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他福报

作者:两块煎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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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鸳鸯烛


      想到昨夜被送入她手中的那些避火图册子,沈知应的心不自觉一紧。

      脚步声越来越近,微微垂着脑袋的她正好看到了那双金乌头黑靴。

      即使如此,她却不敢有动作,只能战战兢兢地等面前的男人赶快掀开那面碍眼的盖头。可后者偏偏不疾不徐,动作极缓慢。

      终于,她看清了那张脸。

      澄澈的瞳仁形状勾人,形似桃花。面皮是几近病态的白皙,眉梢弯出好看的弧度,似乎在憋笑。

      将盖头归置到一旁,谢望青挑眉:“沈二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沈知应这才想起来,这人的声音与那日于饕鬄楼所见的黑衣男子简直如出一辙!

      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张脸,太过激动,那一瞬间她几近失声。

      可面前男人还是笑眯眯的温雅模样:“别怕,我不碰你,只是想同你说点事情。”

      被迫冷静下来,沈知应紧绷着一颗心,只是一出声,还在发抖的声线立刻将她出卖:“你、你想说什么?”

      烛火还在噼里啪啦地烧着,连遮在外面的灯罩绘了交颈鸳鸯。

      谢望青其实也挺委屈,从刚刚进来到掀盖头,他应该没有很凶吧?

      饶是那天点了她穴位,可也都没掏刀,怎么这小姑娘看见他就跟见了鬼似的,他真的这么可怕吗?

      “我也是有秘密的人,希望你不要将那日在饕鬄楼发生的事情告知任何人。”

      他一字一句说着,语速不快,语调也是温温和和的,生怕惊到这只从外表看瞧着不好逗趣的小雀。

      可沈知应跟他以为的金丝鸟却大有出入,听出自己在无意间捏住了这人的把柄,顿时整个人都直挺起来了。

      毕竟,她向来都是这种得了便宜还喜欢卖乖的性子。

      “所以,你是在求我吗?”

      谢望青:“……”

      那张面容无波无澜,眸中的深渊更是风平浪静,让人瞧不出他心底的情绪。

      突然,他笑出声:“算是吧。”

      平心而论,沈知应觉得眼前人的皮囊是顶顶的绝色。

      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怎么说呢,仿若书中的诗突然就有了图样,就是那句“千树万树梨花开”。

      她逐渐硬气地说道:“既然你在求我,是不是姿态应该放软一点。比如,向我道歉。”

      折服于她的急转直下,谢望青耐着性子颔首,规规矩矩地按照她想听的说了。

      其实就算她不提,他也是要说的。

      虽然那日事出有因,但到底是给人家小姑娘带来了一场无妄之灾。

      如是想着,他缓缓道:“娶你并非我本意,只是我得继续装病,而我母亲又是个爱操心的性子,这才找了道士听了所谓‘冲喜’的法子。”

      “想来你也是迫于国公府的压力才嫁来的吧。”

      他问得直白,让沈知应连构想场面话的时间都没有,对上那双灼热的眸,还是点了点头。

      这个答案是他意料之中的,或者说他只有听到这个答案,后面准备了好几天的话才能说出口。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沈小姐帮我保守秘密,等事情结束我们便和离,到时候我会拿出一笔钱供你度日,如何?”

      他说的信誓旦旦,自然不必怀疑其中可信度。

      只是听完这一通话,沈知应有些不甘心。

      当初来提亲的是国公夫人,现在说要求讲和离的是他,怎么,就因为沛国公府家大业大,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支配她的人生?

      不自觉地蹙起眉头,她没应下这个提议,故意道:“世子又怎知,我对你毫无情意?说不定我是个俗人,对你一见倾心呢。”

      这话一出,谢望青着实不知道该如何接了。

      揉着眉心踌躇良久,才道:“你待如何?”

      “你先前说的条件不变,只是要不要和离、什么时候和离由我说的算。”

      “不行。”他拒绝得斩钉截铁。

      微微锁着青眉,谢望青难得觉得棘手。

      女帝那边还有不少事情堆着,怎么能因为一介女流耽误时间,万万不可。

      见他不松口,沈知应便顺水推舟软了话茬:“不如我们定个时间,以三个月为期,在这期间你于人前必须给足我面子,不然我就把当时的事情全都说出去。”

      “……可以。”只有三个月的话,他还能接受。

      终于得了便宜,那双蕴水的鹿眸又成了笑呵呵的软包子。

      见她变脸如此之迅速,谢望青更是憋屈,无奈地站起身,脚尖朝向房门。

      隔壁早就收拾出来的侧屋是他给自己准备的后路,既然是已经约法三章的“假夫妻”,他自然没打算生米煮熟饭。

      但没想到,人还没走出去两步,袖子就被身后的小姑娘死死扯住。

      力气还不小。

      “你不能走。”

      “嗯?”他回眸。

      窝着心里的羞赧,沈知应硬着头皮道:“若是新婚之夜不圆房,我会被嘲笑的。”

      听到是这么一番话,谢望青哑然,但的确将身子乖乖转了回来。

      双手抱着胳膊,似笑非笑道:“你不说我不说,不会有人知道。”

      这点说的极有道理,这偌大的婚房只有他们两个,圆不圆房这事除了他们谁又知道呢?

      可虽然这般自我洗脑,却依旧架不住从心底最深处萌芽出来的另一道声音:那如果日后别人问起来呢?你难道要做那个一问三不知的傻子?这不是更丢脸吗!

      “这样吧,你把你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都写下来,我去背。”

      谢望青自认他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但此刻,还是被震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连额下眉峰都情不自禁抖了一下。

      这女人,当真是不简单。

      最终,谢望青还是留在了房间内,只是特地从橱柜里翻出来一套被褥铺在地上,至始至终,都未出半句。

      可见是真的被气到了。

      沈知应坐在床上看,还笑嘻嘻地煽风点火:“要不世子还是睡到床上来吧,这地方挺大的,够我们睡。”

      淡漠的视线扫过来,好似腊月飞雪的霜冰。

      被他吓到,沈知应立马不吱声了。

      但她不知道,这是素来儒雅随和、风度翩翩的谢小公爷生平第一次露凶脸。

      夜半子时,更深露重。

      早就熄灭的灯火被重新点燃,怕骤起的火光闹醒刚睡熟的人儿,谢望青只得蹑手蹑脚地持着油灯走向屋外。

      虽已入春,但夜晚的风依旧吹得人打寒颤,他习惯性地在中衣外披了件玄氅,信步走至院中,在那颗已经结苞的桃花树脚边停下。

      半月前他参加春闱,背着大半个谢家的荣光入贡院,众人皆以为他会至少揽个探花郎回来,却不曾想,压根没撑到最后一天,他就因为私下斗殴被取消了资格。

      当时长安城中不少人都唏嘘他的胆大妄为,还说他往日的清风霁月都是装的,可只有他自己知晓,那一拳头,是另一条风光大道。

      其实在入贡院的第二日,他就被召见了。

      不过是趁着夜色匆匆一见,是被深宫中的近卫带去的,见到了那位大唐的传奇,武皇女帝。

      女帝给他挑了另一条路,一条不太符合世俗常理,甚至听来有些崎岖诡异的路,但他却义无反顾地选了。

      油灯中的小火苗歪着身子起舞,赤红的轮廓中是明黄色的火芯,明明没有形状,却又那么招摇。

      他瞥向等候多时的暗卫,缓缓开口:“计划不变。”

      暗卫抬头看向卧房,又将手掌比作长刀,与脖颈处一滑,喻义明显。

      谢望青不喜他将人命看得这般稀松轻巧,道:“不杀,留着。”

      那暗卫是女帝派来助他做事的,只听从命令不提出疑问,既然得了准确的指示,自然照做。

      漆黑的夜行衣隐藏在月色下,脚步迅速、翻墙而走,仿佛从未出现。

      进屋前,谢望青吹熄了火光。

      翌日,晨光大照。

      几只唤春的燕子路过,停在高翘的屋檐上嬉闹了好一会儿,清亮的嗓音还吸引来了另外几只雀儿。

      沈知应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卯时一刻了。

      她坐起身,才发觉地上的被褥早就被收拾进柜,而从地上睡了一夜的世子爷则像个没事人一样走过来。

      他起来应是有一段时间了,眸光清明,发以冠束,目光所及之处无不周正端方。

      身上穿的月牙白袍还用浅蓝色的丝线绣了雪竹,层层叠叠的细长竹叶更添风骨。连腰带下坠着的玉佩都大有讲究。

      “我在外面等你,梳洗过后我们一起去见父亲母亲。”

      沈知应歪头,心情大好地应了声。

      若每日起来都有如此眼福,那当真是不错。

      待他出去后,芙香与另一个小丫鬟便马不停蹄进来伺候,沈知应踩着小鞋,慢悠悠地坐到梳妆台前。

      眼角余光扫过胭脂香盒,当下有了主意。

      约莫两刻钟的功夫,她才终于拉开卧房的门。

      听见声音,原先坐在长椅上翻看古籍的谢望青抬眸,顺势放下书册站起身,几步走近。

      “你脖子上,沾了东西。”指了下自己的领口示意,谢望青正色说着,丝毫没想歪。

      但沈知应却有些语塞:“这是我故意画的,用胭脂画的,是不是伪装得很细心。”

      被她的“细心”震到,谢望青闭口不提了。

      他虽未经人事,但又不是锁在罐子里的嫩娃娃,她又说得这般明晃晃,再听不出来就是傻了。

      见他眉心一直拧着川字,沈知应撇嘴:“你别老皱着眉啊,多不好看,这么俊的一张脸就该多笑笑。”说着,她便抬手去碰。

      但指尖还未抵达就被人捉住手腕。

      谢望青不自在地松开她的手,转身就走。

      身后的人跟得很快,甚至还在小声嘀咕。他耳力不错,稍便定心便能听到,不曾想却是一句“像昨天晚上那样多好,笑得多好看啊”。

      他面色一怔,有些不是滋味。

      刚刚,他是不是太凶了?

      沛国公府虽是长安富庶户,但长辈们都热衷教导子孙不得铺张浪费,因此这些年来府苑虽偶遇翻新,却从未扩张,因此没过两间院子便到了。

      沈知应站在谢望青身后,一同向沛国公与国公夫人行礼。

      小心思密密麻麻地堆积,一会儿担心脖颈上的印记被看穿,一会儿又怕国公夫人如传闻中一板一眼不好说话。

      “公爷不是有事要跟衍川说吗,你们快去吧,正好我跟儿媳妇说点私房话。”

      被安排的沛国公拉着儿子就走,神色一成不变,可见对此已经很有经验了。

      没了爷们在这里杵着,国公夫人脸上的笑又多了不少。

      直接让沈知应坐到自个儿旁边,二话不说就撸下腕上的玉镯,塞/进她手里。

      沈知应受宠若惊:“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国公夫人皱起眉头:“都是一家人了何必这般见外,待会儿我带你到库房,看上什么直接拿。”

      她的语气强硬十足,不等沈知应继续客套,直接给她戴上了。

      盯着手腕上的极品玉件儿,沈知应有些挪不开视线。

      那玉镯因为是刚刚才被拿下来的,还夹杂了些许身侧人的体温,这般滚烫的热络,让她极为不适应。

      来之前,她甚至做好了要被数落、被嫌弃、被整天安排站规矩的打算,可迎接她不是冷眼相待,更不是不体面的尖酸话,而是长辈的温柔关心。

      这份关心,让她像个浮在湖面上的飘零木桩,虽不会沉入黑暗,却也不够她回到岸边。

      猛烈的错愕充斥在脑海中,她摸了下镯子,觉得分外不切实际。

      良久听不到她说话,国公夫人疑惑:“怎么了?不喜欢吗?”

      “不,很喜欢,谢谢母亲。”小姑娘闪烁着明亮的眸,咧嘴笑出来。

      她生了张讨人喜欢的面容,尤其是笑起来时,那双温驯的鹿眼像藏了只小太阳在里面似的。

      用大姐曾经的话来说就是,高门宅院里的长辈们最吃她这种皮囊,不锋芒又不寻常,带出去有面子,且不会让人觉得心眼多。

      “呀,怎的还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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