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年的萌蠢兔

　　随着秃头男子仰身后让，刺出去的匕首落了空又向前冲去，桂枝飞扑过去的身子也失了重心跟着向前倒去，眼看就要跌倒在那秃头男子怀里。

　　俞月庭不由自主地举起双手捂住刚刚惊叫的嘴巴，瞪大双眼绝望地盯着正在倒下去的桂枝，完了，完了，这回真的要被捉住了。

　　绳索的一头从船舱外飞进，卷住正在跌倒的桂枝，待她站稳，又缩了回去。

　　幸好，幸好，桂枝和俞月庭都舒了一口气。

　　刚刚用力过猛的桂枝又有些脱力了，俞月庭连忙扶住，俩人胆战心惊地相拥着避到了船舱的边上。

　　其实船舱本也不十分大，还有十几个彪形大汉和十几个木箱堵在其中，能躲避的地方也就是个自我心理安慰罢了。

　　“龙彪，对姑娘家要有‘礼貌’！”舱外，夜罱还特意强调了“礼貌”二字。

　　“是！”闻声，秃头男子立刻从板凳上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报告，“启禀夜罱帝，一共十六个箱子，您看怎么处置？”

　　“唉，俩个姑娘出门，干嘛带这么多箱子，不知道不安全吗？”夜罱仿佛和他们不是一伙似的，反而对着俞月庭二人说起关心的话。忽又话风一转，“老规矩，姑娘家的衣饰脂粉留下，其它的都带回去！”

　　“夜罱帝，这十六箱除了一箱是衣饰，其余的都是笔墨书画，也带回去啊？”

　　老规矩是金银细软珍珠财宝全部带走，可这十几个箱子里装的都是笔墨书画，秃头男子龙彪就为难了，对他们这些打劫海船，刀棍上抢营生的彪悍莽夫来说，书画不就是废纸嘛？

　　“十五箱都是笔墨书画？”夜罱吃惊，跨步踱入船舱，“打开我瞧瞧，是什么样的书画要装十几个箱子？”

　　古来寻常人家能藏有价值连城的书画只有一两幅便已经是十分不易，若能装满十几个箱子，只怕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那这么多兄弟跟自己出海岂不是白走一趟？

　　听到吩咐，龙彪已经手脚利索地指挥一众将十几木箱尽数打开，果然，木箱里整整齐齐地码排着长长短短的卷轴。

　　“姑娘，你们出门带这么多书画干嘛呢？带点实实在在的银票元宝不好么？”夜罱连连摇头，顺手打开一幅，对着昏暗的油灯辨别落款，“画月坊？画得不错，还算精美，可惜不是什么名家，连个名款都没落……”

　　夜罱在心里迅速估算了一下，这没有落款名头的画，画得再好，一幅最多也只值个三五两银子。虽说这十五箱大大小小几百幅画，加一起能值个千两银子，但自己总不能让手下一幅幅拿去卖了换钱吧。

　　“这些画都是我们自己画的，听说临市靠近海岸口，来往各处的贵人商贾多，想着能开个画舫谋个营生。”俞月庭小心翼翼回答，“公子若是看得中，挑自己喜欢的拿去。”

　　“原以为俩位姑娘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没想到也是个需要自己出来抛头露面靠一技之长赚生活的可怜人，罢了罢了，是我看走眼冒犯了。”

　　合上画卷，夜罱长叹一声，吩咐龙彪，“你们好生将姑娘们的箱子抬回原位，不要让人家觉得我们粗鲁。”

　　“多谢公子！”看到夜罱转身朝舱外走去，俞月庭心中一阵窃喜，“打劫”就这样轻易结束了？

　　“不过，道上规矩是不能走空，这样吧，三万两银票暂且寄存在你们画月坊，等我闲时去取。”冰冷的声音悬梁绕耳，掷地有声，“取”字刚落，夜罱也消失在黑暗里。

　　十几个大汉就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只一会就将木箱放回了原处，然后跃身上了旁边高大的木船。

　　“三万两银票寄存是什么意思？”俞月庭和桂枝面面相觑，一脸疑惑。

　　“哎姑娘这都不明白？”

　　刚刚一声不吱只顾乖巧开船的船老大这时候倒是说起话来，“就是这些海盗不能白走一趟，过些日子会到府上取走三万两银票，这叫暂存。”

　　“他们怎知我们会住在哪里？”桂枝不解，“不怕我们跑了吗？”

　　“跑？”船老大手指船头，“你看可能跑得掉？”

　　顺着船老大的手指望去，一根手臂粗的缆绳从自家船头扣到了夜罱的大船上，别说跑，就是百十米也不会拉下。

　　一同用绳索扣着的，还有另外两只船。想来是也是因为什么个原因，没有让夜罱满意。

　　“……”好吧，当我没说，桂枝叹了一口气。

　　“姑娘有所不知，刚刚说话的是东海之王，人称夜罱帝，凡是东海和东海岸边集市上的事，都得提前禀报交安保费的。”

　　船老大双目放光，一脸崇拜，“所以这东海上，船行到哪里，人住何处，在集市上靠什么营生，夜罱帝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我们这次去临市，你们提前报备交安保费了吗？为什么说我们没有递送拜帖？”俞月庭瞪着船老大，“莫不是船老大串通了海盗欺负咱俩个弱女子吧？”

　　交了安保费，就不应该再有登船打劫，俞月庭自然懂得盗也有盗的规矩。三万两银票，可不是一个小数字，能够普通人家一辈子富足生活的。

　　“哎呀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您可千万别冤枉小老儿。在这海上行船，哪有敢不交的安保费的？”船老大急忙分辩。

　　“只是我们只交了十天的，原本超一天两天的，夜罱帝也不会计较，未曾想风向不顺，我们在海上走了三十多天还没到……”船老大的声音低了下来。

　　其实，船老大连十天的安保费都没交。

　　常年行走这一线，早就和夜罱帝手下经常巡视这一片海域的海盗混熟了，想着如果碰上了，私下塞点碎银子给他，讨个通行证便通过了。

　　就算没碰到熟识的盗匪，被打劫的也是雇主，不会为难他这个船老大的。碰到鱼儿肥的，还能落到几两赏钱，因为海盗也要靠着船老大才能把鱼儿拉到海里才能打劫。

　　就像这次，明明十多天的航程，却走了三十多天还没到，也是看中了俞月庭她们只有俩个小女子却携带了十多个木箱，才故意放慢了速度。

　　虽不能说是船老大和海盗故意串通起来坑害俞月庭、桂枝二人，但确确实实是船老大在故意拖延时间给海盗创造碰上的机会。

　　只是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居然是夜罱帝亲自上的船，更没想到这两丫头这么多箱子里装的都是些没用的书画，真是输（书）到家，划（画）不来。

　　* * * * * *

　　这一夜，夜罱可不闲着，从俞月庭的船上下来，又率着众人到了另外的几艘船上。

　　虽然在俞月庭那里没有得到现的收获，但其他两艘倒是收获满满：

　　一艘是从马那国过来，准备去中原进货的商人；一艘是从美丽岛过来一路游山玩水的几个富家公子哥。

　　两艘船都是大户，带足了盘缠。

　　特别是那几个富家公子哥，带了十几个金发碧眼坦胸露背的女人同行，一路笙歌豪赌，竞相比富。

　　对这样的人，夜罱自诩是替天行道，毫不客气地命令手下搬了个大半，只留了些干粮和水给他们维持生命。

　　夏天，天黑的迟亮的早，两艘船打劫下来，东方都开始泛白了。

　　“撤了！”夜罱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径自飞身上了自己的大船，留下一众手下收拾战果。

　　夜罱的大船，不是一般的大，足足有三百多米长，五六十米宽，中间上下六层，巍峨壮观，就像一个行动的宫殿。在海上，即使是遇上再大的风浪，它也巍然不动，平稳得很。

　　当然，夜罱的大船，就是一个宫殿，它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夜罱宫。

　　夜罱宫是从不靠岸的，一直在海上飘着，随着风，任性地在海洋上遨游。船上的人要是要去哪个岸口陆地，甚至别的船只，会再乘坐另外的小船往来。

　　也正是因为这样船无定处，给夜罱宫增加了许多的神秘。

　　夜罱宫船大帆大，行船的速度也快。俞月庭的小船被夜罱宫拖着走，要比往日快了许多，才一夜的功夫，就已经可以看到海水尽头临市起伏的轮廓了。

　　“枝儿，醒醒！……你听外面在吵什么？”俞月庭摇醒睡得朦朦胧胧的桂枝，将耳朵贴在窗户上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其实，这一夜俩人被打劫三万两银票的事焦虑的哪里能睡得着？也就是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眯起眼打个盹。可还没睡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又被舱外的声音吵醒了。

　　“他们又回来了？”舱外是男人断断续续的声音，桂枝脊背倏地僵硬，警惕地扒开一小条窗缝朝外看，可是什么也看不到。

　　“不是，是另一艘船上的，好像在说什么他是朝廷官员的什么。”

　　俞月庭的听力好，辨出不是自己船上的声音，胆大了许多，“我们出去看看吧，要真是朝廷官员把这些海盗抓了，我们也能就不用为三万两银票发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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