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都

　　两人在破庙歇息了一夜。
　　次日，天空渐渐透亮，一丝丝亮光从破庙的残瓦漏墙中射了进来。
　　江凌萱醒来时，阿穆不知从哪摘来了几个野果，在衣袖上擦了擦，递给她。
　　江凌萱道了声谢，接下野果，咬了一口。
　　阿穆看着她，问道：“萱姐姐，你是不是要找一个叫萧景渊的人？”
　　江凌萱一怔：“你怎么知道？”
　　“昨晚你昏迷时，一直喊着那个人的名字，他是你心上人吗？”
　　“是啊。”不带一丝犹豫的回答，几个月不见萧桓，这个答案在江凌萱心中一日比一日清晰。
　　“既是你的心上人，却放任你一个人在外面遭遇危险，这样的人，不值得你托付。”
　　“才不是，他是个英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江凌萱嘴上挂着一丝笑意，觉得今日的野果格外的甜。
　　阿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沉思了片刻，说道：“北边现在很混乱，你一个人过去太危险了，我陪你一道去找他吧。”
　　“你不回家吗？你的家人会担心你的。”
　　阿穆：“我已经没有家了……”
　　“抱歉。”江凌萱说道：“那我们一起出发吧。”

　　两人没有马车，就这么用双腿走着。阿穆对附近一带的地形很熟悉，带着她一直抄近道。两日后，两人就到了伊贝城外。
　　江凌萱站在这条因路人贪走便道而形成的歪歪斜斜的细路上，看着路尽头的城郭，长时间赶路的疲惫感顿时一扫而空，恨不得现在就飞进城内。
　　就在此时，这条细路旁边另有一条斜插出来的小路，几个大汉正从那条小路上向他们飞奔过来。
　　阿穆道了一声：“糟糕。”
　　这几个大汉正是前几日追赶他的那几人。
　　阿穆举起手中的刀作防卫姿势，一边对着江凌萱说道：“你快走，那几个人是冲我来的。”
　　江凌萱怎么可能看着他独自一人落难，拉着他的袖子暗暗说道：“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他们要这样追杀你啊？还有，你不是把黑店那几个人一下子打趴下了吗？现在你没带伤，有几分胜算？”
　　“……”阿穆觉得她对他的武力值有什么误解：“这几个可是经过训练的武士，那几个匪类怎么和他们比，要是再过几年，我就打得过他们了……”
　　江凌萱：“……”
　　果然还是个小孩。
　　那几个大汉一下子拦在了他们面前，其中一个认出江凌萱就是当天马车里的人，认定江凌萱就是阿穆的同伙，不由分说，将两人一同绑了起来，扛走了……

　　伊贝城外的中军大帐中，萧桓正皱着眉，看着舆图。
　　今天刚打退了北苍人的一场突袭，毫不例外地，刚开打不久，北苍人又仓皇逃走了。
　　萧桓正思考着对策，这时，照影匆匆地跑了进来。
　　萧桓：“何事？”
　　照影：“刚有探子来报，九公主被北庭的人绑走了。”
　　萧桓一听，猛地站了起来：“北庭？巴左为何要绑她？难道她的身份暴露了？”
　　照影：“这……属下不知。”
　　萧桓沉思片刻，下定决心般说道：“我要去北庭一趟。”
　　照影一惊：“将军，您要为了九公主一人，置数万大军于不顾吗？”
　　萧桓：“我去北庭，并非为了她一人。北苍人隔几天来突袭一次，短则五日，长则七日，这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我怕长此以往，京中会生变，这场仗必须得速战速决。我去北庭，说不定是个突破口……他们今天刚来过，这几天不会再来。五天内我会回来……若是没回，你就将帅印交给周望周将军。”
　　照影闻言，沉默了片刻，说道：“属下和您一起去。”
　　萧桓摇摇头：“人多了会引起注意，再说，你还得在这里替我协助周望将军，记住，巡防不得松懈。”
　　照影应是。
　　是夜，萧桓换了一身便服，乘着夜色，策马往北边驶去……

　　北庭，可汗的牙帐之内。
　　一个大汉单膝跪在地上，正向王座上的人禀报着。
　　“可汗，祁穆王子已经带了回来。另外，我们还带回来一名女子，大卫的萧桓正在找一个人，据描述，和这名女子很接近。”
　　王座上的男子二十七八岁的模样，有着草原人强壮的体魄，鼻子高挺，一双眼睛如鹘鹰般犀利，他的左手把玩着一把五寸来长的匕首，厚背，薄刃，两面开着血槽，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芒，似在渴望着吸允那红色的温热液体……
　　此人正是北苍国的现任可汗——巴左。
　　巴左玩味地问道：“哦？萧桓找的人，什么身份查清楚了吗？”
　　大汉低着头，沉声说道：“还没有……属下这就去查。”
　　“下去吧。”
　　那大汉离开后不久，巴左可汗也旋即走出了牙帐。一道女子的身影悄悄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江凌萱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顶营帐之内，营帐内只摆着一张床塌、一张案几，那床榻用一些枯草、羽毛和兽皮简单地覆盖着。江凌萱此刻正躺在这张床塌上，双手被一根绳子在身后反绑着。
　　她看了眼周围，这显然不是大卫国的营帐，又想起了先前被那几个北苍国人绑来的经过，顿时心中一凛。
　　自己到了北苍国？
　　江凌萱挣扎着从床上起身，可那绳扣却绑得死紧，磨破了手皮也挣脱不开。

　　正当江凌萱和那绳子较劲时，帐外走进来一个人。
　　巴左看着眼前的江凌萱，一愣。
　　原本以为萧桓找的女子会是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或者是小家碧玉型的大家闺秀，自己一时好奇来看看。没想到，眼前之人，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男装，脸似被熏过般黑了大半，若不是江凌萱原先带着的毡帽掉落，露出一头乌发，还真看不出是一名女子。
　　巴左“啧啧”了两下，好奇那萧桓口味怎么这么重？
　　巴左直接问道：“萧桓是你什么人？”

　　江凌萱一愣，这人一上来就问她和萧桓的关系，莫非是萧桓在找她？
　　江凌萱心中一喜，面上却带着疑惑地说道：“不认识什么姓萧的，我只是一普通百姓，你们把我抓来做什么？还有，和我一起的那个少年呢？”
　　巴左见问不出什么来，冷冷地说道：“那少年是我北苍国的一个重犯，你即是他的同伙，明日就和他一同问斩吧。”说完，冷哼一声，迈着大步出去了。

　　巴左走后，江凌萱试着在帐内找寻利器割开绳子，可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
　　这时，营帐外又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仪态雍容，举手投足间有一股淡雅的气质，虽身着北苍国人的衣服，但一看面容，无疑是中原人。
　　她小心地看了眼身后，无人跟随，旋即入了营帐。
　　她走到江凌萱面前，拿起一把匕首，从刀鞘中拔出。
　　江凌萱惊道：“你要干什么？”
　　那妇人未答，只是走到了她的身后，割开了她手上的绳子。
　　江凌萱终于松开了束缚，看着眼前的妇人，问道：“您是？”
　　夫人温柔一笑：“我是大卫国的衡阳长公主，也是北苍国的可敦。”

　　江凌萱在东宫听学时，获知过一段历史。
　　□□皇帝在打天下时，有一胞弟，立国后被封为了吴王。吴王有一女，被封为嘉鱼郡主。立国初，□□皇帝为了尽快恢复民生、百姓免遭战乱之苦，派使臣出使北苍国表达两国交好的决心，并选了一名和亲公主与北苍国的可汗联姻。最后，嘉鱼郡主被加封为衡阳公主，成为了这名和亲公主。
　　当时的可汗是卓喇可汗，可衡阳公主嫁过去不到一年后，卓喇可汗就死了。
　　继位的是卓喇的兄弟卜休，他继承了兄长的可汗之位，还有他的遗孀。于是，衡阳公主变成了卜休可汗的可敦。据说夫妻两人和睦，两人孕育了一子一女。
　　又过了十几年，卜休可汗也死了，继位的就是现任的巴左可汗，他是卓喇可汗的侄儿。
　　可汗虽然已换了三任，但是衡阳公主的可敦之位却没有变过。

　　江凌萱按照大卫的礼数，向这位长公主行了个礼。
　　衡阳长公主笑了笑，说道：“你可是江凌萱，大卫的九公主？”
　　江凌萱张着嘴巴，惊得有点说不出话来了。刚刚那巴左可汗，也只是怀疑她和萧桓有什么关系，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可眼前这位衡阳长公主，却一下就看穿了她的身份。
　　衡阳长公主看了眼她身上的那枚玉佩，笑着说道：“当年，我父亲还在征战之时，无意中得了一块上好的玉，那玉温润通透，是难得的佳品，我央求父亲将玉送给我，他没给我，而是献给了他的兄长，也就是□□皇帝。□□皇帝命人将那块玉打成了一对玉佩，送给了他后来的夫人，也就是雅音的母亲。”
　　雅音是宜阳长公主的闺名，原来两人也是旧识。
　　“后来那玉佩，一块给了雅音，一块给了萧启。萧启死后，他的那块就给了他们的儿子萧桓，另一块雅音一直保存着。可现在这玉佩到了你的手上。听闻萧桓并未定亲，而有一位女子，曾在萧府住了一年，就是当今的九公主，雅音最有可能将玉佩送出的，也只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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