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情大唐之爱抑

作者:陆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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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新郎白首偕老莫违终(下)



      “便教那驸马同住宫中!”

      众人哄笑,李弘也是一番好忍,但更羡慕弟弟可以无所顾忌的向母亲撒娇,而他年仅四岁便被立为太子,言行举止皆受条条框框的约束,受臣工佐僚的规谏,虽是同一双慈父慈母,同样的友爱手足,可比起我们四人,他如同是被隔离的局外人。一座东宫,是他的无上荣耀,可惜,那道宫墙内亦埋葬着他此生无法填补的亲情缺憾。

      众人往麟德殿赴宴守岁,张娟娘拿丝帕包了我最爱吃的白糖糕,又反复叮嘱宫人不要教我饿肚子,她自己则回掖庭照顾女儿。

      【简单介绍麟德殿,可略】公元581年,北周大定元年,静帝宇文阐禅位,太后杨丽华之父隋国公杨坚称帝,国号‘隋’,改元开皇,仍以长安(汉长安城)为都城,然而数百年皇朝更迭战乱不休,城池多有破败,宫室狭小,尤其城内饮水污染严重,不宜人居,遂命安平郡公宇文恺于城东南龙首塬南坡另辟新都——大兴城,于新都中轴线的正北营建宫城,号‘大兴宫’。

      三十余年后,李唐立国,高祖李渊常往岐州以北的九成宫避暑,至玄武门之变,因见父亲郁郁寡欢又年高不耐舟车劳顿,贞观八年,太宗李世民采纳监察御史马周之谏,定于大兴宫东北角即龙首塬的北坡营建夏宫,号‘永安宫’。直至龙朔二年,经多次扩建,终成一座规模庞大的皇家宫苑,方为‘大明宫’。麟德元年,李治下令于宫内地势最高处修筑一处供筳宴游乐、观赏歌舞百戏的场所,赐名‘麟德’。此殿东临太液池,占地广大,若遇大宴,仅廊下及殿前广场便可容纳三千余人,举行马毬比赛亦绰绰有余,甚是气派。

      出蓬莱殿直向西北,可见一处由青瓦白墙的廊庑围绕的宫殿群。迈入宫门,最先入目的是居中主殿,由高达十丈的白玉台基托起,由南至北,分为前、中及后殿,三殿紧密聚合,均面阔九间,前殿深四间,中、后各深五间。中殿为复式两层的‘景云阁’,故而殿顶最为高耸,后殿次之,前殿再次之。

      前殿东西两侧各延出一道回廊,南向直至宫门,东廊过半另建一座八角木墙小亭,名为‘会庆’。中殿两侧,各有天桥连接一座方亭,而后殿的‘障日阁’两侧则配了郁仪、结邻二楼,均建于数丈高的砖台之上。后殿二楼及中殿二亭之间各有一道弧形飞桥相连,保证人们畅通无碍。亭楼直入云霄,登高可远眺太液池风光,也以它们的玲珑细巧衬托三座大殿的壮阔恢弘。

      【简单介绍麟德殿,可略过】殿外的用色朴素,殿内则金碧辉煌,细微之处亦不失精致,梁柱装饰多以绛红为主,一应器具则由金银打造,华贵奢靡。一套接一套的食案锦席分布于大殿的东西两侧及回廊外,秩序井然,各席位四周均留有空隙,避免冲撞彼此,男宾女客各有分隔。殿中正北,一双宝座自然是帝后专属。

      李治早到片刻,正与那些我时常记混的叔伯兄弟们闲谈。在附近待命的军士便是大唐帝国最露脸而且借了后世某影视剧东风所以‘知名度’最广泛的—— 千牛卫。皇上走到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不需要流血牺牲,是最朴实无华的仪仗兵。

      (左右)千牛卫上至大将军下至衙门里的杂役拢共二三百号人,这其中出身最高贵的至多二十四人,名号‘千牛备身’,基本是李治的家人,譬如李渊的孙子、李世民的孙子啦,虽说差着辈分,可年龄都十来岁,再不济也是李治重用的宰相功臣家的孩子。

      众人依次见礼,诸王退后等候,李治笑视武媚:“闻卿玉体欠佳,不省公务,守岁劳神,务珍重。”

      武媚也笑,她和颜悦色的接话:“除夕大宴,重中之重,妾忝居中宫,若不得恪守仪典,谈何母仪天下,为妇人表率?”

      李治颔首,他的视线扫过神情拘束的李弘,心下已有计较,便也不问儿子。唉,我这看客是真着急啊。你夫妻俩有事儿就直说嘛,干嘛非要互彪演技呢?反正贺兰瑜已经重蹈了她妈的旧路,瞒一辈子是绝不可能的,早点说开,早点开打,我等着看狗血大戏呢。

      李治抚我发顶,调侃道:“汝是谁家亲王?”

      “启禀陛下,”,我立马接话,并附送九十度鞠躬:“儿乃大唐圣天子所封,只因四海升平,无力可效,故是太平亲王。”

      李治抒怀大笑,指我谓诸王:“此儿虽小却有千般主意,可惜生为女身,不得为我家良臣。”

      诸王赔笑,满口俗套的吉祥话夸我。一束和善真诚的视线来自左千牛卫将军,他便是城阳长公主的驸马——薛瓘,此人华贵丰秀,气韵拔群,待见识了他的容貌,便觉得薛绍也不过如此,唉,成熟的男人更有魅力啊。

      无意瞧见李贤混入人群,他脚步匆快,半低着头,明显不想引起旁人的注意。我也很是识趣,没有向他打招呼。

      旭轮拉着李钦玩闹,李钦吞咽口水,无不羡慕的望向自己的哥哥李叡。在李治的背后,一列少年郎整齐划一,个个有模有样,扛刀执弓,穿同款原谅绿的花钿绣服,很是拉风。我心话李钦着什么急嘛,李治是他亲大爷,论出身,李钦绝对够格儿,不然他哥也抢不到这份天下顶尖儿的美差啊,李钦长的也不差,耐心等几年就是了。

      大宴开始,帝后受群臣礼拜,自然是平安延寿一类的溢美之词。一大通繁文缛节甚是费时熬人,我躲在旭轮身后偷吃白糖糕,五脏庙勉强能撑下去。他回头笑我嘴馋,我随手塞一口堵住了他的嘴,他悄摸悄的吃掉了,小孩都不抗饿。

      谒者令入座,哗啦啦人群齐声再拜,一跪一起之间,妇人头顶的灿烂光晕也是起起伏伏,直让人眼花缭乱,这整个就一皇室高定珠宝展嘛。一阵衣袂拂动声响,来客依各自身份入座,位低者的席位自然偏远甚至进不得殿门,只能怪投胎不顺啦。

      你问就中谁人为尊?只看位次的话,距帝后、储君最近的宾客是扶余隆。前几年,大唐与新罗联手灭了百济,百济就这样成了大唐的一方都督府,而国主扶余义慈被押送中原没几天就升天了。也不知道李治是咋想的,让扶余义慈和孙皓、陈叔宝做了邻居,虽说邙山的风水上好,那俩人生前也是一国之主身份对等,可南来的北往的埋在一处,仨人说话也听不懂啊。

      百济遗民搞复国搞了三四年,被王文度、刘仁愿等唐将先后镇压。扶余隆在国灭之前是太子,李治本打算让他去管理故国,没想到这人不止面相老实,骨子里更是怯弱,说九哥你知道新罗为啥愿意帮着你们打俺?因为俺两家有世仇,你现在让俺回辽东,那不就成了新罗人的活靶子?扶余隆没走成,赖在了李治身边,也好,儿孙是吃喝不愁。

      待见到李贤时,李贤自称打毬受了伤,武媚连忙查看他腕间挫伤,再三叮嘱儿子以后打毬加小心。李治想是喉咙不舒服,轻咳了三两声,武媚以余光扫了李治一眼,并没在意,倒是李贤关心父亲是否受寒,李治道自己很好,有李弘监国,他这三月非常省心。

      啧啧,国母不好当啊,并非每个女人都十项全能如长孙皇后,不止协助丈夫和谐君臣关系,甚至海纳百川,主动劝丈夫雨露均沾,为丈夫收纳美娇娥。换做是我嘛,悄悄斜眼,李旭轮就坐在身侧,正望着阶下的济济来客满脸兴奋,典型爱凑热闹的小屁孩。

      这家伙长大以后可是要当皇帝的,除了正妻不知还会纳多少个小妾偏房,反正据我所知,他光是儿子至少生了三个。唉,想生气却深知自己本就没有为他生气的资格,而且这个时代的男人们啊,想来也没几个信奉一生一世一双人。

      更重要的是,给天命不凡的武后当儿子,与其心慕朝堂,争权好胜,倒不如沉湎声色犬马,做个实实在在的纨绔公子。再偷瞄一眼那位雍容华贵的大唐皇后,我是真猜不出她对李治是一腔挚爱故而心里容不得其他女人,亦或只是生性好妒?

      随后,李贤再向李弘行礼,也不知俩兄弟说了什么,李贤送了哥哥一个颇显浮薄的wink,李弘见了直摇头。李贤的坐席紧挨着我们,便在李弘的下首。我问李显在什么地方,本以为他会和李贤混在一起。

      “阿六。”

      三人闻声回首,不是赵子嫣还能是谁呢。我是长高兼长粗,身高与体重完全是 1:1,而人家赵小姐只长个头却不长肉,体态轻盈,柳树抽条儿似的,小小少女初长成,青涩稚嫩渐褪,气质更为灵秀,着一袭水红锦袄,挽荼白帔子,不落俗套,分外雅致。

      赵子嫣挨着我右手坐下,与李贤之间隔了旭轮和我。她轻捏我脸蛋,笑我丑的可爱,又抱紧我,说我肉乎乎的很暖和,可她的心思却不在我身上,顺她视线看去,果然落在李弘身上。李弘很快察觉,回她莞尔一笑。

      被人嫌弃又丑又胖,我气的活像一尾御敌状态的河豚,拉了拉李贤的衣袖,希望他能为我‘报仇’。

      李贤笑说:“可巧,阿妹探问三郎人在何处,我心知但凡赵家表姑入宫,阿弟向来与表姑为伴呀。”

      “阿七呀,”,赵子嫣唇角一扬,好不开心的咯咯笑道:“前言阿七不通乐舞,惹阿七不快,直言欲扮方相氏,今宵率护僮侲子驱傩献舞,教我大开眼界,此一时,周王大抵。。。呵,于太卜署内装扮更衣吧。”

      见她态度散漫,李贤撇嘴:“阿弟缘何待表姑诸般好,表姑心知肚明,真若厌烦阿弟,避之即可,切莫欺瞒。”

      赵子嫣听的懂,却不甚在意:“尚无御令赐婚,我岂敢以王妃自居?阿七是何脾性,六郎了如指掌,我若事事与阿七相左,又或置之不理,阿七必要登门争论。”

      李贤的意思是让赵子嫣诚实的面对内心还有李显的感情,但赵子嫣的回答却有点。。。赵子嫣如今满心满眼都是李弘,即便李显为她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她也不见得会改变心意,我并不是指责她吃锅望盆,但如果她真的不喜欢李显,趁早明说才是,说不定李显要面子,主动去求父母另换媳妇,大家都不尴尬,还是好亲戚嘛。

      赵子嫣不喜欢我,有的是人喜欢我,我的头号粉丝便是城阳长公主。我向城阳公主请安,她好不欣喜,抱着我亲手喂我吃东西,说自己入宫一是为与兄嫂庆祝新年,二便是为了见我。

      食案摆着一座素蒸音声部,高如小丘,七十余个或立或坐五官皆清晰的‘蓬莱仙人’,花花绿绿的,城阳公主把个头最大的琵琶女掰下来给我吃。

      薛绍托腮凝视研究我国传统蒸面点心工艺的我,忽可怜兮兮道:“阿娘为何不生阿妹?儿要阿妹!”

      “你哟,”,城阳长公主轻刮儿子的鼻头:“平日怨表姊妹聒噪,每见四娘便吵要阿妹,分明是你只喜欢四娘。”

      城阳的席位挨着一位年岁稍长的贵妇——长沙大长公主,听这头衔就知道是李治与城阳的长辈,正是高祖李渊之女,驸马豆卢怀让。

      长沙公主打趣薛绍:“别家姊妹便也罢了,三郎偏偏中意四娘,此事大不易啊!单说我豆卢家,好儿郎可称封胡羯末呢。”

      “姑婆何意?” 薛绍不甚明白,疑惑的直问长沙公主。

      城阳对长沙道:“姑母有所不知,三郎寡言沉静,四娘喜动又多主意,二人并不般配。纪哥七女楚娉温婉秀气,好让不争,与三郎最为般配。”

      长沙掩声道:“倘或薛家儿郎不配四娘,至尊更添十分愁绪呢。”

      城阳笑说:“顽劣小子未必能得至尊青眼,四娘自有好归宿。”

      二公主逗了薛绍几句便罢了,城阳关心的问长沙:“未知表妹出嫁后诸事顺意否?”

      长沙不禁叹了一声,似苦笑道:“慧炬长驻幽州督军,三娘焉能无怨?可喜元王府第新妇皆是和善之辈,诸娰之间常有往来,时日并不乏味。”

      城阳宽慰长沙:“何时堂兄调职回京,夫妇团聚,膝下生养儿女,便是大好。”

      我对女人话题没啥兴趣,又何况她们说的女儿女婿我都不认识,只听明白是城阳的这个豆卢表妹嫁给了城阳的某个堂兄,反正就是李家孙子外孙之间互相嫁娶呗。

      大宴过半,殿内气氛酣畅热烈,正中高台之上有人正表演精彩绝伦的眩术。先有白衣者铺开一张三尺见方的竹席,绿衣者乃于席上置一古朴瓦罐,白衣者倒入泥土,绿衣者口中念念有词,二人逆向而行,一起绕着那瓦罐行走数圈,须臾,惊见一枝棕绿藤蔓破土而出,顺带着四五朵花苞骤然绽放。

      我尚惊叹不解,只见那些花儿纷纷凋落,其中一处芥蒂慢悠悠长出了一颗孩儿手掌大小的‘抱腰绿’。宾客大呼称妙,两位表演家将那颗来历奇异的甜瓜交给了宫人,宫人再奉给帝后,李治命左右品尝,皆称‘香美异于常瓜’,李治命各赏绢百匹。亲眼目睹,我不信也得信,却知那抔泥土里必有玄机。

      我这三年是一个宫出一个宫入,根本不曾真正的见识外界,忙问一派淡定的城阳公主:“姑母曾在别处观赏台上眩术?”

      城阳喂我吃点心,她笑说:“月晚如何得知?去年秋日,我往观音寺礼佛,正逢九日,坊中设戏场,汝表兄凑趣观赏,归家与我细说,道是平地生瓜,甚为奇异。京都诸寺常设戏场,伎人四处转场,从无定位。”

      薛绍凑过来:“我曾于《幽明录》。。。”

      想到自己没办法出宫,就算满长安的和尚庙每天十二个时辰连轴转的表演魔术,可我又没长千里眼,还是看不了第二回啊。心头一急,也顾不得薛绍准备说些什么,起身便往戏台的方向冲去。我预备狐假虎威,一定要问出这个魔术背后的秘密。

      下一秒,不知撞上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我整个人在原地转了半圈,同时脸上还莫名其妙的挨了一巴掌,扑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恼火的瞪着面前,才看清打我的人居然是薛绍,他弓着腰遮住我大半个身子,可这打人的表情看起来却比我这挨打的还要痛苦。我没来得及问究竟是什么情况,我们便被城阳公主拉了起来,我见薛绍身后有一个宫人正跪地求饶。

      薛绍咧嘴喊疼,把打我的右手颤巍巍的伸向母亲,我愣住了,他手背上赫然是一串半凝的烛花,几乎覆满了孩子的小手。原来是我撞到了一个执烛路过的宫人,薛绍担心我被那滑出手的蜡烛烧伤,本意是想护住我的头脸,没想到出手太急,意外的打在了我脸上。

      儿子才伸出手,城阳便把那串烛花揭掉了,饶是她眼疾手快,薛绍手背仍留下一块扎眼的绯红烫印。她心疼的搂住薛绍,也没忘查看我的脸,再三确认没有溅上烛泪。

      这周围的几个公主王妃凑了过来,有人说要严惩宫人,城阳公主道罢了,万幸没烫着我,薛绍这也不是什么严重烧伤,宫人实是无心之过,责罚便是造孽。

      我前世调皮,曾把阿公阿婆应对停电预备的蜡烛融了,捏成各种形状,所以被烫过很多次,虽没留疤却至今也忘不了那种剧痛,毕竟人类是禸体凡胎而火却能烧毁一切。我感同身受,也就更加感激薛绍如此为我着想,甘用自己的小手替我挡火苗,不禁眼眶一热。被人关爱的幸福感,离开我太旧了。

      “吹吹,表兄吹吹。”,我捧着薛绍的小手吹气降温,不合时宜的想幸亏中午玩了叠青蛙,虽然青蛙没能蹦起来,我自己倒是锻炼了肺活量:“疼么?”

      薛绍何曾吃过这份苦,金豆子洒了好几颗,却硬要充英雄:“不疼不疼,多谢表妹。”

      城阳公主再次端详我的脸,又为儿子擦泪,她轻抚心口,后怕般小声念叨:“祖宗庇佑,幸而四娘容颜未损。”

      “姑母,实是侄儿举止莽撞,”,我十分内疚:“连累薛表兄吃痛。”

      城阳柔声安慰我:“表兄年长,本应疼护四娘,日后行事需万般慎意,勿伤及自身。”

      城阳是宽容大度不计较,可我心里总觉得对不起薛绍,也不想去探究那魔术的秘密了,一心一意的陪伴薛绍。眼见那一块绯印渐渐的变浅变小,我才稍稍放心。得亏这烫的不严重,得亏是在手背,万一烛泪落在脸上。。。我的罪过就无法饶恕了,我毁了一个小正太啊。

      我教薛绍玩挑花线,寻常无奇的一条红丝线在我十指之间嗖嗖的变化成各种形状,薛绍看的入迷,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的手。城阳长沙二公主也饶有兴致的看我耍宝卖萌,还夸我聪明云云。

      “表兄可愿一试?”

      薛绍欢喜点头,我把那红线绕在薛绍的指尖,手把手的教他如何挑线、翻线,撑手、勾指。。。

      “慈恩寺塔,不像么?哎呀,表兄抬高左手嘛,右手放低。”

      “哈哈,果是雁塔,方才是我倒置。”

      二人玩的高兴就忘了时间,直到李旭轮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他气鼓鼓的埋怨我们不带他一起玩。

      我心话给小孩子讲大道理是没用的,于是直接送上熊抱:“四哥莫恼,消气了么?”

      “唔。。。消去一半。”

      “另一半呢?”

      “留待明年。”

      “哦,便是一个时辰后喽。”

      城阳公主含笑望着我们,忽发感慨:“遥想至尊与兕子。。。唉。”

      少顷,殿外响起喧哗呼喊,是护僮侲子在广场上唱诵舞蹈,古老神圣的驱傩仪式正式开始。帝后带头,余众也呼啦啦的跟了出去,希冀借神明之力驱除来年的疫鬼邪祟。

      旭轮拉着我,我又拉着薛绍,我们随着人潮向外冲。薛绍有点不乐意,他心里仍记挂挑花线。我答应会教他更多花样,莫名发觉自己很像幼儿园阿姨啊,这些小少爷都得靠我来哄开心。

      前方恰有人挡路,旭轮顺手拽他衣裾,那人亦是紫袍玉带,扭头露出了正脸,三十出头的内秀男人,没记错的话他是曹王李明,李世民最小的儿子,不过,李治登基之后命他出继其母杨氏的前夫,所以李明名义上的父亲是巢剌王李元吉。他的王妃元氏就坐在城阳公主附近,性子清冷,少言寡语。

      李明浅笑,他稍打量我们三人,俯身抱起了旭轮:“八郎欲留阿叔?哈哈。”

      旭轮好奇的去摸李明头冠上的金蝉首饰:“阿叔去观傩戏?”

      “是呀是呀。”

      李明乐乐呵呵,也像个小孩儿似的,一门心思的往前挤。旁人看清是他,并不见怪。

      没走几步,李明又碰着了李贤,李贤尊称一声曹叔,李明道一声六郎,李明刚放下旭轮,旭轮又央着李贤背着自己看驱傩。

      李贤高举旭轮坐在自己的肩头,他笑对李明道:“节前,至尊赏赐虢州贡物,枣子颗颗肉厚味甘,我心下思量,莫非虢州刺史亲手挑选?侄儿未敢辜负,悉数没入腹中。”

      李明也同他开玩笑:“六郎惯是这般风趣!确如六郎所言,本州公务少俭,我便守在弘农州衙挑选枣子,心知至尊定会赏与你兄弟品尝,因而加倍用心,不敢使六郎失望。”

      李明又逗了逗我:“至尊与你兄弟颇为宠爱四娘。”

      李贤随口说:“闺中饱受父兄疼宠,他年对驸马定然百般挑剔,我不免为那驸马担忧啊。”

      “呵呵呵呵,”,李明爽朗大笑,他指了指正手牵手的薛绍与我:“驸马在此,六郎正可叮嘱驸马。”

      李贤也笑:“正是正是。驸马人选,非薛氏儿郎莫属。”

      我装作没听懂,薛绍和旭轮是没在意,他们全然被眼前的场景吸引了。

      傩戏的护僮侲子由十二至十六岁的少年充任,皆戴面具,上着白色短衣,下着赤色窄口裤,共列八队,每队二十四人,每六人为一行,高唱「十二神」以逐恶鬼。太卜令及小吏跟随指挥,力求队列齐整。

      最前方有一人引导,右执戈,左执楯,也著假面,侲子们佩戴的面具是精神抖擞的孩儿模样,这领头人的面具却是凶恶可怖,尤其眼部留出四个窟窿,仿人之四目,金漆勾画,映照着庭燎大火,金光每一次的闪动都像是那诡异的四只眼睛在窥探观赏者的秘密。这便是方相氏,传闻黄帝轩辕氏巡视九州,其妻螺母中道而亡,黄帝以第四妃嫫母负责监护遗体,因嫫母貌丑,诸鬼不敢靠近,亡灵可享安宁。扮方相氏的衣着也与侲子不同,玄色宽袍,朱红裙裳,还要披一层熊皮,不停跳着夸张的舞步。

      “甲作食残,胇胃食虎,雄伯食魅,腾简食不祥,揽诸食咎。。。。。。”

      全场最专注这场傩戏的人恐怕是李贤、旭轮和我,因为赵子嫣之前说李显今夜会扮方。。。诶,赵子嫣呢?她应该也很积极呀。我踮脚抻长脖子四处看,人挨人人挤人,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家闺女,赵子嫣会和谁待在一起呢?李弘?李弘倒是容易认,帝后的华盖之后便是太子的位置。意外之喜,赵子嫣居然真的伴在李弘左右。赵子嫣遥指阶下广场,口若悬河,李弘则俯首倾听,全无不耐,那笑意格外畅快,格外真切,无所保留。

      “哎呀!”

      还没看清自己踩了哪个倒霉蛋的脚,那人便把我抱了起来。我暗咽口水,如果拿薛瓘的华贵丰秀pk贺兰敏之的无羁韶美。。。这还真是棋逢对手,教人难以取舍。

      韩国夫人病逝一年,贺兰敏之居家丁忧,没在宫中露过面,定的是年后打卡上班,所以冯凤翼才很为难是否要请他参加除夕宫宴。

      “武表兄?!” 我本以为贺兰敏之不会应邀,先前向杨老太太请安时,她并没提及贺兰敏之也在麟德殿内。

      贺兰敏之依旧是一副对万事万物都不上心的慵懒神态:“诸侲子怎未擒住这小小促狭鬼?胆敢扰闹国储。”

      我嘿嘿傻乐扮无辜:“非也非也,月晚最是乖巧哦。”

      “狡辩,”,贺兰敏之朝李弘的位置一努嘴:“罕见五郎与女子这般亲昵,不得扰其雅兴。”

      贺兰敏之找到李贤,叮嘱李贤不要让我乱走,又冷冷的吐出一句:“如意否?阿妹具已告知。”

      李贤自见到贺兰敏之便极不自在,这一瞬甚至垂下了头:“我。。。我。。。必不负表。。。”

      “住口吧,”,贺兰敏之不屑冷笑:“大王切莫赌咒发愿。”

      李明听到动静便扭头看了一眼,微讶道:“周国公?”

      贺兰敏之平静的叉手一礼:“武某见过曹王,愿大王康健长寿。”

      贺兰敏之转身离去,李明凑近与李贤耳语,李明说了一大通,李贤不时苦笑却未张口,似有难言之隐。李明叹气,拍了拍李贤的肩膀。

      我这才想到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贺兰瑜私侍李治一事,贺兰敏之是否也参与其中?又或者,他根本就不知情?毕竟为韩国夫人守灵时,他兄妹的态度截然不同,贺兰瑜当众吵闹,决意与武媚撕破脸,而贺兰敏之则毕恭毕敬,似乎更想保住铁饭碗,如果他知情,肯定会阻挠妹妹送人头。除此之外,李贤与贺兰敏之这一问一答又是怎么一回事?仿佛也与贺兰瑜有关,总不会真如我所想的。。。我的妈呀,李弘,李治,再加一个李贤???这有颜无脑的小美人是预备气死武媚吗?

      傩戏结束了,领舞的方相氏却没随大部队离开,那人迈开健腿一口气跑上十多丈高的玉阶,直冲入人群,惹出连连惊呼,没寻到心上人,倒是找到了心上人她妈。

      方相氏摘下面具,拦住了正欲进殿的五六个贵妇,她们又惊又喜,不曾想凶神恶煞的面具之下竟会是这位秀美俊丽的少年亲王。

      “敢问姑婆,子嫣何在?!” 李显跑的快,所以说话略喘,视线还不忘扫视人潮。

      诸妇人哄笑调侃,常乐大长公主掩嘴笑道:“七郎合该避嫌才是啊!”

      李显的近侍紧随其后,他们把木戈楯牌等物接了过去,又为主人穿了一件御风保暖的裘袄。

      李显眸光灼灼,他厚着脸皮回常乐:“数个时辰未见子嫣,小子心急,姑婆莫怪。”

      常乐紧挨着一位千金公主,风姿绰约,看着比李治还要年轻精神,却也是李渊的女儿,李治的姑母。

      千金公主随手轻掸被李显握着的狰狞面具,她含笑凝望这俊美儿郎,嗓音柔腻:“曾见二娘与太子叙话,七郎不若去问太子。”

      知道心上人在哪里,李显满意的礼貌告辞,有目标就好找了,而我也直奔李弘而去。

      曾告诫自己,我并非帝后真正的女儿,我会永远的置身事外,清清静静的直到这一世的死期,可李弘哥仨待我实在太好了,面对一段即将引起兄弟纷争的三角虐恋,我焉能无动于衷?

      却没料到,自己一脑门官司的李贤也默默的关注着一切,我寻到李弘时,他哥俩几近争执。火星撞地球,万年不遇呀。

      我一眼便瞧见李弘的玉带上多出一样饰物,我确信他在蓬莱殿更衣时并没有这个香囊。沉碧软绸,形似柳叶,绣了双宿双飞的蝶,针脚粗糙,明显是技艺生疏,另绣有两行金线小字。

      寄语相知者,同心终莫违。

      “圣意如此,况三郎待赵。。。”,李贤焦急,语气不免迫切:“阿兄素来宽忍大度,为何今次偏。。。”

      “尚无明旨,”,李弘下意识的握住那香囊,他注视李贤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不耐:“代旁人求美,你竟这般清闲。”

      一针一线诉思慕,赠君馨香应明我。观李弘如此态度,这多出来的香囊出自何人之手,我此刻是心知肚明。

      唉,各花入各眼,端重内敛的太子爷偏就看中了古灵精怪的小表姑,旁人哪敢挑错儿,怪只怪,他亲弟弟对这位赵家姑娘也是一心一意,这可就难办喽。难道请帝后给两个儿子当裁判?哼,那我估计赵子嫣跟谁都没戏了。

      “飞蝶好看,”,我伸手抓住了香囊,笑眯眯的仰望李弘和李贤:“阿兄快快解下送与月晚!”

      【13-06-2017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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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7月14日(2020)更新:
    没有改动太大,给小薛绍加了一段戏
    前段时间和wb的一位网友(可能是薛绍粉丝)就本文与历史的出入聊了聊,颇有收获
    的确,按历史来说,太平喜欢的人是青梅竹马的薛绍,于情于理要让这个重要角色丰满起来
    但我不能改变我写了十年的这个故事,所以薛绍的戏份还是比男主和武驸马要少啦
    最后还是那句提了好几年好多次的话,我尽可能的贴近历史写是为了增强阅读时的代入感
    因此文的主线是男女主的感情,单单这一点虚假就决定了我不是考据派,望理解
    【唐六典·卷十四·太卜署】
    太卜署:令一人,正八品下
    太卜令掌卜筮之法,以占邦家动用之事
    凡岁季冬之晦,帅侲子入于宫中,堂赠、大仇,天子六队,太子二队,(《周礼》:“男巫冬堂赠,无方无算。”郑玄云:“赠,送也。岁终,以礼送不祥,其行必由堂始。巫与神通,言东则东,言西则西,可近则近,可远则远,无常数。”大潍礼选人年十二已上、十六已下为侲子,著假面,衣赤布裤褶,二十四人一队,六人作一行也。)
    方相氏右执戈、左执楯而导之,(一人为方相氏,著假面,黄金四目,蒙熊皮,玄衣、朱裳。)唱十二神以逐恶鬼。(甲作食残,胇胃食虎,雄伯食魅,腾简食不祥,揽诸食咎,伯奇食梦,疆梁、祖明共食磔死、寄生,委随食观,错断食巨,穷奇、腾根共食蛊。)滩者既出,乃磔雄鸡于宫门及城之四门以祭焉。
    萧纲【南梁】
    复此从凤蝶
    双双花上飞
    寄语相知者
    同心终莫违
    7月12日(2020)更新:
    文笔太差,拜求大家去看大明宫纪录片,人家那文案写的,啧啧,自愧不如
    【唐六典·卷二十五·千牛卫】
    左右千牛卫,大将军各一人,正三品
    将军各一人,从三品
    龙朔二年改为左、右奉宸卫,神龙元年寻改为千牛卫
    大将军·将军之职,掌宫殿侍卫及供御之仪仗,而总其曹务
    凡千牛备身、备身左右执弓箭以宿卫,主仗守戎服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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