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海水变蓝

作者:甜間风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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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黑(5)


      见是段司柏,众人接连起哄。粉象男更是贴心将酒推到二人面前,双臂一展:“请吧,两位。”

      段司柏应声拿起一杯。程泽却迟迟没有动作,偏头看了眼谷雨。

      谷雨心里泛着冷笑,这种意图,简直要把司马昭之心画在胸前了。

      短发女生催促:“程泽你太墨迹了!行不行啊!不行就换人来!”

      男性好斗似乎是一种本能,听人这样说,程泽瞪大眼,手我握起酒杯,“那你给我看到了!”两个人手臂交在一起。一个面神色淡淡,一个又是斗志昂扬,这样的画面,总透露着诡异的好笑。

      一圈人都在围观,唯独有一道视线,黏在谷雨身上,她抬眼,对方也不躲避,朝她绽开一个极为短促的机械式微笑。

      也许一秒都不到,给人的感觉只有,恶劣。

      他在怪罪什么?他和程泽打配合在先,段司柏换卡在后。

      程泽喝得太猛,一口气灌完,弯着腰呛了两声。口水混着酒,像新手点墨般毫无章法地泼到桌上、地板上,还有自己的衣服上。

      “呀!”众人像惊鸟般散开。

      林亦驰的视线也看向了别处,仿佛刚刚那个恶劣的笑容只是错觉。

      段司柏是离他最近的人,自然无法幸免。明明很狼狈,在一圈人七嘴八舌的惊呼和程泽会意过来的抱歉中,段司柏只是淡然地抽了张纸巾,摇头微笑说没关系,很斯文地擦干脸上的酒渍。

      段司柏说:“你们先玩,我去换件衣服。”似乎是缓解尴尬,他又问:“小泽,你也换件吗?”

      程泽胸前半湿,自然不会拒绝:“谢司柏哥!”

      余莉莉手肘撞了下程朗,小声感叹:“段司柏还真是大度啊!这要换成被吐了一身是你弟,早就该大喊大叫了。”

      这个位置,谷雨只能看到段司柏的侧脸,他和程朗一起,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换牌那一刻太快,她都来不及去想他为什么要帮自己挡酒,还有现在,这么贴心地帮程泽化解尴尬。

      是王子病习惯性的悲天悯人吗?鼻尖还萦绕着果酒的甜味,但入口,她只尝出了一种味道——涩。

      两个男生,换衣服的动作也快。但被这么一打岔,等待间的散漫开始逐渐蔓延,有人提不起兴致了,“最后一轮吧!我明天还是早八!”

      余莉莉也困了,头搁在程朗肩上,“那就搞简单点呗,再别折腾人。”笑也笑了,闹也闹了,乐子该看也看了,转了钟,疲惫感上涌,再没精力搞事。

      最后一轮的国王是程朗,抽到卡牌,他想也不想,塞给余莉莉,“你想吧。我想不出来。”

      余莉莉眼睛都懒得抬一下,“我呀……”她随意点人:“那就……1号、11号,对视10秒。”

      几乎同时,谷雨和段司柏举起了手里的卡牌。

      从说要散场开始,大家就心不在焉,只剩几个人意识到这轮的搭档是一男一女。前面说了不搞事,临到这头又开始心痒痒。

      有人搭腔:“程泽,你是不是该让一下呀。”

      程泽转头左右看了看,撇嘴起身,坐到林亦驰旁边。他一走,谷雨和段司柏中间隔出一个透明的距离。

      粉象男出来主持大局,轻拍巴掌,“开始吧。”

      没有了阻隔,四目相对的时候,会看得格外清晰。谷雨的眼神就像径直而下的锚,略过他脖间忽隐忽现的红绳,擦过高挺的鼻梁和微薄的唇,直奔那双深邃的眼睛。

      十秒很漫长。

      谷雨觉得世界天旋地转,周遭在他的瞳仁里悉数不见,只留下她自己,无数个自己。

      这些个“自己”截然不同,又都是她。

      13岁,幸福的;
      15岁,软弱流泪的;
      17岁,就要麻木掉的;

      还有现在,盘坐在他面前,好不甘心的。

      “结束!睡觉!”不知道谁高喊了一声。

      十秒很短暂。

      还来不及探究更多,对面的人先一步移开了视线。段司柏将酒瓶推到起身那人面前,嘴角挂着笑提醒:“你们还没喝呢。”

      朋友们笑他精明,原本想躲过最后一杯酒,还是被他提起。

      散场时,谷雨听见一声冷笑,回头看见程泽微张着嘴,像要对她说话,只是话没出口,就被林亦驰拽走,经过她时,只留下了抹不屑的眼刀。

      他的脾气出了名的不好,其他人早就见怪不怪。少爷脾气嘛,在这种家境优越的帅哥身上再正常不过。

      “走吧,去睡觉。”余莉莉拉起谷雨的手,她打了个哈欠,“你明天什么时候的课?”

      谷雨说:“早上八点。”

      余莉莉点头:“那我等下跟你一起打车回去。先睡先睡,困死了!”

      谷雨问:“在这里?”

      “是啊。”余莉莉反应回来,担心谷雨有顾虑,她玩笑道:“段司柏又不是蜈蚣,十几个房间都能插一脚,安啦!”

      她牵着谷雨上楼。从楼梯的缝隙里看过去,客厅里只剩一个人。

      段司柏双手握着啤酒瓶,坐在刚刚的位置上,低眸沉思,顶光灯下,他的整张脸都埋进阴影里,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像是意识到有人在看他,他抬头,眼底一片温色,嘴唇一张一翕,说了句话。

      是无声的。

      床垫很柔软,梦也很柔软。余莉莉入眠的样子很恬静,她习惯留一盏柔灯睡觉,睡前她问谷雨也可以接受吗?

      谷雨说:“可以的。”开灯和关灯对她来说没有区别。

      入睡三小时后,人会进入深度睡眠,谷雨睁着眼,听着余莉莉均匀的呼吸声,心里默数的数字已有四位。她轻喊了声:“莉莉。”

      没有回应。

      她支起身子,伸手在余莉莉面前晃了晃,又确认了一次,梦里的人依旧毫无反应,捻好空调被后,谷雨轻手轻脚下了床。

      她无法睡着。门锁卡扣声响动,轻微的声音也清晰可见。两层的挑高别墅,从二楼就能看见底下的动静,只是黑黢黢一片,看也看不清。

      走廊的温度比客房要高,几小时前残留的低温消耗殆尽,这才是谷雨习惯的温度。

      开了灯,空无一人的房子里,茶几上倒着几个空酒瓶,桌上的卡牌三两散开,巨幅情侣合影,亮条彩带,都像这间房子的入侵者。

      “睡不着吗?”

      身后响起了这样的声音,在寂静的后半夜,太突兀。谷雨心跟着一跳,很快平复下来,转头看,是段司柏,他正从后院进来。

      谷雨问:“雨停了吗?”
      段司柏说,“停了。”

      谷雨点了点头,平静地移开眼,继而露出笑容解释:“有点口渴,下来找水喝,有打扰到师哥吗?”

      “没有。”他迈开步子走到房子另一头,利落简约的开放式厨房是未遭装扮的幸存地。段司柏站在双开门冰箱扭头问:“你能喝冰吗?”

      什么?谷雨反应过来,说:“可以的,谢谢师哥。”

      他对这个称呼似乎没有异议。

      在他打开冰箱时,谷雨借余光瞟过,清一色包装的矿泉水填满冷藏层,是超市里常见的品牌,没有水果也没有日常吃的食物。

      是不常住这里的缘故吗?也对。他们应该有很多套房子,这甚至可能是最不起眼的那套。

      段司柏握着瓶身,谷雨伸手想说谢,对方却没有将水递给她的打算,反而问她:“现在困吗?”

      谷雨说:“刚睡醒,现在还挺精神的。”
      段司柏说:“那等我一下。”

      冰水搁在岛台上,他转过身在捣鼓着什么,等待的过程中,塑料水瓶表面的水汽凝结成水珠,落在大理石台上,小小一圈。

      橱柜和段司柏的身高并不符,他只能弯着腰,脖子间的红绳露出。

      谷雨这次看的很清楚,是一枚玉佛牌,红绳系着的玉佛个头偏小,不是常规男士会佩戴的款式。

      谷雨也有过这样的玉佛头,外婆神神叨叨给她带上,说男带观音女戴佛,乱不得。不过她的那枚,早几年就不见了。

      从没听余莉莉说过他身边有交好的女性朋友,那会是谁的?母亲?妹妹?白月光?

      思绪飞驰,时间过得格外快,电水壶啪一声跳闸,热腾蒸气上升,冰箱再一次被打开。

      热水一半,冰水一半,推到她面前的玻璃杯,不会再冒出热气,也不会渗出水珠,就是这样一杯,常温的水。

      他是照拂客人的主人,关切备至,没有问出多余的话题,还是那句,“晚安。”

      但这次,不是无声的。

      天刚亮出了鱼肚白的颜色,谷雨喊醒了身旁的人,顺带提醒余莉莉别忘了把手机还给大家。

      “你要不提我还真忘了。”余莉莉抱着盒子,睡眼惺忪。她是组局的人,有义务管他们的去留,“我先去喊他们起床,等会和我们一起回去。”她说的他们正是昨晚提早八的那几个。

      谷雨问:“你的车呢?”

      余莉莉毫不在乎:“就停车库吧,我现在开不了,后面再让程朗开回来,反正这里车库也空着。”她说完便上了楼。

      谷雨也很快找到了那部手机,轻触屏幕确认无误后,放进了自己的包里。坐在沙发上,会困,但在这里,她很难睡着。谷雨能听见余莉莉挨个敲门的声音,下楼的脚步声,人窝进沙发皮面褶皱的摩擦声。

      余莉莉问:“你手机还有电没,要不充会儿电再走?”
      谷雨睁开眼,“没事,等下课回寝室再充。”
      “好吧。”也到时间该走了。

      余莉莉的视线落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轻笑着感慨:“你说的对。没有手机,玩都玩的专注了些。”

      谷雨没有回答她,浅淡微笑着,也重新闭上了眼。

      两个人都半困半醒,还有些迷糊。余莉莉突然想到了什么,尖叫了一声,谷雨的困意被彻底驱散,正下楼的程朗也是,他疾步过来,关切询问:“怎么了?”

      “昨天还没切蛋糕呢!我做了一下午!”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真怎么了。”
      “这不重要吗?我做了一下午!”她嘟囔:“我指甲都快做劈了,结果都把它忘了!”
      “重要重要!”
      ……

      *

      手机电池余量耗尽,自动关机。

      谷雨没有着急要充电,下早课后回宿舍补了一觉,再醒过来已经是下午。

      她拨开笔帽,整理专业课笔记。

      室友宋晓诗抱着洗好的衣服回来,看见座位上的谷雨,打了个招呼,“你醒啦?”

      “嗯,刚醒。”

      宋晓诗放下手里塑料桶,抽开椅子轻巧一滑,就到了谷雨旁边,“嗯……我听学姐说,你昨天跟视传的余莉莉一起去玩的,那你有见到……林亦驰吗?”

      林亦驰?谷雨看了对方一眼,如实说:“有见到。”

      宋晓诗激动道:“真的吗!他可出名了,你知不知道!”

      是吗?

      谷雨摇头,之前确实没有听过,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不相干的人和事不用在意,况且今天以前,宋晓诗在寝室里只会提她正在追的一个男子偶像组合。

      “你没印象?上学期!大学语文!就是我们班和他们产设2班一块上的!你没印象吗?”宋晓诗瞪大眼,当时林亦驰还找谷雨借过一支笔,怎么就完全没印象了。

      “你忘了?”宋晓诗拿起桌上的笔,“就这个!同款!你一点印象都没有?”

      确实没有印象。大学里的交集不像中学,大学四年有人甚至也认不完一个班的同学,何况只是一块上过大课,借笔这件事,一学期也总有个五六次。

      “你真忘了啊。”宋晓诗一脸遗憾,过了会她又凑近,“那你昨天见到他,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人太多了,我太没注意。只是你说到他才想起来。”

      “啊……好吧!嗯,谷雨啊,你跟……余莉莉,应该很熟吧?”

      问题好跳跃。谷雨停笔,偏头认真看宋晓诗,“你对他,很感兴趣?”

      宋晓诗有些害羞,“也不是,就是……想先认识一下,交个朋友嘛!”

      她是很可爱的女生,也是绝对的外貌协会会员,对男性的理解或许只停留在帅与不帅。如果林亦驰长得和她们班班长一个样,她可能也不会多看一眼。

      谷雨说:“好,我知道了。”

      “嗯,啊!”宋晓诗反应过来,“你答应啦?”

      “嗯。”谷雨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笔记上。提一嘴的事情,成与不成,结果如何,她也只是中间传话的人。

      “谷雨!”旁边的人激动起来,抱着她猛地在侧脸亲了一口,“我真的是爱死你啦!”她扑过来,谷雨手里的笔跟着一歪。错开的斜线凹进纸页,略显狰狞。

      回过神,宋晓诗又开始连声道歉。

      “没事。”谷雨淡淡笑着,合上笔记本,想到了什么,她偏过头问:“晓诗,我的手机没电了,可以借你手机打个电话吗?”

      “当然可以啦!”宋晓诗二话不说拿起手机递给谷雨。

      “谢谢。”

      在谷雨的记忆里,初夏总是多雨的。走到阳台,她才发现又下雨了。不过夏天就是这样。

      这场雨下的很急,倾倒而来,浇在面前的梧桐树上,压着树叶,另一边太阳却还在。谷雨拨通了自己的号码,手机里传来嘟嘟的提示音。

      走廊上不停有人探出头来,叽叽喳喳兴奋地说着话,谷雨也跟着掂脚望去。

      嘟声消失,电话接通了。

      “是彩虹啊。”

      段司柏刚从导师办公室出来,听见电话那头的低语,他脚步一顿,抬高了手中的伞柄。

      是彩虹。
      颜色很淡,在就在郁郁葱葱的树后。

      最后一滴水珠从伞面滑落。
      雨也在这时候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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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太阳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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