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枝逢生

　　三中要求周天晚上返校上晚自习。大家把晚上这几个小时称作“黄金四小时”，因为对于住读生而言，这是这周中最后能吃到校外美食的时间。

　　这令姜折枝很意外，因为她在国高时没有这所谓的“黄金四小时”，学校里的东西足够他们吃了。

　　“还有人要吃关东煮吗，我要吃完咯。”

　　“诶诶自热火锅给我留一点，我请你吃辣条。”

　　姜折枝觉得很有趣，兴致足足地看着同学们分享食物，然后捧着一杯奶茶猛吸一口。

　　“欸陈延，胥老师多久来啊？”

　　陈延回头答：“还早，她一般七点才来，班主任这个时间在开会呢。”

　　姜折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盘算着多久解决完这杯奶茶。

　　她轻轻回头，瞥见自己的同桌在不顾周围喧嚣地复习。

　　也对，明天是开学考的日子。

　　姜折枝叹了一口气，也从书桌里取出一本书，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着。

　　两个月没学习，光靠上周的复健，她还真拿不准自己会考多少分。

　　时值夏末，清风中携着一抹初秋散漫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桂花即开的预兆与学校愉悦的气氛。
　　姜折枝回眸，黯然失神。

　　时间过得真快。

　　她正情思到深处时，一声大吼传入耳帘。

　　“你们一个个的是想造反吗？！学校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不是不清楚？”

　　胥静瞪大眼睛，她那本身就大的眼在此时充满愤怒。

　　“成究，许黎生，还有庞巷，你们三个给我站起来。”

　　胥静缓步走到庞巷面前，目光犀利地看着她道：“你是什么人，来学校吃自热火锅，你当学校是你家啊？”

　　庞巷的几个损友憋着笑，有一个还暗暗地笑出了声。

　　“你们笑什么笑，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吃关东煮。”

　　那几人瞬间噤声。

　　姜折枝庆幸自己坐在角落里，正希望自己开头桌上的奶茶没有被发现。结果下一秒，胥静皱了皱眉。

　　“姜折枝，你的奶茶露出来了。”

　　姜折枝“啊”了一声，也跟着站了起来，“老师，对不起。”

　　胥静最后让他们将零食全部收拾干净，把他们叫到办公室去了。

　　剩下的人又开始窃窃私语。

　　“她今天吃火药了吧，我们班又不是没被查到过。”

　　“估计操行分被扣了。”

　　姜折枝也被吓了一跳，上周胥老师还算温柔，上课时严苛了一点，结果今天“火力全开”。

　　一晚下了后，姜折枝和庞巷一同走出了办公室。胥静罚他们写一千字检讨。

　　“枝枝，这检讨到底该咋写啊。”

　　“哎，今天算是倒霉了。”

　　她们并肩站在一个观景台处，氤氲于黑夜幕布静谧之中，在身边呼啸着的是忙碌且意气风发的青春。

　　“明天都要考试了，她让我们一考完就交给她，哪里有时间呀。”庞巷不满地嘟囔道。

　　姜折枝沉默半晌。“确实。”

　　庞巷叹了口气，“只能晚上打灯硬着头皮写了。”

　　-

　　周一，姜折枝没有赖床，早早地起了床。

　　学校昨晚已经布置好了考室，他们今天可以直接去考场。

　　考场是按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分的，姜折枝没有成绩，于是座位是在最后一考场。

　　于是，姜折枝坐在最后一个座位，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望着教室里挂着地钟表。她还真是第一次坐最后一考场。

　　她前面的人一直没来，直到监考老师拿着密封袋走进考场，那人才慢悠悠的从后门进来。

　　姜折枝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注意到前方有动静，便半眯着眼，抬头一望。

　　她万万没想到，她对上的是程烬的眸。

　　“你好啊。”姜折枝有点不敢相信地道，声音有点颤抖。

　　不是啊兄弟，你特么长了一张祸害世人的脸，结果老天还是公平的，没有给你好的成绩？

　　这一天的考试姜折枝都有些心不在焉，坐一会儿题，就盯着前面人的后脑勺看一会儿，思考着老天爷真的这么公平吗。

　　可她上次看到他写程序，那么熟练且清晰。这种人怎么会只考倒数第二？

　　不应该数学很好吗？

　　姜折枝交了卷后，戳了戳程烬的后背。

　　“你看我们是不是特有缘分？遇见这么多次了还坐在一块。”

　　程烬黑着脸，低声道一句：“别碰我。”

　　“我又不是什么病毒，这么畏惧我？”姜折枝乐了，打趣道。

　　“我和你熟吗？”

　　话音刚落，少年起身，离开考场。

　　姜折枝望着他的背影，干净而修长，不禁令人产生幻觉，觉得时光在此定格。她撇撇嘴。

　　啧，被讨厌了。

　　姜折枝也离开考场。漫步于走廊之间，阳光为少男少女们镀上一层金，青春正值美好时期，令人想要撒野奔跑。

　　“欸枝枝，你数学考得怎么样？”庞巷见到姜折枝，挽着她的手臂边走边说：“我这次肯定完蛋了，数学大题只有一道写全了。”

　　“一般般吧，我数学也不算擅长。”姜折枝斟酌之后，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对了，我等下写完检讨给你看看吧，你写了没有？”

　　姜折枝“哦”了一声，“还没写完。”

　　“算了，毕竟是要上台念的，万一重了就game over（游戏结束）了。”

　　庞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对。”

　　姜折枝在晚上写好了检讨，随手丢进了书包里。

　　第二天早上，姜折枝在考室外找着考试用具，正要合上书包时，被猛推了一下。她皱起眉，回眸一看，两个男生已经打起来了。

　　“找死是吧，自己考不好怪我？”

　　他们被互相推来推去的。姜折枝立马大喊：“不要打了，有老师要来了。”

　　其中一个男生听到这话暂时收了手，结果被另一个人偷袭，狠狠地推到了放书包的桌子上，瞬间，桌子塌了，上面的物品落了一地。

　　姜折枝的书包没来得及关上，里面的书散了一地，和她一同遭殃的，还有另一个黑色书包。

　　姜折枝垂眸，眼底没有光色。

　　考室里的人们都出来围观。“谁的书，掉了一地？”

　　姜折枝谁也没理，慢慢地捡着书。忽而人群散出一道口，一个校服穿得松松垮垮的少年走了过来，在姜折枝身旁蹲下，开始捡东西。

　　姜折枝抬眼，是程烬。
　　他们都没有说话，大抵是心情低落了。

　　突然面前出现一双手，执着一张对折过的纸。
　　“你的。”程烬眸色漆黑，带着点挑逗的意味。

　　“噢，谢谢。”姜折枝没有看，应该是她的检讨吧。她将它收进书包，然后头也不回地带着书包进了考场，将书包放在了讲台上。

　　她本来心情挺差的，结果程烬一来，还主动跟她说了话，她心里像是放了个盛大的烟花，炫丽地炸开。

　　不管了，至少他记住了自己，还帮她捡东西了！

　　于是这一上午，姜折枝又在时不时地走神。
　　她怕不是个恋爱脑吧，一天到晚都在想他。

　　姜折枝在晚上放学收接到了林余的电话。

　　“喂，妈。”

　　“你们今天是不是考试了？”林余在电话那头，声音没有波澜，听不出情绪。

　　姜折枝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点点头道：“是。”

　　林余喝了口热水，声线听起来滋润温和，语调却是冰冷的：“能进年级前十吗？”

　　“......妈，我不太确定。”她都两个月没有学习了。

　　“听你们班主任说你带零食进教室被她抓到了？”

　　我靠，胥静居然还把这件事反馈给了家长。

　　姜折枝心虚地吞了吞口水，“对，老师罚我写了检讨，以后不敢犯了。”

　　林余平常不怎么管姜折枝，但是会管她的学习成绩，在学校的表现。姜折枝觉得挺讽刺的，她们母女间平时很少嘘寒问暖，唯一联系的原因就是她犯了错误。

　　“在学校还是要像个学生，家里已经没有能力放纵你做错事了。”林余顿了顿，“你要跟我保证下次月考时进年级前三。”

　　“......”

　　姜折枝觉得很为难，但也不得不答应：“好的妈。”

　　一通电话打完，姜折枝有些失神，沮丧地在路边抱着膝盖蹲了一会儿。她找了家咖啡店，点了杯咖啡，今晚不想睡觉了。

　　反正她也老是失眠，不如不睡，用来啊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姜折枝从书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手账本。自从高中以来，她便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

　　她用笔帽戳了戳脸颊，在本子上轻轻记着。

　　“今天他和我说话了，还主动帮我捡东西。”

　　转来这里后她写的几篇日记，都是有关程烬的。

　　她还喜欢在上面涂鸦，以表心情。一只笑容有点欠的小狗在本子上呈现出来，姜折枝微微扯唇一笑。

　　她又补了一句话：“本来今天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可是想到他后，我就开心了。”

　　姜折枝合上日记本，回眸眺望着窗外。

　　蓦的，她发现一对年迈的身影，互相搀扶着对方，在街上慢悠悠地踱步着。

　　看上去是一对老夫妻，十分恩爱。

　　姜折枝忽而感觉有一股暖流从头顶漫延至全身。

　　慢慢来，谁不是翻山越岭地去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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