睹尊颜实乃祖上积的福，知不知道公子对我们楼里琴技第一的姐儿，有什么指教的？”说着，横了凝舞一眼，心道再怎么艳冠群芳，琴技超群也不过是个姐儿。

　　柳韵苦笑一声，她竟然在报复他。她的如何还有谁比自己更清楚的呢？只记得那时俩个人总是一箫一琴乐得快活逍遥。

　　她悄悄的来到纷扬的花树下，金乌西坠，又匆匆隐在了氤氲模糊的水边。

　　“很好。”

　　报复的力度不够，只是刚刚让他想起那时琴瑟协调的傍晚。

　　“凝舞还有事，容二位公子让凝舞先行退下。”

　　“哦？什么！”

　　封岚无奈的看着柳韵，道：“柳兄也是大户人家出身，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为何这次总是频频走神呢？”

　　“这也难怪，我们这楼里的第一花魁本就倾国倾城的，能勾引住男人的眼光也属正常！更何况，近日都在说着她三天后的□□呢。想必公子定是听到些动静吧！”

　　“哦？不知花魁娘子身价几何，值不值得那一夜春宵……”

　　凝舞要卖身！

　　他怔楞，星眸里暴露了太多的东西。

　　蓦地离桌而起，撇下房里的二位，此时的柳韵眼里只装得下凝舞。

　　匆匆赶上楼梯前的身影。

　　“凝舞……”

　　手腕被捉，她压着火气警告：“能给你的我都给了你，你还要来纠缠我做什么？”

　　3年的生活已经让她快要淡忘掉这些往事，而今天那个人的出现无疑是一颗小型炮弹。将自己的自欺欺人炸了个干净。

　　气愤，不甘。

　　“凝舞，我、我……”

　　“你又如何，当初是我一厢情愿与你无关！如今我又没碍到你的仕途官运，又没有毁了你所谓的清誉。难道你还不放过我么？”挥扯着被抓的手腕。

　　“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虚伪的人！”

　　眼前的人儿，像是泄了堤的江水终于不再维持她一贯的淡漠。发疯似的揪拉着柳韵握着的胳膊，仿佛是要阻止对方滚烫的体温通过接触传到自己心里。

　　“舞儿，不要再撕扯自己了！求你，你已经是遍体鳞伤了。”

　　遍体鳞伤？是啊，自己早就是伤痕累累了，挣不挣扎都还是一个样么？一开始她选择这个人时就没指望过什么，不是么？

　　为什么当他为自己细细画着娥眉说着“妆罢低头问娘子，画眉深浅入时无？”的时候；当他将自己圈在怀里，信誓旦旦说爱她时；当他第一次用颤抖的双唇青涩而温柔的吻着自己时；当彼此的身体贴合辗转缠绵，将作为处女的第一次毫无保留的给他时……

　　她竟然信了，而后便沉溺在拜他所赐的虚幻里。

　　“舞儿，我错了，我当时迷了魂儿。我……对不起你！”

　　“柳大公子说的是什么话，您有什么错？您是付过钱的，难道忘了？公子的恩宠小小的凝舞惶恐还来不及呢，这道歉可是受不起！”

　　她忘不了，当两人云雨之后他竟颤颤巍巍甩给她100两碎银子，仓惶而去。

　　也是那一次，梦破了。

　　什么都记不得，那时的自己连哭都忘了。心里只剩下不甘，恨恨的不甘。自己这样付出原来在他心里还不是一个肮脏的娼妓！

　　时过境迁，现在的凝舞早就没了那种愤恨。

　　女人就是这样，在你夺走她们最宝贵的东西时，有的会恨你一辈子巴不得你下了十八层地狱；而有的在你最大限度触及她们底线时还会忍不住一再退让。总之，不管哪一种竟是爱狠了当时闯入自己心境的那个人。

　　心虚，柳韵不敢看凝舞的眼睛，生怕里面陌生的光芒摄得自己再次落逃。

　　“舞儿，我、我当时……我没、没……柳下惠……”双颊绯红，字不成句。

　　心凉了半截，自己并没有在乎这个啊！我将自己毫无保留的给了他，为什么到头来他还是看不懂她的心意呢？这是他们唯一的羁绊么，难道他当时真的对自己只是一时新鲜？

　　心像是给人用针狠狠地戳了一下子，连喘气都疼。

　　好啊，柳韵！枉我对你片片真情，你却如此对我——

　　轻轻拂下他的手，道：“所以现在的你像一只苍蝇似的围着我，食髓知味了，是不是？这次恐怕得让公子多花些银子了，凝舞如今的身子可是……”

　　“让我赎罪。”

　　什么？

　　愤怒一瞬间被点燃！

　　“赎罪？你当你是什么人，你自以为你有多么清高啊！3年前你从我床上滚下来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赎罪？3年前你借口授琴偷偷夜宿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赎罪？如今凝舞成了名妓，怕我报复你。你就来赎罪了？”

　　“凝舞，我、我……”

　　“我好傻呀，以为自己爱对了人。纵使一辈子在风尘中滚爬也值了，如今你又给我来什么赎罪？你的罪过在就用100两银子买走了，给我在这里找什么罪赎！！

　　你年少时，拿我当风流的牺牲品，向别人炫耀你的潇洒，让他们都来嘲笑我败坏伦常，放荡下贱。现在功成名就了，又找我来向别人展示你的宽容大度，慈悲善良？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柳韵僵直，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仿佛自己被一刀刀剖开似的。

　　原来自己竟是这么的让人恶心，这么的卑劣！枉我还自以为是的清高，原来最不如蝼蚁的人竟是自己。

　　“哼，你以为摆这么一副表情就能赎你的罪么？你这个世间最虚伪的人……”

　　3年来的屈辱痛苦在这一刻都发了出来，虽然知道自己太计较了，想着让自己少爱这个人一点儿，可到底是覆水难收。

　　可走到如今的俩个人还能如何？他接受不了我的思想，我也忍不了他的专权。我们不止隔了一个时空啊！

　　凝舞边骂着，边掉泪。与其说是向他发泄，倒不如是在抱怨这个无法改写的结局。

　　眼前哭的几欲断肠的人，像是有一滩苦水终于从心里流了出来。

　　“我要娶你！”

　　“娶我？这就是你的方式吗？觉得对不起我，就娶了，然后又遇到个女子，又觉得对不起，又娶了。娶来娶去好填满你的卧房，用你的内疚要挟这些可怜的女人，去满足你的私欲？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吗？

　　我要的是自由！在永远看不见你的地方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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