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掉落小青梅

　　漫展那一天，米栗穿了件淡蓝色及膝蓬蓬裙，上面点缀着碎钻，整个人看起来清纯而活泼，充满青春气息。

　　她本来就长的甜美可人，穿上蓬蓬裙后，看起来就像个洋娃娃，漂亮极了，令人惊艳，让人移不开目光。

　　这并不是coser，却吸引视线，很多摄影师拿着照相机，不断地朝她按快门。

　　拍了半个小时米栗就待不住了，她不想站在这拍一天，借着上厕所名义偷偷溜啦！

　　漫展的洗手间永远无法分清要进去的是男是女。

　　她看到特别漂亮的一个水冰月，轻车熟路进了男厕所，面前恶魔执事塞巴斯蒂安，那长相根本就是撕漫步出来的大帅哥，居然是个姐姐。

　　咳咳咳，或许性别可以不要卡那么死。

　　米栗在这馋帅气姐姐，叶淮洲排了好几遍，把她想要的那些漫画亲签等东西都给搞定了。

　　她从洗手间回来，拿纸巾擦手上水珠，一抬头，差点吓尿。

　　叶淮洲双腿并拢着，一脸悠闲。

　　他的手里，拿着一本书，正翻看着，封面大大的两个男生亲吻。

　　米栗忽然想起清单上面有几本是这种类型的，她不由得红了脸，尴尬地咳嗽几声。

　　叶淮洲抬起头，笑容灿烂，一点儿也没有害臊模样。

　　“栗子，我把你想要的都买齐了，你看还有缺的吗？”

　　米栗看着他手里的漫画书，有些不知所措，“那个……你，你喜欢看呀。”

　　“了解了解，你平时都喜欢那些方面的东西，日后学习了，跟你聊天也更有话题。”

　　叶淮洲一边说一边把漫画书递给她。
　　米栗接过去，俏脸红通通，羞涩万分。

　　漫展场地太大，跑断腿也逛不完所有角落，于是米栗推着叶淮洲就找感兴趣的。

　　在这里就像一步跨入异世界，各种各样装扮的人们，一眼望不到头。

　　人群攒动，熙熙攘攘，走累了，米栗在一个游戏城市挑战赛的比赛现场坐下。

　　看台下有不少人在疯狂呐喊助威，很容易让人融入其中，感受到那股激动的心情。

　　叶淮洲坐在一旁观战，看着米栗兴奋不已的模样，笑容满满。

　　再逛逛就准备回学校了。

　　后面阴魂不散跟了个人，是之前拍照没轮上的摄影师，米栗皱皱眉。

　　那人怪怪的，看他的表情就不怀好意，让人浑身不舒服。

　　装作在看摊位上的小饰品，其实精神一直集中在身后。

　　果然，见她没回头，那人悄悄上前，举着摄影机想往米栗裙下拍。

　　一个飞踢，米栗狠厉出击。

　　那人惨叫一声，捂着下身倒退好几步，跪坐地上，痛苦□□，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身材瘦弱，看起来像营养不良，长相也不咋的。

　　这一切，全部被叶淮洲收入眼底，他眼眸微微眯起，露出危险的神色。

　　“找死是吧？死变态！”
　　米栗冷冷盯着那人，怒气冲冲。

　　这个死变态，不仅偷拍她，刚刚手还想摸上来，要不是她警惕性高，恐怕今天就被占便宜了。

　　这种人渣，留在世上就是祸害，疼死他活该！

　　“你自己穿成这样不就是想让人拍吗？”

　　恶狗咬人，那男子还倒打一耙，指控米栗故意勾引他。

　　看了看身上及膝的裙子，上面也什么都没露，就是条中规中矩可爱的公主裙，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真是睁眼说瞎话，不可理喻。

　　等民警赶到，那男子被周围看不过眼，认为他破坏展上摄影师形象的一群老爷们揍个鼻青脸肿。

　　米栗拍拍手，滋生大仇得报的爽感，心情倍儿好。

　　出了漫展大厅，外头天色阴沉沉的，乌云密布。

　　大雨将至，人行道的路人们纷纷加速离开，避免走到一半淋湿了衣衫。

　　对于奶茶的执着胜过害怕恶劣天气，米栗和叶淮洲商量着买点奶茶回去。

　　正好也给还在宿舍奋笔勤书的三人带点小惊喜，一想到叶淮洲给买的那些漫画亲签，米栗就想仰天长笑三声。

　　唐糖肯定也会很喜欢。

　　把手上挂着超大几桶奶茶，兴高采烈踏上回校的路途。

　　半路见天气实在不好，随即决定抄近道，从小巷子里绕过去。

　　见到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余雪？”

　　她风格大变，胳膊大片似龙纹身，脸上化了浓妆，穿着黑色皮草，一头金黄色短发披散肩头。

　　“哟，瞧瞧这是谁，不是讨厌鬼和我的好同桌嘛。”

　　余雪踩着高跟鞋走到米栗面前，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她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戳了戳米栗的脸颊，“啧，这脸蛋是越来越漂亮了呢。”

　　米栗嫌弃躲开，“余雪，你怎么混成这样？”

　　“呵呵，我怎么混成这样了？我这样，还不是因为你？”

　　尖酸话语搭配她那张扭曲阴毒的脸，米栗觉得很是反胃。

　　自己不要脸不要皮被劝退，自甘堕落也就算了，还要把错误归咎到别人的身上，简直是没救了！

　　米栗不想跟她浪费口舌，推着叶淮洲准备离开。

　　余雪挡住去路，冷哼，“怎么不继续装淑女了？不是喜欢装可爱？”

　　“你想怎么样？”
　　看着拦在面前的女孩，米栗眼底闪过不耐烦，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明明自己做的龌龊事，却把一切责任都推卸到别人的头上。

　　“我想怎么样？我要得到我想要的，不喜欢的东西我就不允许它存在，如同你一般！”

　　余雪双臂环胸，居高临下瞪着米栗。

　　她看不惯米栗这幅清纯无辜的模样，每次看到这种伪善的模样，她就忍不住想吐。

　　“余雪，你脑袋被驴给踢了吗？这么幼稚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米栗真心不懂她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脑残也得有个度吧。

　　哪有人到处宣扬自己是世界中心，旁人必须围她转，而且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巷子口灌进冷风，水雾争先恐后涌了进来，吹乱余雪凌乱的头发，也让她的脸庞显得狰狞。

　　锋利的刀片在反光的垃圾桶上反射出森然白芒，犹如鬼爪，透着冷寒的杀机。

　　“哼！贱货，我早就想弄死你了！既然他那么喜欢你的脸，我就先毁了你的容，让你变成一个丑八怪，看你还能不能勾引男人！”

　　余雪的脸狰狞无比，一副恨之入骨的神情。

　　“你敢！”
　　叶淮洲冷喝出声，眼神冷冽骇人，仿佛在告诉余雪，如果她敢动米栗一下，绝对饶不了她。

　　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她越笑越大声，大红的唇瓣咧到吓人的程度。

　　“就你，一个残废？”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真滑稽啊，你是想笑掉我的大牙，逗死人了！”

　　她捂着肚子，狂笑不止。

　　叶淮洲眼神一沉，拳头握得咯吱响，浑身迸发出浓烈的戾气。

　　笑着笑着眼底闪过一丝狠戾的目光，把米栗往旁边一扯，刀片朝她刺去，直取脸部。

　　米栗脸色大变，然而刀片的速度极快，她根本来不及躲闪，被割伤了手腕。

　　鲜血流淌出来，染红了衣袖，滴落在她脚下的水泥路面上，刺目而又诡谲。

　　叶淮洲挣扎起身，被掀翻，爬着也要拉住余雪脚踝，用尽全力阻止她继续行凶。

　　纠缠了几分钟。

　　“干什么呢？”

　　有巡街的交警看到巷子里血腥的一幕，立刻上前制止。

　　余雪慌忙丢掉刀片逃窜而去。

　　巷子里只剩米栗和叶淮洲。

　　血液滴滴答答往下落，比雨来得还快，顷刻间浸湿了米栗的裙摆。

　　她顾不上这些，慢慢蹲下身子，轻碰侧躺在地面，好看模样被踢踹成眼肿唇边渗血的叶淮洲。

　　指尖刚一轻触，身子便剧烈颤抖起来，伴着哽住喉咙的嘶喊声，他崩溃大哭，天空暗得像要把人间压下地狱。

　　“啊啊啊啊啊啊！”

　　撕裂般的吼声在寂静的深巷中响彻天际，传播到远方。

　　叶淮洲终于忍受不住，愧疚和厌恶自身，在漫长的岁月里，宛如酿酒般，悠长连绵，发酵出更浓郁的痛苦。

　　在时间上给他戴上枷锁，强迫他默默忍受这折磨神志的酷刑。

　　“哈哈哈哈哈哈，我是个残废。”
　　“我是个残废！残废！”
　　“咳咳咳，哈哈哈哈哈哈…”

　　深巷里弥漫着的痛苦被淅淅沥沥的雨声淹没，只余一阵阵的咳嗽声，和悲恸的低笑声。

　　米栗抱住他，却觉得怎么都抓不住他，抓不紧那颗早就腐烂的心。

　　他的心已经完全变成了灰白色。
　　那样的灰白。
　　就像一潭死水，再也激不起一丝涟漪。

　　米栗的心狠狠抽痛起来，泪水顺着她苍白如纸的脸颊滚滚滑落。

　　“不要，不要……”

　　究竟不要写什么，她不知道，只知道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

　　叶淮洲低声自嘲笑起来，嘴巴张合着，发出呜咽的声音，好像一只濒死的野兽，发出悲鸣声，却不敢大声咆哮，只是拼命地压抑。

　　“米栗，我是个残废。”
　　“你看，我根本护不了你周全。”
　　“被打成这样，你还是受伤啦，哈哈哈哈……”

　　“你不是，在我心里你不是，你别这么说，我们不是都拉钩了，你不会做小狗的对不对？”

　　闭上眼睛，死攥住他衣服，那样自卑的字眼，她不愿听见。

　　“如果本就是这样，我或许就认命了。”
　　“可是我不是天生的，我也不想站不起来，我不想被人骂残废，我不想……”
　　“那天晚上雨好大…我真的好疼啊！”

　　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就像一根针刺进她的耳膜里，搅动所有神经。

　　“米栗，我好害怕……”

　　叶淮洲哭出声，声音里满是凄凉和无助，恍若探进时光的长河，见到年幼的他，渴望着被人抚慰和关怀，却从来没有得偿所愿。

　　天色依然阴暗，虽然一直没有下雨，却闷雷不止，乌云层叠的苍穹里似乎埋藏着无尽闪电。

　　有时候觉得活着真的很没意思，连快乐都蒙着一层苦。

　　叶淮洲满身灰暗，还总想着，提灯给别人一些光。

　　而现实一次次把他编制的美梦恶狠狠打碎，将那些刻意遗忘的回忆全部挖掘出来，血淋淋暴露在阳光下，疼得撕心裂肺，痛苦万分。

　　时时刻刻都能尝到蚀骨般的苦楚，让他喘不过气来。

　　米栗捧起他的脸，表情皱成包子还努力咧嘴笑，“淮洲，我在这，你会不会觉得这个世界也不算太糟糕，至少还有我。”

　　“我在这，你不要害怕。”
　　“我在这，你不要害怕。”

　　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希望通过这种举动告诉他，他是有依靠的，并不孤单，他也不再是一个人。

　　“米栗。”
　　叶淮洲的声音微弱到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可是米栗知道，他在叫她的名字。

　　“嗯？”
　　“我是不是个坏蛋？”
　　“不是，你是聪明蛋，我最最最最喜欢的聪明蛋，我们买点蛋，回去拿唐糖锅煮来吃好不好？我给你煮…”
　　“跟我回去好不好？”

　　指尖连心泛着温热，裹住他冰凉彻骨的手，米栗牢牢抓住他，不放开。

　　“好。”
　　叶淮洲勉强一笑，声音有些缥缈，像是从遥远的时空穿越而来。

　　那种表情，就像是一个人顶着风雪走了太久，看了太多，终于在今日找到得以避雪屋檐。

　　雨一直没有下。
　　只是偶尔伴着雷声，刺眼的闪电瞬间冲出乌云划破天际。

　　怀揣着记忆的定格，向学校方向走去，米栗没有回头多看它一眼，天光逐渐暗淡下来，头顶是一轮新月衬着湛蓝夜空。

　　漫漫长夜后，黎明会带着温暖，照亮每一寸土地。

　　你不要害怕，黑暗过后，总会有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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