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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黑（9）
“你放楼下，我马上去拿，谢谢。”挂了电话，宋晓诗告诉谷雨：“我下楼拿个外卖。”
一个小时过去，似乎雨过天晴。
谷雨搁下手里的资料书问：“要一起吗？”
宋晓诗眼睛亮了起来：“要！”
楼道里阴沉沉的，孜然味从塑料袋开口窜出，香气提着胃走路，脚步也轻快不少。
良久后，宋晓诗才开口：“你知道林亦驰有多让人无语吗？”
果然和他有关。谷雨摇了摇头。
宋晓诗撇嘴：“上次，讲座的时候，我不是和他加了微信吗！他当时一口一个宋同学，叫得可亲切了！不知道是他同学还是室友，也在旁边起哄说，‘我们亦驰可从来不加不认识的女生哦！’”
“我今天，不是跟何静一块儿去了工作室吗？本身我也不想去的，袁方炎那——”她顿了下，又说：“你知道林亦驰问了我什么吗？”
谷雨不会知道，但不妨碍宋晓诗倾吐心事。
“他居然问我，我是谁？”激动的时候，宋晓诗手里的饮料也跟着摇晃：“你说搞笑不搞笑，他问我我是谁？”
“我先想的是，他忘了也是有可能的。因为我们加了微信后确实也没聊过天。我可真是真是太善解人意了。”她猛吞一大口汽水，哈了声气，“但那根本就不是他的微信！那是他室友的微信。”
“他要是不想加干脆不要加，为什么要这样？诚心给我难看吗？我还像傻子一样打扮自己！日抛一副20呢！他赔吗！他赔吗！气死了！”
她气得脸颊鼓鼓，像年画娃娃一样，莫名很可爱。
“然后呢？”谷雨问。
“如果就到这也还好，顶多是理想型幻灭！世界上的帅哥又不是就他一个！最气人最气人的就是！”宋晓诗捏紧汽水瓶罐，金属片噼啪作响。
“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她声音压低模仿：“不好意思同学，我不加陌生人微信。”
“无语，太无语了！这种男的我祝他一辈子单身没人爱，抱着他那张臭脸照一辈子镜子得了！”汽水瓶被宋晓诗狠狠扣在桌板上。
“是。”谷雨抽了纸巾，擦拭桌上水渍，“这种没品的下头男，多帅都不行。”
“没错！”
*
手机震动响的第一声，谷雨睁开了眼。
她上午有场面试，是骆艾嘉向之前兼职过的餐厅顺手推荐的她。谷雨轻手轻脚下床，发现何静还在底下捣鼓电脑，不像是刚醒。
看见谷雨，何静指着对面的床帘，用气声问：“她还好吧？”
“应该是好了。”
何静松了口气。
谷雨问：“你昨天一晚上没睡吗？”
何静无奈点了点头，“本来想跟晓诗一块儿回来的，但是被袁方炎拉着改模型去了。”笔记本转了个方向，“诺！昨天渲了一晚。”
“一整晚？”
“也不是，趴桌上休息了一会儿。”何静扶着腰，“我今天就准备在寝室补觉了！明天周一，还是黎敏的专业课，这不能迟到的。”
她说要补觉，但谷雨出门前，都在托着脑袋改模型，没有一点要睡的影子。
经理见谷雨盘靓条顺，不多耽误，爽快定下了入职日期，上六休一，底薪4千，小费自留，夜班还有餐补和交通补助，唯一的问题是餐厅兼职和她做家教的位置南辕北辙。
谷雨打算今天补课时和学生家长沟通一轮，她想把周末两天的课程挪到一天上完。
临走前，林香莲喊住她：“小谷，留下来一起吃个饭！”
韦乐知联考成绩出来，数学英语均有提升，林香莲欢喜得不得了：“我侄子今天也要过来吃饭的，一桌子菜，小谷你也留下啊，大家一起吃个饭。”像想到什么，她突然又哎呀一声：“我的汤！”
道别的话塞了回来，站在别人家的客厅，谷雨也不清楚是该走还是该留。
“嘘。”
韦乐知手指压在唇上，眼镜亮晶晶望着谷雨，指了指开放厨房里的林香莲，又双手合十。
一个闲聊的功夫，就已经换了身行头。露脐吊带加配阔腿微喇叭裤，完全看不出只15岁的年纪。韦乐知比谷雨还高个2厘米，穿上了尖头高跟鞋，显得人更高挑。
“韦乐知，你今天敢出门，我就能把你腿打折信不信。”林香莲头也不回，却如神感召般开口。
韦乐知顿足，瞪眼惊呼：“妈，你在家里安了监控吧！”
林香莲转过身，看见韦乐知的打扮先是倒抽一口气，手里的大葱直指女儿，“就盯着你呢！把给我妆卸了，衣服也给我换了，刚刚考完就想放飞自我，你咋不上天呢？”
“妈，人是飞不起来的，你得尊重唯物主义。”
“唯物主义？没见你物理有多好。赶紧给我把自己捯饬干净，一会儿你表哥还要过来。”
“就是他来我才要走的。”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反正这个家，有我没他，你选吧！他要是过来吃饭我就不吃了。”韦乐知破罐破摔。
林香莲剥着大葱，平淡说：“那你别吃了。”
这个回答明显不如韦乐知意，尖叫一声后拉着谷雨回了自己的房间。
莫名其秒被留下吃饭，又莫名听完了这个十五岁女孩和她表哥的恩怨情仇，谷雨心里哭笑不得，同时也清楚了韦乐知和她那个王不见王的表哥，两个人从小就不对付。
韦乐知抱臂，冷冷道：“他初中成绩都没我好，是读了艺术才进了海大的！不是都说家长爱看成绩吗？怎么他那个破成绩就值得我妈天天把他当榜样来给我标榜？”
“烦死了！”韦乐知整个窝进沙发。
这是补习之外的事情，别人的家事，关系再不好，也不是谷雨一个外人能说道的。进房间来，她能做的事情也只有宽慰一句：“不要生气啦。”
上翘的睫毛动了动，韦乐知盯着谷雨：“小谷姐姐你也是海大的对吧，那你应该听过他吧，他——”话没说完。
“乐知，开门去。”林香莲的声音隔着门。
韦乐知高喊：“不去！我才不要见他呢！他烦死了！你又要夸他什么！他身上上下也就那张脸能看！对妹妹脾气都那么差！活该还是母胎Solo！”
“什么‘搜’什么‘喽’的，你在说什么呢？”
“我说我不去！”
亲戚之间吵得再凶，也得饭桌见。
谷雨才跟着韦乐知出了房间门，看见沙发上歪坐着的人，和韦乐知不对付的表哥。
世界真的很小。
对方看见她，也有些愣神，继而皱起眉头。见面三次，他皱眉的次数却有三十次不止，谷雨想，韦乐知在房间吐槽的时候一定是漏掉了他的抬头纹。
倒是林香莲格外热情地介绍她们入认识：“小谷，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侄子，林亦驰。”人上了岁数，爱好也不外如是，“亦驰也在海大，读的是……”
林香莲卡了壳，实际上她也不知道林亦驰具体读的什么专业，只接着夸：“他画画得可好，以前还拿了好几个美院的录取通知书！”
韦乐知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明明是合格证。”
“亦驰，这是给乐知补习的小谷，谷雨，跟你一个学校，多亏她的福，乐知的成绩提高不少！”
“是吗？”林亦驰戏谑道：“那是该好好谢谢。”
林香莲听不出什么阴阳怪气，心思全放在砂锅上，只招呼，“等吃完饭亦驰送一下小谷吧，你不是也要回学校吗？正好一道，你们年轻人共同话题也多。”
她说完又赶急忙慌地回了厨房。
海市人喜欢喝汤，一顿饭上必然带上一锅灵魂的老火汤。高汤上桌，林香莲先给客人添上，“番茄玉米排骨汤，对你们这些小女生有帮助的很！”她将碗递给谷雨后，瞟了眼一旁正在添汤的韦乐知，“懂不懂事，先给你哥哥添。”
林亦驰客气道：“没事姑姑，我自己添也是一样的。”
林香莲：“还不快把你手上那碗给你哥哥！”
什么主人客人论，这是她家！她又不欢迎林亦驰！客随主便懂不懂！韦乐知将汤碗一扣，面色不善地朝对面推去，脚也一道猛踢过去。
对面人灵活一闪，眼睛噙着笑，施施然说：“谢谢乐知。”
他一闪，韦乐知踢到的对象就换了人，她可是下了狠劲儿，想着对面是林亦驰，一点儿都没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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