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难度封狼雪

　　李初言笑着调侃道：“我要是再不来，恐怕我夫人就要被别人拐跑了！”

　　温禹连忙吩咐下人：“快，赶紧加把椅子！”

　　李初言行礼：“见过岳丈大人。”

　　“快坐！”温禹指着温姚希的旁边道。

　　温姚希看向李初言问道：“你怎么有空来了？”

　　李初言一边走过去一边回道：“想着今日是中秋，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吃饭，便匆匆过来了，刚回府听说你来了这边，于是又转道过来，等会还要赶回去的。”

　　温姚希有些心疼，忙着给他碗里添菜：“那你多吃点，不然后半夜饿了。”

　　李初言看着碗里堆成的小山，凑到她耳边：“你喂猪呢！”

　　“猪多好啊，白白胖胖的。”温姚希打趣道。

　　温禹看着两人忍不住笑道：“看着你们两对感情都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虽说这次过后，温府空了大半，但能够像现在一样，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在一起，才真觉得这钱财真没什么重要的。”

　　温仪章许是真醉了，说话也有些糊涂：“爹爹这话说得轻巧，之前我还碰到过几次您偷偷在房里为那些银钱哭呢！”

　　柳知春知道他这是醉得厉害，忙在他说出更多糊涂话之前站起来：“仪章喝多了，想是也不太舒服，我先扶他回去休息了。”

　　“丢人！”温禹虽这么说着，也不见责怪，招呼着剩下两人，“别管他们了，酒都喝了这么多了，估计也不用吃什么了，初言，快，你吃你的！”

　　李初言点点头：“多谢岳丈大人。”

　　等到餐用的差不多的时候，温禹十分识趣地先行离开，给小两口留下个说话的时间。

　　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似乎很久没有这样两个人悠闲地坐在一起赏月喝酒了，李初言只觉得连日的疲惫一扫而尽，他先打开话题：“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江南？”

　　温姚希知道他刚刚听见自己说的话了，怕他会觉得难过，安慰道：“不急于这一时，再说了，往来若是快马加鞭也就半月。”

　　李初言知道她误解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你不用顾虑我，之前仪章也和我说过你的事情，成为一个后宅妇人怎么想都和你不匹配，那广阔天地才应当是你的去处，如果你因为顾虑我的感受而委屈了自己，我才会难过，因为这样你不仅失去了自己，更误解了我。”

　　温姚希微微一愣，连酒都洒了，李初言忙从她手中接过酒壶：“小心点，我是在认真探讨我们的以后，我不希望你因为谁牵绊住脚步，停留在牢笼里，这样我也不会开心的。”

　　温姚希深吸一口气，躺在摇椅上，笑呵呵地看着月亮：“我不会的，你也知道我不会的，但我也从不认为牵挂会是牵绊，而你对我来说也只会是前者，你有你想要做的事情，我也有我的，但这与我们白头偕老并不冲突，魅阁那边我也和他们往来许多书信，若是阁主需要我，我想我也会去的，但是现在，比起江湖，我更想待在你身边，等到看到汴梁重新回到我刚刚见到它时的样子，我才会想要离开它，而如今我觉得待在这里，便是心安。”

　　酒要节制地喝，才不会犯下错，话要往开了说，才不会惹误会。

　　今夜过后，两人之间又更近了一点，从那种默默付出变成会互相商量、互相尊重。只是这样平静的日子终究不会太久，或许这一生注定如浮萍，不能漂泊便是枯萎。

　　当冬日的第一朵雪花降临人世的时候，汴梁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生机，这其中李初言功不可没，尤其是在刚开始军巡铺不能运转的时候，城里的秩序大都是靠他的永安军维持的。康宗论功行赏，李初言得的赏赐最多，除了三公之内，也就是他如今的官职最高了。

　　不过李初言也知道功高盖主的意思，也不敢大肆庆祝，更不敢结交朝中大臣。可怜臣子忠诚，无奈帝王多疑，康宗逐渐地还是对他疏离了些。

　　温姚希知道李初言最近因为这样无端的疑心很是难过，却也不知如何安慰，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康宗到底还算个明君，没有真的苛责过李初言，天下贤才一腔报国热血不至于被官场的黑暗吞没。

　　温姚希正在挑上些衣物，准备让人送去军营，以防这突如其来的大雪会让李初言感染风寒，杨柔从外面匆匆进来，抖落身上的积雪：“这天可冻死我了，突然就下了雪！”

　　“怎么不打伞？”温姚希帮着将头上的积雪弄下来，“这雪竟这么大了？”

　　“可不是？”杨柔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这才暖了些，“骑着马怎么打伞？伞骨都要吹断了，这雪还照样往人脖子里钻，你这是要干嘛？出远门？”

　　温姚希将衣物捆在一起，用布包了：“不是，我是想着这雪下得突然，他定没有带足衣物，尤其是这大氅，定是一件没有在身边的。”

　　杨柔叹了口气：“诶，我怎么就没这福分呢？也没人为我想这些！”

　　温姚希打趣道：“你嫁人不就有了！”

　　“哪那么容易？哥哥去世后，家里的孩子就剩我一个了，父母年迈，我想着得找个愿意入赘的，只是这有本事谁愿意当赘婿？没本事的我又看不上。”

　　那场浩劫仿佛就在昨日，上一年大雪纷飞的时候，金人才刚刚入城，杨知兴还在与女真抗衡，如今却都已经故去这么久了。

　　杨柔看着温姚希突然沉默，忙换上轻松的语气：“瞧我，又提起那些伤心事了。”

　　温姚希摇摇头：“只有记住那些，才不会再次沦落那样的地步。”

　　“说的也是！”杨柔突然上前拉上她，又带上她备好的衣物，“走，带你去军营！”

　　“这不合适吧！”

　　杨柔无视温姚希的反抗：“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又不是没待过！”

　　李初言见到突然出现的温姚希，满是惊喜：“你怎么来了？”

　　杨柔推了一把温姚希，转身就走：“我倒要看看你这永安军比我的杨家军好在哪里！”

　　温姚希见人离开，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害羞，她将包袱往李初言怀里一塞：“怕你冻着！”

　　李初言看了一眼，“刚说冷呢，送的很及时，”他拉着温姚希往里走，“刚好，大家伙正在喝花雕酒呢，你也一起。”

　　温姚希任由他牵着：“这军营里也能喝酒吗？”

　　“不是所有人，这雪下得大，怕人冻着，喝酒也能暖暖身，再说现在也没战事，军巡铺、开封府官员也渐渐补齐了，没关系的。”

　　在篝火旁围了一圈的将士看到温姚希来了，连忙将李初言旁边的士兵拉下来，一群人哄闹着：“有点眼力见没有啊！”

　　那人忙躲得远远的，应和着：“嫂夫人坐！”

　　李初言笑着瞪了他们一眼：“这么快就喝多了，那看来不能再继续了！”

　　这一声引起一片哀怨，李初言抬手制止：“好了，今日难得，不必拘束，有没有杯子，给我一个！”

　　立即有人递了过去，李初言接过给温姚希也递了杯酒，刺激的味道一路下去，人都暖和不少。

　　酒过三巡，人也跟着口无遮拦起来，有个平日里大大咧咧地将士，跟温姚希搭起话来：“嫂夫人，你可要好好待我们将军，这汴梁的人可都说嫁给我们将军比嫁给天子都有福呢！”

　　本来大家都开心地喝着酒，他这话一出，有的反应快的，脸色已经变了，不敢再有所动作。李初言皱着眉问他：“谁说的？”

　　那将士估计是真喝懵了，还没意识到不对劲，傻乐着：“都这么说啊，将军你不知道……”

　　他还欲说下去，旁边的将士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老荆喝多了，我带他下去！”

　　老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边走一边叫嚷着：“拉我干嘛啊！我话还没说完呢！好不容易喝次酒，你这么扫兴干什么！”

　　两人争吵的声音渐渐消失，李初言看着周围一片安静，先举起杯：“来，我们大家继续喝！”

　　热闹总是暂时的，热闹过后的安静也总会显得更安静。李初言换上温姚希给他送的厚衣服，一个人站在黑暗中，抬头看向飘落的雪花，不知道在想什么。温姚希远远得就看见他了，慢慢走到身边：“看什么呢？”

　　李初言看着温姚希单薄的衣服，解开身上的大氅，披在她身上：“怎么自己不多穿些？”

　　“被杨柔拉出来的突然，没顾上，”温姚希看着给自己系上大氅的李初言，犹豫着开口，“想来也只是民间一时的无心之语，不会传到上面的，我日日在内城，都没听过这些。”

　　李初言摇摇头：“都已经传到军营了，那位怎会不知道呢？即便是现在不知，明日也该知晓了。”

　　“你是说？”

　　李初言点点头，不再多说。

　　温姚希只觉得背后似乎有只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头皮发麻，她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将大氅拢在一起，好将这种不安驱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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