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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固执
充满了火药味的会议散场后，外出执勤的诸“至高赞美位”的灵性影像相继褪去，庸碌之庭里只剩下了三个人。
“彷徨位”贝昂兹·阿利撒站在影像的另外一头，向阿默尔和依耶塔娜分别行了一个礼。
“贝昂兹，你有什么要对我们说的吗？”永恒的“忏悔位”微笑回礼。
“一开始还有，不过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冕下。”贝昂兹·阿利撒坦然道，“之前我还在思考，您是否早已得知了陛下的这一次试探，陛下是否和您探讨过他口里的未来。现在，我已经想通了。”
依耶塔娜只是说道：“具有坚定信念的生灵才能得到步入超凡阶级的可能，但固执却不是超凡阶级独有的。”
“我明白了，冕下。”
“彷徨位”贝昂兹·阿利撒再次行礼。
“我将遵从我的固执。”
依耶塔娜笑着颔首，给予了她的眷属认可。
贝昂兹·阿利撒转过脸对阿默尔微鞠了一躬，他说：“‘节制位’大人，我和露迪拉决定深入放逐之野，去菲力克火山收容‘天空’失落的‘光’与‘热’的权能。如果发生了什么不测，还请您能代管苦修士团，就像当初引导我们一样，重新引导那群年轻人走向他们的选择。”
正在书写文件的阿默尔笔尖稍顿。
他不禁抬头看了贝昂兹·阿利撒一眼。灰黑色的头发，平凡的相貌，瞎掉的半只眼睛。他突然觉得他应该很熟悉这个人，但“生时容器”散乱的记忆里几乎拼凑不出来“彷徨位”完整的形象。
“节制”有限的权能保有了与这个人类相关的部分记忆，同时也模糊了贝昂兹·阿利撒本身的存在。
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被记录的。
阿默尔问：“不需要我给你赐福吗？”
贝昂兹·阿利撒摇了摇头。
“您的权能会抑制别人的能力，同样也会限制我的能力。它或许能让我得到回来的机会，却不利于我和‘色.欲’、‘恐惧’、‘死亡’的交锋。谢谢您的好意，‘节制位’大人，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位神情木讷的荣光教会苦修士团现任领袖面色柔和了些许。
“现在来讲，或许有些迟了，”他说，“阿默尔大人，感谢您数千年来为人类的付出，赞美您。”
——
神圣拜伦斯帝国王城，生发座主教堂深处。
米路·瓦布拉强行压下来的怒气在回到自己的实验室后完全爆发。
“掠夺位”冰冷的灵性游走过他实验室里所有的设备，直接激活了大部分观测仪器。
生发座的圣物“臆想沙盘”自动在他的面前展开，将神圣拜伦斯帝国内的一切呈现在他的眼前。
处理掉生发座内部的几条申请和通讯文件，辅助“臆想沙盘”过滤清除自动接收的信息中夹带的来自“权柄”一级别的污染，然后将信息连同各种指标一起传输给生发座下属各个部门。
米路·瓦布拉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他的日常工作中最简单的一部分。
“我原本还担心你把实验室砸了，米路。没想到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处理工作。”
虔诚座首席“缥缈位”穆琳·埃斯特就像是一个虚幻的幽灵，她借用着米路·瓦布拉留下的灵性通道的缝隙，轻易地越过了米路·瓦布拉布置下的重重魔法禁制，穿梭进了“掠夺位”的实验室。
她自在地飘浮在空中，介于虚实之间的身体轻巧地穿过一台又一台仪器，仅留下微弱的灵性痕迹。直到她接触到“臆想沙盘”，一份由米路·瓦布拉传递给她的关于放逐之野后续处理计划的预案就落到了她的手里。
穆琳·埃斯特拉开灵性通道，将这份文件直接丢进了虔诚座主教堂。
然后，她就听见生发座首席说，“我确实要气疯了。”
米路·瓦布拉面无表情，声音像淬满了冰渣子。
“那只是一个玩笑。”
穆琳收回了自己伸出去的手，随意地说道。
“玩笑，”米路·瓦布拉在刚才的会议上已经将这个词拒绝了无数遍，“一个单纯的玩笑可不需要这么感人肺腑的发言。我们都清楚我们的陛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一个玩笑否认了帝国两千多年的历史，否定我们两千多年的心血。因为我们的国家要完蛋了，所以此前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他不坐在首席的位置上，我还以为说话的人是伽波·维德。”
生发座首席说道：“他巴尔·斯利奇要否定过去的一切，首先要否定的是他过去的理想，而他的理想——我们确实是同时代的人，他开辟了一个教会可以深度参与到帝国建设的时代。可他却不是帝国的全部，更不是荣光教会的全部。帝国历史两千七百多年，皇帝十一任，他是第十任，他的父辈统治了前面的两千多年。而荣光教会还有依耶塔娜冕下，还有贝昂兹·阿利撒，还有‘节制位’……”
“我们的陛下说这一切都是错误的，那把教会的其他人放在哪里？他说不要就不要了，那把帝国人民放在哪里？如果声音就是权力，那么还要现实做什么？现在的群众是应当被时代抛弃的人，那他就能保证未来的人不是被他们的时代淘汰的对象吗？他们不过是被我们教废了的孩子，因为我们想不出来如何建设这个国家，因为我们没能更好的利用现有的一切。因为是错误的——我们直接从毁灭开始谈，他们就活该成为错误的陪葬品？”
“米路，我觉得你需要冷静一下。”穆琳·埃斯特看着眼前千变万化的臆想沙盘说道。
“我很冷静。”
“掠夺位”言辞清晰得过分。
米路·瓦布拉说：“七十年前他因为奥劳拉·罗布拉的事情和蒙蒂利亚家族闹翻，自请退位，影响了教会所有的长期计划；五十年前他跟以利·纳撒尼尔·斯利奇一起烧毁了‘节制’储存人性的书房，将蒙蒂利亚家族逼退到了米歇拉山脉，我们建造了两千多年巨大工程——原准备用于替代帝国防御法阵的灵性隔绝设施因此被迫废弃。”
“我们信任他，因为他过去确实成就了非凡的伟业。我愿意等他来给我们一个解释，因为大家都是从困境走过来的。可他给了我们什么？”
“——让我们来谈谈帝国破灭的笑话吧。”
生发座首席一边处理着手下的工作，一边说道：“我们的毁灭来源于我们错误的体制，所以要得到正确的结果，就要推翻此前的一切。现在教会已经不堪重负，神圣拜伦斯帝国岌岌可危，而我们最正确的选择应该是最大程度的保存现有的力量，放弃我们的国家，重新从混乱中开始，按照我们的理想建立新的体制。”
“伽波·维德现在肯定就舒坦了，他的救命稻草突然就跟我们的皇帝陛下绑在了一条船上，从此顺风顺水，直达目的地。”
他问穆琳·埃斯特：“这个笑话好听吗？”
“缥缈位”摇了摇头。
“不好听。”
米路·瓦布拉看了她一眼：“你意动了。”
“如果我说我没有，你会信吗？”
“缥缈位”穆琳·埃斯特穿过了“臆想沙盘”，漂浮至米路·瓦布拉的右侧。
“你在会上没有说话，”“掠夺位”说，“教会走到这个地步，国家落到现在的局面，大家有弃盘重开一局的想法很正常。”
“可我现在来找你了，”“缥缈位”说，“所有人都同意之后，虔诚座也只能选择同意。”
“暂时的同意并不能代表一切。”
穆琳·埃斯特轻笑着问生发座首席：“米路，你不觉得很有趣吗？之前，你站在陛下那一边的时候，你是少数人。现在，你站在陛下的对立面的时候，你还是少数人。因为你的眼里只有现在，只有前进的当下。一个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的对立面的机会摆在我的面前——它还是我的唯一选择，我当然要选它。”
“我对陛下的提议有所意动，但教会终究是一个由无数人组织成的集体，他们都是献出生活推着国家往前走的人，我并不想为他们做出放弃生活的选择。”
穆琳·埃斯特说：“教会过去的目的是要创造人类的避难所，而我们现在的目的是要和人民一起建设好我们的国家。抛却现在的人民，去选择他们可能按照我们的想法延续出来的后代——我们是活在当下的人，为什么要抛弃当下？”
“因为我们的陛下他老了。”
米路·瓦布拉盯着臆想沙盘说道：“他的身体老了，他的心却不服老。”
“但他依旧还是那个巴尔·斯利奇，神圣拜伦斯帝国最伟大、最有魄力、最心狠手辣的皇帝。他想明白了自己的愿望，所以他会拿毁灭的未来试探我们。因为他还是想要亲手开创一个众生平等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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