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城录

　　第二日，钟离还在收拾东西，就听门被人敲响。她下意识以为是桑城又有事与她交代，于是便打开门，不料，竟看到结衣站在门口，一脸兴奋的望着她。

　　“小姐！”见她开门，结衣几乎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就冲上去抱住了她。

　　待她抱住自己，钟离才反应过来。

　　“结衣！你怎么在这！”钟离惊喜的抱住她，忙问道。

　　“小姐，你可回来了……奴婢想死你了……”结衣一边笑一边哭，脑袋里那些个尊卑礼仪早就扔到脑后。

　　她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几乎没怎么分开过，更没有这么久没见面过。

　　钟离看她趴在自己身上哭的像个孩子，有些无奈轻拍她的背，耐心安抚起来。

　　待她的抽噎渐渐小了下去，慢慢直起身从钟离身上撤开些，钟离才笑吟吟看着她：“不哭了？”

　　“嗯……”结衣吸着鼻子，心下懊恼自己的表现。

　　她本应该先关注小姐的状况，结果反倒自己先失了态，让小姐看了笑话……

　　想到这，结衣赶忙拉住钟离的肩膀，左右看看，确定钟离没什么大碍后，这才松了口气，可在看到钟离有些清减的脸后，还是皱皱眉。

　　“小姐瘦了，定是吃了不少苦……”说着，结衣再度懊恼起来：“奴婢就该陪着小姐的！奴婢真是不称职……”

　　看这丫头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脸，钟离连忙制止住她。

　　“好了好了，本就是我让你走的，怎么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为了转移结衣注意力，钟离又问：“你是随接我的马车一起来的吗？”

　　结衣赶忙应道：“是，奴婢听说小姐要回来了，便求着少爷让奴婢来接小姐，少爷便准了。”

　　说到这，钟离倒是想起一件事。

　　其实她在临山村时，与家人通过一次书信，信中交代了兄长的身体已无大碍，所以此时听到兄长的消息，钟离率先想到的，是另一件挂心的事。

　　这事不好明说，现在问倒是正合适。

　　她一边让结衣进房间，一边脑中飞速想着如何相问才比较稳妥，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装作漫不经心发问。

　　于是她问：“兄长的伤，已经痊愈了吧？”

　　结衣赶忙点头，笑道：“已完全好了，小姐放心。”

　　钟离不动声色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结衣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小姐说的哪里话，能照顾小姐少爷，结衣开心还来不及呢！”说到这，结衣又有些娇羞道：“而且少爷人真的很好，起初几天，奴婢彻夜守着，少爷醒来得知此事，不仅跟奴婢道了谢，还在奴婢守夜的时候吩咐厨房送宵夜进来给奴婢吃。少爷痊愈之后，去商会回来遇到新奇的小玩意或者吃食，甚至还会分一些给奴婢……”

　　说着说着，结衣忽觉失言，赶忙转移了话题：“小姐近日如何呢？”

　　看结衣的神色，钟离便知结衣的心思。若说之前还只是猜测，现在便可以说是笃定。她钟离家并非看中身份门第的之家，钟离川虽为大公子，可若当真喜欢上一个奴婢，想娶进门，爹娘也不见得会阻拦到何种地步。可问题就是，她的兄长，她了解的很，钟离川不羡慕什么三妻四妾，他只希望能像爹娘一般一心一意一双人，这也是为何他明明是西京各世家小姐眼中青睐的对象，却迟迟没有成亲。

　　他这哥哥，当真对结衣有情吗？

　　无论是钟离川还是结衣，对她来说都是亲人，一边是哥哥，一边是妹妹，哪个她都不想偏颇，哪个也都不想伤害。想了想，钟离最终还是决定回家探探兄长的口风，再做定夺。

　　于是她面色如常，给结衣讲了自己的大致近况，而后结衣麻利的带着钟离收拾的东西，和钟离一同上了马车。

　　路上，钟离给结衣讲了在临山村的所见所闻，听得结衣情绪跌宕起伏，两人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就到了府上。

　　钟离瑾和顾淑晴本就心疼钟离，这样久没见，还听说去的地界很是苦寒艰辛，更是揪心的紧，现下终于盼着女儿安然无恙回来，一阵嘘寒问暖自不必说。

　　一家人和乐吃了午饭，好不容易啊挨过了母亲的一番问东问西，饭后，钟离终于得了空与钟离川单独说上几句。

　　钟离川似乎也有话想问她，他将她拉到一处，神秘兮兮道：“烟儿，你跟桑城现在怎么样了？”

　　看他一脸八卦，跟桥头边经常扯着家长里短的大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钟离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没想到她还没说话，她哥倒是先来了兴致。

　　“看来哥哥伤恢复的不错。”

　　钟离川笑嘻嘻，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你哥我什么人，身体好着呢。不过这次也多亏了桑城，说实在的，我心里将将觉得好像也就他配得上你了。”

　　钟离忍不住翻个白眼，怎么记得，之前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看钟离反应，钟离川也不在意，继续追问道:“烟儿，你跟哥说说，此番你们一道下教，有没有互通心意啊？”

　　这一问，倒是让钟离想起一些画面，她尽量面色不动，卖关子道：“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不过哥，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钟离川面露疑惑，却也不在意，示意她问。

　　钟离思索着如何开口，钟离川看她模样就知她心中有事，于是道：“怎么，去书院待了一段时间竟也会弯弯绕绕了，对你哥还有不能直说的？”

　　见被看穿，钟离索性就直接问道：“哥，你对结衣是怎么想的？”

　　听她这么问，钟离川很意外。

　　“结衣？结衣怎么了？怎么想的是什么意思？”

　　为了表达的更清楚些，钟离又道：“我听说，你最近对她颇为照顾，莫非……”

　　这下，钟离川总算是明白过来。他笑着摇头坐下，倒了杯茶推到钟离面前，调笑道：“小妹，你什么时候也学会道听途说了？我受伤时结衣无微不至关照，我心中感激，若是不对她好，你不是要说哥哥是没有良心之人了。”

　　钟离皱着眉问：“所以说，你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

　　钟离川神色一变：“这是什么话，你是听哪个嚼舌根这么讲的，结衣是个好姑娘，可莫要被无辜损了清誉。她比你还小几岁，从小跟你一起长大，我不过把她当妹妹看待。”

　　听兄长这样说，钟离知晓他定是对结衣无意了，可结衣显然是误会了。

　　见钟离苦恼，钟离川反应过来，皱着眉道：“莫不是，结衣听到那些闲言碎语当真了？”

　　钟离自是知晓自己在下教之前便察觉到了结衣的异样，细细想来她前后的变化，斟酌着言辞：“哥，若你对结衣无意，还是……对她疏远些吧。结衣于我似妹妹，以后终究是要嫁个好人家。兄长若对她无意，还是莫要浪费她的时间。”

　　钟离川皱眉，缓缓点点头，思虑片刻又问：“我是不是应该去跟她说清楚？”

　　“还是不要了，她此刻只是有这心思，若是直接跟她说了，我怕她脸皮薄，面子上挂不住，以后更不好相见了。”

　　钟离川觉此言有理，又忍不住重重叹息一声。

　　钟离安抚道：“哥哥也不必太过烦恼，结衣是个有分寸的姑娘，所幸她应当还陷的不深，想清楚便好了。”说着，她岔开话题问道：“近日家中可有事？”

　　听钟离这么问，钟离川面上闪过一抹不自然，而后又故作轻松道：“没有，一切皆好。”

　　想到先前通信时每每问到这问题兄长便闪烁其词，钟离眸色暗了暗，盯着钟离川：“哥，莫把我当傻子。”

　　见妹妹万分笃定的审视目光，钟离川有一瞬尴尬，最后无奈道：“什么也瞒不过你。商会近日确有些变故。”

　　钟离皱眉，示意他讲下去。

　　“西京有七大商会，为首的是我们钟离家，排名第七的，你可知是哪家？”

　　“嗯，曹家。”

　　“没错，但如今却已不是了。”

　　钟离诧异：“为何？”

　　钟离川叹了口气：“这七行商会的名单本就不是恒定的，每三年商会就会进行一次擢选，排名前七的才能成为七行商会的成员。这样多年名单未曾变过，是因这头七家的经济实力稳固，鲜少有人能撼动。但是，约莫半年前，西京出现了一个名为洛性的商户，他们以低价优质的丝绸、茶叶迅速顶掉了以此为主业的曹家，在此次商会擢选中便取代了曹家，成为商会排名第七的新成员。短短一月的时间，洛家的势力发展便越发壮大，甚至已有超过商会第六贺家的趋势。”

　　钟离惊讶：“这么快？贺家也是以丝绸、茶叶为主吗？”

　　钟离川摇头：“并非，贺家以木材、纸张为主业，能威胁到贺家的地位，说明这新晋的洛家在木材纸张生意上也颇有建树，若以此速度发展，洛家迟早会威胁到我钟离家的地位。”

　　钟离眉头紧锁：“可我钟离家主要以盐、粮、铁这些朝廷特封的产业为主，这洛家听下来，主要是以较轻型的产业为主，又如何能取代我钟离家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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