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情大唐之爱抑

作者:陆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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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新郎白首偕老莫违终(上)


      乾封二年,春正月,丁丑,以去冬至于是月无雨雪,避正殿,减膳,亲录囚徒。帝耕籍田,九推乃止。自行乾封泉宝钱,谷帛踊贵,商贾不行,癸未,诏罢之,复行【开元通宝钱】。

      二月,丁酉,涪陵郡王【李愔】薨。辛丑,复以万年宫为九成宫。生羌十二州为吐蕃所破,三月,戊寅,悉废之。

      夏四月,乙卯,中书侍郎【杨弘武】【戴至德】,黄门侍郎【李安期】【张文瓘】,吏部侍郎【赵仁本】,并同中书门下三品。时造蓬莱、上阳、合璧等宫,频征伐四夷,厩马万匹,仓库渐虚,张文瓘谏曰:“隋鉴不远,愿勿使百姓生怨。” 帝纳其言,减厩马数千匹。

      秋八月,己丑朔,日有食之。辛亥,李安期出为荆州大都督府长史。

      九月,庚申,帝以久疾,命太子弘监国。辛未,辽东道行军大总管英国公【李勣】拔高丽之新城,左武卫将军【薛仁贵】拔南苏、木底、苍岩三城。

      “阿娘?阿娘?” 我轻戳武媚的手,不敢大喊大叫。武媚正休息,惊着了她容易气促头疼。

      去年大肆募兵屯粮,今夏高丽的权臣渊盖苏文一死几个儿子闹内讧,辽东就拉开了战争的大幕。这战事一起,自然是人人关注。受北地气候所限,君臣切盼在冬日之前结束战役,不料大总管李勣的记室元万顷所作讨伐檄文却出了岔子,一句‘不知守鸭绿之险’正好给敌方提了醒儿。元万顷乃一介文士,擅于属文,放浪不羁,原是中书省的通事舍人,难得上了战场,还没为国立功呢,反被罢用流放岭南,看吧,五百万彩票一辈子也中不了,但霉运来的就是这般容易。

      高丽方面特意向唐军致谢,并迅速移兵鸭绿江南岸,唐军再要渡江可谓难上加难。如此一来,战事就拖到了秋冬。头头脑脑都上火,最闹心的肯定是李治,他爹亲征高丽折戟安市,他爹的表叔三征高丽也没能打进平壤城,他可是登顶泰山封禅的男人,总要有所突破才是啊。武媚也跟着担心,时常彻夜难眠。

      很快,武媚吁一口气,她仍闭着眼,疲惫的喃喃:“辽东平否?”

      她误以为我是某个女官,我心疼这女强人,好言宽慰:“阿娘,辽东待平,然捷报未远,社稷太平,内外有序,阿娘大可宽心。”

      武媚睁眼,略惊讶的上下打量我:“你。。。怎知。。。”

      “此事容易,”,我自书案随便拿起一个奏本:“昨夜昏定,阿娘在此,今日转醒,阿娘犹在此地,必是为社稷而忧,一夜未眠。”

      落地唐朝已是三年,旭轮和我都长高了一些,一卧一床容不下母子三人,今年年初便把侧殿修饰一新让给我们住,只一墙之隔且里里外外都有一大堆宫人照顾,武媚也算放心。

      “小小顽童,怎知何为社稷?” 武媚笑笑,熟练的整理那一摞奏本。

      我道:“学士讲授《古贤集》,言君王即社稷,君王安则社稷固,臣子尽忠事君,则君王方安。”

      武媚点头,仍专注的翻动奏本:“好,幸未辜负诸学士,旭轮因何不同在?”

      “哥哥懒床未醒呢,”,我一指殿门口:“诸娘子有事启奏,阿娘可愿宣见?”

      武媚干搓一把脸稍提精神,她望着殿外的几道人影无奈笑道:“原以为今日可得闲暇,唉,汝等入内回事即是。”

      女官们来自东宫,李弘一直差遣她们出入大明宫传递消息,什么左春坊、右春坊、内坊,一天天的从没断过。我就感觉这坐镇监国的根本不是李弘和他的佐僚,还外带了一个武媚,而等武媚也经手一遍,又得原原本本的向李治汇报,李治若无异议,武媚再派人送去各衙门。李弘监国三个多月,武媚瘦了一小圈。

      这要是让不知情的人看到,还真以为李治的权力都被媳妇儿架空了。我时常感慨武女皇忒不容易,就像21世纪包揽家内家外的女强人,生孩子做家务是她的,挣钱致富也是她的活儿,不,武媚其实还不如女强人呢,女强人撑死了养三个家庭,而武媚要操心的是一国百姓,可气,忙的要死也没人领她的情。

      待看过那奏本,武媚精神振奋也欢喜了许多,她拉着我的手说:“薛将军与高丽投诚派会于鸭绿江,英国公统军攻大行城,果然捷报未远!”

      我清楚这二人就是后世小说影视里时常登场的薛仁贵和徐茂公,也清楚鸭绿江是与某邻国的边界线,对大行城可就一无所知了,既然武媚的心情大好,大概率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军事重镇吧。

      众女官才退下,宫人道内给事冯凤翼与司言郑南雁已等候半个时辰,武媚命宣,二人同步入内,先是问安行礼。

      武媚自嘲:“怎敢不自珍?至尊命太子监国,我亦不得清闲,幸而旭轮与月晚极是乖巧,免我分心旁顾。你道这三尺小儿何其聪慧?辽东露布未至,月晚便知捷报在途。”

      冯郑二人自是随声附和,夸的我都不好意思听了,扭头抱着武媚日渐消瘦的腰身暗自偷笑,果然恭维使人舒服啊。

      武媚把我一头还没梳理的乱发揉的更乱了,又与我脸贴着脸,颇欣慰道:“你哟,这般惹人喜爱,阿谁忍心放你出宫下嫁。”

      能入武女皇的法眼我心里别提多美,赶忙讨好:“儿更不舍耶娘,情愿入道为女冠,终生为耶娘祈福。”

      这之后,她主仆三人谈论正事,我随手翻动奏本,眼前一亮,工工整整的蝇头小楷,忙不迭再翻开一本,又是素朴严谨的隶书,心话得亏我不用当官,这第一关——工作记录我就过不了啊,练到这种地步,手腕岂不要断掉了?

      “含水殿?太液池北?”

      “是,闻听王公亲往将作监,”,冯凤翼眉心微皱:“仆多般打探,知是至尊敕令修缮含水殿。”

      王令辞,从四品上内侍,应置两员但一直挂单,所以是毋庸置疑的内侍省一把手,三年来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中官之贵,极于此矣。

      武媚凝神望天:“如此。。。含水殿即将有主。既是圣意如此,你我无可奈何。”

      武媚好一阵无话沉思,冯郑二人也只能干等着。

      她再开口时,十分平静的吩咐冯凤翼:“除夕乃辞旧迎新之夜,每岁重典,周国公不可不请,却不必强求,凤翼,你且。。。去吧。”

      “仆遵令。”

      待殿中无人,武媚的身子突然一松,她的手抚过那些奏本,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如若阿娘出宫别居,月晚可愿同行?”

      我心话李治悄摸悄的修缮一处偏僻殿宇十有仈九是为了金屋藏娇,藏就藏呗,藏一千个也不怕啊,您女皇陛下啥人斗不过啊,这回咋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就丧失了斗志捏?

      我装作十分困惑的看着武媚:“阿娘出宫?社稷何如?”

      武媚颦眉:“阿娘与社稷何干?”

      “阿娘出宫便是不事耶耶,”,我挠了挠我的鸡窝头:“耶耶乃君王,臣不事君,则君不安,则社稷不稳呀。”

      “耶耶所驭臣下不止阿娘一人,”,武媚摇头:“唉,失一女子,无关社稷。”

      我爬上书案,在武媚惊异的注目之下,我以我肥嘟嘟的身体盖住了那些奏本:“原是有旁人为耶耶处置书卷呀,儿还道耶耶只信任阿娘呢!阿娘与儿往苑中游玩,书卷公文尽数退还耶耶便是。”

      武媚登时愣住,良久,她莞尔一笑,把我的宽脑门亲的叭叭响:“妙,阿娘今日便陪我儿尽兴顽闹!”

      武媚抱我返回侧殿,张娟娘怕她累手,她却没让给娟娘,笑说:“张娘子保育公主三载,公主伶俐乖巧,需为娘子记大功。”

      娟娘谦卑自称无功,自己只知一句忠心事君。

      “忠君足矣,”,武媚颔首,颇为赞许:“娘子未负我所托。”

      李旭轮已起床,宫娥们正为他穿衣,武媚把我放在了旭轮旁边,吩咐宫人为我梳发。

      旭轮立刻抱住了我:“一夜不见阿妹如隔十秋!”

      “肉麻!放手!”,我嫌这小家伙太腻歪,使劲的挣开了他:“我不得喘息啦!”

      众人忍俊不禁,武媚实在累极,她和衣躺下,听着儿女的拌嘴笑闹,很快就入梦了。回笼觉睡到巳时,武媚清醒了。要不说人家能改朝换代当女皇呢,单说这自律程度,一般人望尘莫及。换做是我熬通宵批阅国家大事,一个时辰哪够睡啊,最起码得补一天一夜。

      朝廷明文规定,元日前后放假三天。过年七天乐,大家一起乐。蓬莱殿,大明宫,乃至整个大唐,千家万户喜气洋洋,扫尘换新,迎候戊辰龙年的到来。大大小小的衙门都放假了,学童们也得了空闲,旭轮却不忙着痛快玩耍,竟对扮老学究上了瘾,而我就是他唯一的倒霉学生。

      天可怜见,我没想在这唐朝考啥状元进士啊,能识字我就心满意足了,凭什么让我再做一回苦逼学生啊,但我又不能在武媚面前表露出厌学情绪,只得跟着旭轮背书,写字写的胳膊都快废了。见状,武媚先表扬旭轮是个好哥哥,又夸我勤奋好学,向左右炫女‘公主早慧,类我’。

      武媚这一放松就是足足二十四个时辰,东宫送来的奏本她翻看一遍便放在书案,她自己不去见李治,也没安排人前去汇报。李治大半天没等着消息,派内给事王君德来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武媚称病不见,居然派我去应付,我对王君德撒谎说武媚是累病的,王君德不疑有他,再次登门,拿了一堆药材,说是李治赏赐。

      虽说爹娘该是一样的亲,但我忍不住要为武媚说一句公道话。想让马儿快快跑,你就得给马儿吃好草,如果不允许东宫和宰相做大,不就得好好安抚最得力的小助手?自家婆娘什么脾气李治你可是门儿清啊,她要是开店卖香醋,做成全国连锁准没问题。那四妃六仪八十一女御啥的,你也就别老惦记了,你得清楚你和你爸爸爷爷不一样!!你那小身板不允许你一窝接一窝的生!!一个媳妇儿五个娃,老老实实的过小日子吧。

      至除夕当日,晴朗少风。司言郑南雁着人来报,道是太极宫的朱砂梅开花了,武媚听后就带着我和旭轮同去赏梅。二人扎着小发揪,穿的是一模一样的紫绸冬袄,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是一双皇子。曾听高氏告诉张娟娘,我这具躯体的原主满月之时,李治追封武媚所生的女儿为安定公主,并追赠谥号‘思’,卤簿鼓吹及供葬仪制皆如亲王。或许为人父母的心情都是这样吧,越是喜欢眼前的,也就越想念已经不在的。

      旭轮拿着一根蜜色芝麻糖瓜走在前方,他时跑时跳,还不时停下来咬一口嘎巴脆的糖瓜,萌点满满。我双手捧了一颗金球,这小金球的外观华美但形状并不出奇,类似近代的网球,然而它的内在却令人叹为观止。球体为空心,横着两根极细的金属短轴,两轴由一个碗状的微型香盂相连,无论如何滚动这颗金球,香盂内的炭火都不会洒落,只热气透过无数精密的镂空缝隙源源不断的溢出。

      河清海晏,幼子幼女承欢膝下,武媚心情貌似不错,还与众人闲议各地的过年习俗,欢声不断。我心中忽笑,原来只要到了新年,古人新人都是一个样子嘛——大过年的,什么糟心事儿都等到年后再提吧,眼下任务只有吃喝玩乐。

      我一路寡言,专注欣赏这粉刷一新的大明宫,偶尔几座宫外仍有匠人在赶工劳作,因隔了一层障纱,看不清他们描绘的图样。每一眼所见皆是重重连绵的亭台楼阁,大气磅礴的宫阙,无不彰显盛唐气象。恨自己只长了一副头脑,数不清它们的数量,听说北京的紫禁城有999间房,这西京大明宫应该只多不少吧。

      经安礼门进入太极宫,早有人在城楼下专程迎候武媚,道是临近北海的咸池殿最宜赏梅。我疑心哪里不对头,却又觉得是自己多心。

      又行片刻,视野里出现大片大片的梅林,丛丛娇娆,远眺若朝日新出,可惜今冬无雪,难以交相辉映。不远处的望鸭亭,呼啦啦的跪了一地宫人,武媚瞥了一眼步辇,顺着步辇向前方望去。

      十余丈外,咸池殿的西墙,数百株朱砂梅沿北海湖岸开的正盛,随侍的中人宫娥三五成群的站在梅下苦苦寻觅形态别致的花枝,李治也亲手摘梅,而一道绯色倩影几乎紧傍着他,指点他上下左右。

      “耶耶!耶耶!”

      凭衣色认出了父亲,旭轮挥动糖瓜开心的呼唤,高氏快步上前,她轻捂住他的小嘴,耳语哄着,抱他退回了武媚的身后。

      我简直不敢相信,李治命人修缮含水殿居然是为了贺兰瑜?!她正式入住大明宫了?!还真应了那句老话,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可韩国夫人临死之前说的明明白白,贺兰瑜喜欢的男人是李弘呀,李治为什么还要。。。喂喂,我的爹啊,老牛都想啃嫩草,可这嫩草她不能下嘴啊!我都不好意思说你!!看来李治也不是真犯病,他是偷懒陪小情儿,苦活儿都推给了老婆儿子。

      还有那个贺兰瑜,我也是无力吐槽。就算你当不了太子妃,听从武媚的安排嫁个嗣王郡王什么的不好吗?你长的倾国倾城,丈夫肯定会捧在手心疼爱,何必要给病秧子姨夫当小妾呢?你妈的辛酸案例才过去一年啊,你不是不清楚你姨妈的手腕,不说躲着武媚走,你居然还敢主动挑战?没错儿,武媚当初上位凭的是美貌,但能熬过这十来年的血雨腥风可不是仅凭美貌啊!你确定你能比她走运?唉,果然老天是公平的,长了好看的脸蛋,注定要失去好用的脑子。

      微风送来悦耳银铃般的少女娇声,余众无不惴惴变色。每一秒于我好如一天般漫长,可我啥都不敢说,眼前这场景。。。真的是。。。怎一个尴尬了得。

      却看武媚,竟温柔笑说:“寒冬腊日,至尊好雅兴啊,美人赛花娇,真真赏心悦目。不可惊扰至尊,改道东宫。”

      “是。”

      一行人遂往东宫,自有人先行通报。待到玄德门下,竟见李弘亲自恭候母亲。我忙把暖手用的小金球递给李弘,这单薄少年的脸颊被冷冽的腊月寒风吹的泛红,双唇也是苍白。

      “阿兄请用。”

      李弘笑着推还给我:“阿妹年幼畏寒,此物不可离身。”

      我复推还,李弘仍是不受,武媚发话:“阿妹年幼却知爱护兄长,勿拂阿妹爱意,太子乃国储,需时刻牢记为国珍重自身。”

      “阿娘所言极是。”

      李弘尚未娶妻,除太子妃之外,太子内官当有良娣、良媛、承徽等数十员,但我从未听闻李弘有任何有名分的妾,今日随李弘迎候武媚的也只太子内坊的典内并司闺司则司馔等女官。

      步入东宫,横竖各殿空空无主,武媚就近直入承恩殿落座主位,一座烟云色的云母石榻,无多雕饰,古朴自然。

      “掌严何在?” 武媚道。

      一个女官闻声出列,武媚冷声问:“汝是何职责?”

      女官叉在胸前的双手一颤,迟疑着作答:“回殿下,妾掌东宫内首饰、衣服、巾栉、膏。。。”

      “阿娘息怒!”,李弘的表情不如见面时轻松,他呵斥那女官离开承恩殿,又着急的向武媚解释:“是儿不惯穿用皮尉,非是内职不曾置备。”

      人都走了,武媚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她指着身侧,让李弘与自己同坐。

      李弘不坐,直问武媚:“不知阿娘拔冗亲临所为何事?”

      武媚便也直说:“可曾与贺兰。。。私下相见?”

      “表妹?”,李弘好不惊疑,他指身后的一众随员道:“命妇出入一向由典正监记,参见行礼由司则总之,儿不敢违礼。”

      “皇后恕罪!”,典正忽的扑通跪地,叩首答道:“上月,贺兰娘子。。。请谒太子,臣知娘子尚处丧期,多有不便,故未允准!”

      李弘的确不知此事,脱口便问那典正:“娘子毕竟是我姨妹,为何不报于我?”

      典正道:“郎君容禀,郎君奉御命监国,昼夜辛苦,臣窃以。。。”

      “典正何罪之有?”,武媚倒是放心的笑了:“我未能防住宵小,全赖典正扶救太子啊。”

      典正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救了李弘,只说是职责所在,不敢称功。

      李弘愈发糊涂:“敢问阿娘,贺兰表妹。。。如何不利于儿?”

      武媚吩咐众人退去殿外,她没和李弘绕弯子,低声道:“你非蠢人,瑜儿对你是何心思,你早该知晓。”

      李弘面色坦然,他微微颔首:“不敢诓瞒阿娘,表妹颜色可谓国姝,美则美矣,在儿眼中,表妹与东宫主母之位实不匹配,然而,倘若至尊命儿娶表妹为妻,儿自当遵敕。”

      “弘儿最是教我宽心,”,武媚笑吟吟的看着李弘,再教李弘坐下,他这才与母亲坐在一处,武媚拉了他的手,口吻温和:“适才,阿娘往咸池殿赏梅,亲见至尊为贺兰摘梅。前次若任贺兰进得东宫,只怕要与你纠缠不清了。”

      李弘不觉愣住,武媚唇角泛起一丝苦笑:“汝姨母病逝之后,原以为是非恩怨就此如云散,待为敏之兄妹各择佳偶婚配,博汝阿婆如意,我便是尽心了,却怎料。。。此为命也?!”

      武媚说是她亲眼所见,李弘不信也得信了,默了默,他轻声问母亲:“阿娘。。。意欲何为?”

      干啥?他娘肯定想打人呗。

      “外臣对我多有诽谤,我一概不认,”,武媚枕着李弘的肩,这少年自出生之日起便是母亲这辈子最大的指望,我清楚的看见武媚的眼圈泛红:“尽忠事君,我自认无愧天地,平生唯有一错,贪念,我儿贵为国储,我位居中宫,可我仍不知足,祈愿我夫只爱我一人,一如我爱子女,不舍见其伤痛,不舍见其吃苦。”

      李弘长叹,他眉眼间尽是落寞与无奈:“确为贪念。田舍翁某岁丰获,亦思量购置美妓娇娃供享乐,何况万乘天子?前朝文献皇后旧例不远,怒杀宫人,致文帝单骑出苑,劳动宰臣追寻数十里,难道阿娘不怕被世人讽为妒妇?”

      武媚疲惫的闭上眼:“难道任贺兰与我平起平坐?”

      “阿娘乃大唐国母,阿谁妄称与阿娘比肩?” 李弘有些紧张,大概是为贺兰瑜担心,他总是这般善良。

      武媚黛眉微颦:“你道贺兰无过?”

      “过错已铸,可表妹。。。”,李弘以余光注意着母亲的情绪变化:“终归是阿娘亲甥女。”

      “弘儿劝我宽忍?”,武媚仍闭着眼,她唇角一沉:“哼,是贺兰叛我在先!而我不曾亏待贺兰!”

      “阿娘莫哭!” 眼见武媚潸然泪下,旭轮好不着急。

      李弘以袖为母亲拭泪,无意间看了一眼假装懵懂无知实则静观其变的我,他小声劝慰武媚:“阿娘千万珍重,儿与弟妹皆仰赖阿娘庇护。”

      武媚捧起李弘的脸,她凝神端详儿子的眉眼:“弘儿怡静,二郎喜动,弘儿更肖御容,若遇心仪之人,弘儿是否永不变心?”

      李弘抿唇,俊脸微微一红,却没有回避,他郑重的作答:“愿效君子,恒心至死。”

      武媚哽咽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或许此时此刻,她眼中的人并非李弘,而是风华正茂时与她信誓旦旦的李治。唉,女人的心啊,都是特殊材料打造的,若是认定了一个人,那便任他刀砍斧剁,自己流着泪流着血缝缝补补,始终不离不弃。

      我打心底里瞧不上恩将仇报的贺兰瑜,却也隐隐认同李弘的善念。只因机缘巧合,贺兰瑜选择背负野心前行,但也许,她对伺机而动的危险并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十五六岁的青葱年纪,谁不是好胜心切?

      假使贺兰瑜真的成功了,我想那时的她也不知要如何享受甘醇的胜利果实吧,毕竟她对李治无意,她心心念念的是与自己青梅竹马的少年太子。她真的犯了该死的罪过?臭骂一顿,赶走也就行了吧。

      武媚起身欲走,旭轮指一樽孩儿般高大的金铜狻猊蹲坐香炉,好奇的问李弘为什么各宫的香炉多是这头异兽。

      李弘屈膝蹲下,他亲切的搂着幼弟:“此异兽源自西域,本名师子,中原称其狻猊,龙有九子,狻猊便是其一,喜烟,好坐,故而以其形雕刻成炉,供狻猊吞烟吐雾。佛家言,师子无畏,法力无边,如此威猛之兽置于家宅可保太平无灾。”

      知是一样象征吉祥的圣兽,旭轮便对狻猊多了几分好感,他偎着李弘,央哥哥讲解其他龙子的传说典故。

      李弘略显为难,估计还有公务要忙,武媚却说:“随阿娘往蓬莱殿!今日乃除夕,给假半日,至尊不会过问。弘儿便与弟妹一同顽闹!呵,往后莫要苛待自己,与二郎三郎同去跑马,一二时辰不会误事,更能强健体魄。”

      “是,儿谨记。”

      武媚‘命令’我们陪储君玩,我不敢怠慢,先叠了小青蛙,可惜益州麻纸滑腻却不脆弹,忒不给力,我呼哧呼哧的吹了大半天,那青蛙愣是一步也没蹦起来,反倒我自己吹的险些缺氧,翻着白眼宣告放弃。

      再玩抽王八,吩咐宫人把木片一一打磨的菲薄,勉强可与纸牌媲美,却没人知道王八是个什么东西,索性改名抽穷措大,数字、字母也都改成了星宿,我详说规则,李弘试着玩了一次,结果他自己是穷措大,李弘不信邪,一连三把,回回都是穷措大。李弘疑心是我使诈,他拉着我的手,反复检查我袖筒。旭轮笑到肚子抽疼,宫人忙将安息香研磨成粉撒入香炉。

      日沉时分,我被张娟娘唤醒,武媚正立于床尾,她含笑看着兄妹三人。原来闹过了头,李弘累极,一左一右的揽着我和旭轮睡着了,匡床四角散落着各式各样的充满童趣的玩具,尤其李弘胸前还趴着一个红裳绿裙的绢人,场景十分可笑。

      李弘羞臊不已,着急忙慌的下床向母亲行礼,又发觉衣袍皱乱全无仪表可言,一时间面红耳赤,该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大喇喇的打哈欠伸懒腰,旭轮也慢吞吞的爬坐起来,他不解的望着李弘:“阿兄惯是独自入睡么?月晚与我向来一处安寝。”

      李弘神色局促,故作未闻,他舒展双臂,任宫婢为自己整理衣饰。我偷瞧李弘,暗说这大小伙子该不会。。。还是纯情童男子?不能吧,大唐帝国的皇太子,没几个‘房里人’?

      “成日不许阿妹离你左右,这般得意?!”,武媚笑嗔:“只因旭轮最小,阿娘不舍你别居,若是传扬出去,外人必会笑议呢。”

      旭轮惊怕,他急忙跳下床去,拉着武媚的手连连撒娇:“儿不忍离阿娘阿妹,亦畏怯外人笑讽,阿娘令宫人不得外泄便是!”

      武媚俯身,她作势拍了拍他的小屁股:“顽劣小儿却知顾及名声呢!阿娘任你于内宫长住,却留不得月晚啊,待过十年八载,驸马迎月晚归第,汝兄妹便不得时时相见了!”

      旭轮咧嘴要哭,他指着我道:“便教那驸马同住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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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7月10日(2020)更新:
    同中书门下三品 /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唐六典·卷九·中书省】
    武德、贞观故事,以尚书省左、右仆射各一人及侍中、中书令各二人为「知政事官」。其时,以他官预议国政者,云“与宰相参议朝政”,或云“平章国计”,或云“专典机密”,或“参议政事”
    贞观十七年,「李绩」为太子詹事,特诏同知政事,始谓“同中书门下三品”。自是,仆射常带此称;自余非两省长官预知政事者,皆以为此为名
    总章二年,东台侍郎张文瑾、西台侍郎戴至德等始以“同中书门下三品”著之入衔,自是相承至今
    永淳中,始诏「郭正一、郭待举、魏玄同」等与中书门下同承受进止平章事
    永淳二年,黄门侍郎刘齐贤知政事,称“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自后,两省长官及他官执政未至侍中、中书令者,皆称“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
    自天后已后,两省长官及同中书门下三品并平章事焉宰相;其仆射不带“同中书门下三品”者,但厘尚书省而已
    【唐六典·卷二 尚书省吏部】
    侍郎二人,正四品上,龙朔二年改为司列少常伯,咸亨元年复为吏部侍郎
    尚书、侍郎之职,掌天下官吏选授、勋封、考课之政令。凡职官铨综之典,封爵策勋之制,权衡殿最之法,悉以咨之
    【唐六典·卷八·门下省】
    侍中,二人,正三品,龙朔二年改为东台左相,咸亨元年复旧。光宅元年改为鸾台纳言,神龙元年复旧。侍中之职,掌出纳帝命,缉熙皇极,总典吏职,赞相礼仪,以和万邦,以弼庶务,所谓佐天子而统大政者也。凡军国之务,与中书令参而总焉,坐而论之,举而行之;此其大较也
    黄门侍郎,二人,正四品上,龙朔二年改为东台侍郎,咸亨元年复旧。光宅元年改为鸾台侍郎,神龙元年复旧。掌贰侍中之职,凡政之弛张,事之与夺,皆参议焉。若大祭祀,则从升坛以陪礼
    给事中,四人,正五品上,龙朔二年改为东台舍人,咸亨元年复旧。给事中掌侍奉左右,分判省事。凡百司奏抄,侍中审定,则先读而署之,以驳正违失
    【唐六典·卷九·中书省】
    中书令,二人,正三品,龙朔二年,改省为西台,令为右相;咸亨元年复旧。光宅二年,改中书为凤阁,令为内史;神龙元年复旧.中书令之职,掌军国之政令,缉熙帝载,统和天人。入则告之,出则奉之,以厘万邦,以度百揆,盖以佐天子而执大政者也
    中书侍郎,二人,正四品上,龙朔、咸亨、光宅、神龙、开元并随省改复。中书侍郎掌贰令之职,凡邦国之庶务,朝廷之大政,皆参议焉
    【唐六典·卷二·尚书省吏部】
    内外官吏则有假宁之节,(谓元正、冬至各给假七日,寒食道清明四日,八月十五日、夏至及腊各三日。正月七日·十五日、晦日、春·秋二社、二月八日、三月三日、四月八日、五月五日、三伏日、七月七日·十五日、九月九日、十月一日、立春、春分、立秋、秋分、立夏、立冬、每旬,并给休假一日。五月给田假,九月给授衣假,为两番,各十五日。私家祔庙,各给假五日。四时祭,各四日。父母在三千里外,三年一给定省假三十五日;五百里,五年一给拜扫假十五日,并除程,五品已上并奏闻。冠,给三日;五服内亲冠,给假一日,不给程。婚嫁,九日,除程。周亲婚嫁,五日;大功,三日;小功,一日,不给程。齐衰周,给假三十日;葬,三日;除服,二日。小功五月,给假十五日;葬,二日;除服,一日。缌麻三月,给假七日;葬及除服皆一日。周已上亲皆给程。若闻丧举哀,并三分减一。私忌给假一日,忌前之夕听还。五品已上请假出境,皆吏部奏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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