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掉落小青梅

　　高一必修的化学实验课。

　　换好防护服，米栗坐在叶淮洲轮椅把手上，你说我接聊着天。

　　那个拥抱好似把米栗些许奇怪心绪压下，让她情绪稳定了一些，至少不像之前那样，不知所措，惶恐不安。

　　人就是这样的吧，有时会闷闷不乐，有时会钻牛角尖，胡思乱想地感觉自己很悲惨。

　　有时还会觉得自己心情特别好，无所不能，什么事情都能做，这两种心情都会有的，两者出现的概率差不多，时间就是在这样的反反复复当中过去的。

　　叶淮洲的手一直抓住米栗衣角，生怕一转身她就又不见了，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情让他很痛苦，却无计可施。

　　【粗盐的提纯】

　　这节课的实验目的，将海水，盐井水制得的粗盐提纯，可用过滤和蒸发的方式除去不溶性杂质。

　　各类器皿整整齐齐排放在每个台子上，白炽灯打下来，映亮每一片玻璃。

　　即使不能和叶淮洲一起做实验，但米栗特意抢了个旁边的台子，笑盈盈看着他。

　　你瞧，我们还是挨得很近，你不要再担心我跑掉啦！

　　顾朝飞嗤笑，眼神却也不自觉往旁边瞟，他也不知道怎么的，看见她笑容就莫名想嘲讽两句。

　　嘴巴开开合合，低头把玩试管，什么都没说。

　　余雪这次无论怎么笑，叶淮洲再没看她一眼，明明就坐在旁边，心却好似飞到米栗怀中，除了做实验，就是去看她。

　　一个错误的小示范，余雪使用玻璃棒时，可能是不懂也可能是发泄情绪，搅拌时特别用力，导致烧杯破裂，玻璃渣溅出来。

　　“啪嗒。”
　　一颗碎玻璃划破叶淮洲的手，他忍着痛，皱眉，用袖子擦拭干净。

　　“啊！！！”

　　余雪吓得尖叫，脸色惨白，手指颤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叶淮洲，受惊吓的表情，“同桌，你流血了！”

　　不过微微一点，她大惊小怪的，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要把自己赔给叶淮洲似的。

　　叶淮洲冷漠看她一眼，转过头没说话。

　　“要不我带你去医务室吧，我和老师说行吗？”余雪怯生生看着他。

　　“不用。”叶淮洲冷声拒绝。

　　余雪咬唇，眼眶里噙着泪，她委屈地看着他。

　　叶淮洲皱眉，烦躁道：“不要用这副表情看着我。”

　　余雪一愣，眼泪唰地掉落下来，哽咽道：“我只是关心你，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不想让你留疤，我只是怕你不喜欢我。”

　　叶淮洲的脸色更差了，他不耐烦道：“我说了，不用，没事就滚远点！”

　　米栗拿纸巾给他擦干血，呼呼吹两下，就贴上止血贴，没多大的事儿。

　　余雪一眼一眼偷看两人。

　　她的眼神变得冰冷怨恨起来。

　　凭什么，凭什么她什么都比不过米栗，为什么叶淮洲要爱她。

　　明明，她也是个优秀的女孩子！

　　米栗察觉到余雪嫉妒愤怒的目光，也不理睬她，低头继续弄自己的东西。

　　有的人眼瞎心盲，怎么讲都听不懂的，何必浪费口舌。

　　米栗的研究已经到最后一步，蒸发，把蒸发皿放在酒精灯上加热，慢慢用玻璃棒搅拌，防止液体局部温度太高，引起液体飞溅。

　　她很专注，全身心投入不理会周围动静。

　　比如余雪时不时甩过来的恶意。

　　人认真的时候，很漂亮，极具魅力。

　　并不是有化什么精致的妆容，也没有穿什么带着小心机的衣服。

　　态度上的端正，给人值得相信的感觉，至少顾朝飞是这样觉得的。

　　“我去上个厕所，你加油。”

　　他丢下一句话，便离席而去。
　　米栗没有理会，仍旧沉浸在工作中。

　　旁边有个同学喊米栗，让她帮帮忙，她便过去了。

　　等再回来发现桌上玻璃棒不见，左看右看没发现，脚好像踢到什么，蹲下身子。

　　噢，原来在这儿呢。

　　恶念是没法管控住的，它一旦滋长起来，便难以遏制，肆无忌惮地膨胀着，想要吞噬一切。

　　事发突然，叶淮洲甚至只来得及睁大双眼，身体前倾摔在地上。

　　余雪趁米栗蹲下，手一扫，桌上所有玻璃器具，包括酒精灯全砸在米栗头上，一阵噼里啪啦响声，她被玻璃器具砸到头晕眼花。

　　玻璃碎屑四射，鲜血顺着额头流淌下来，她呆滞看着满脸着急想爬过来的叶淮洲，意识一片模糊，脑袋嗡嗡响。

　　不过瞬间，眼前一黑，晕倒在地，倒在血泊中。

　　叶淮洲慌乱爬过来，抱住晕倒的米粟，心脏怦怦狂跳，恐惧占据整个大脑。

　　周围的同学们都被这一幕震惊了，一片哗然。

　　他们纷纷议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场面十分混乱。

　　叶淮洲想抱着米栗站起来，可悲的是他做不到，使劲全身力气都做不到。

　　他焦急大喊：“快来人，救命啊！”

　　不敢用手摸她的脸，因为手碰了她头，沾满血迹，害怕会弄脏她。

　　同学们七手八脚把昏迷的米粟抬起来，匆匆往教室外跑。

　　叶淮洲爬上轮椅紧紧跟在后面。

　　到达医务室时，医务室已挤满了人。

　　余雪看见叶淮洲，哭着想去牵他手，“同桌，呜呜呜，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声音很大，在安静的医务室里分外刺耳。

　　同学们看向叶淮洲和余雪，目光复杂，有怜悯、幸灾乐祸的、嘲笑、不屑，还有不解疑惑。

　　“米栗要是有事，我会划烂你的脸，把你丢去小巷子里，找几个社会渣滓，让你叫天天不灵，叫地不应。”

　　“啪！”

　　重重的一巴掌直接打余雪脸上，他还嫌手脏，拿出手帕擦干净，丢在地面，报废了。

　　“你……”

　　“你马上就要滚了。”叶淮洲冷酷道，脸色铁青，目光森寒可怖。

　　“我只是想帮你擦干净手，让你不要脏了衣服……”

　　厚脸皮到一定境界，真的特别恶心！

　　“滚。”不分半个眼神给她，叶淮洲径直朝病床来，同学们都给他让道。

　　余雪哭泣，捂着脸跑出医务室。

　　米栗昏睡中，她做了个梦。

　　别墅院子里的青梅成熟了，枝条抽芽，叶子上还带着露珠，阳光灿烂，她躺摇椅上，青石板铺成的路面带着雨后的水渍，闭目养神，惬意地享受着午后的阳光。

　　“栗子，吃饭咯！”

　　屋内有个熟悉的声音唤她吃饭，她睁开朦胧的睡眼，从摇椅上坐起身。

　　一步步走进家门。

　　“妈妈？”看清眼前的人是谁，米栗顿时清醒，“你，你怎么会在这？”

　　米妈妈叉腰，笑眯眯道：“我不在这儿，我该在哪儿？”

　　她伸手揪一下米栗鼻子，拿着锅铲继续铲菜，“快洗手，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炸鸡腿。”

　　米栗站着没动，环顾四周，这里和记忆里小时候一模一样。

　　可她还是很清楚地明白，她在做梦。

　　令人害怕的是，这只是个梦。

　　米妈妈擦干净手上水，见她呆呆的，上前询问：“怎么啦？栗子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艰难哽咽开了口，米栗朝她一笑：“我长高啦，你发现了吗？”

　　米妈妈笑着摸摸她脑袋：“是呀，长高了呢，我们家栗子是个大姑娘了。”

　　她的手刚离开米栗的脑袋，米栗猛地扑过来抱着她脖子。

　　“栗子？”

　　没有回话，衣襟处湿湿的。

　　“栗子，别哭，告诉妈妈，出了什么事儿，谁欺负你了？”米妈妈轻拍着她背脊，温柔地哄着她。

　　“妈妈，你不要离开我好吗？”米栗哭着恳求她。

　　她的泪水滴答落在胸前衣服上，心疼万分，赶紧用手替她擦去泪水。

　　“栗子乖，妈妈一辈子都会陪在你身边的，妈妈答应你。”

　　米妈妈温柔地安抚着她。

　　“你骗我，我知道你会走的。”

　　“你是不是走得慢了点，为什么这几年我都没有梦到你？”

　　“我很乖，我有好好吃饭睡觉，放风筝的时候我没有哭，你看到了对吧。”

　　米妈妈给她做猪脸，她边哭边笑，眼泪越摸越多，配合苦涩向上的嘴角，滑稽极了。

　　孩子难过时，会想找妈妈。
　　可米栗已经没有妈妈了，她只能在梦中，安慰自己并没有那么难过。

　　叶淮洲抓住米栗手不停喊她，她从最初的呜咽逐渐变成大哭。

　　泪水滑落，浸湿枕头，猛地睁眼。

　　入眼的是洁白的墙壁，白色的纱帘让风有了形状。

　　“栗子，你终于醒了！”

　　叶淮洲欣喜若狂，抓住她的手，激动又担忧地看着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渴不渴，想喝水没？”

　　他的声音颤抖，语速很快，仿佛一刻都等待不了似的。

　　米栗不是一个脆弱的人，可是不知为何，这些日子的压抑，委屈，难过，都让她忍不住落泪。

　　醒来依旧是号啕大哭，仿佛把心底积累的痛苦全都宣泄出来。

　　她哭着说了好久的胡言乱语，一遍一遍地叫妈妈……

　　叶淮洲紧紧抱住米栗，心里疼得无法呼吸，泪水夺眶而出，他的声音颤抖着，“栗子，对不起，对不起…”

　　信誓旦旦保证过，现在她还是这么伤心，都是他的错，他食言了，没有照顾好她。

　　世上所有的无所谓和宽容，都是以折磨自己为代价的。

　　眼前所看到的美好事物并不是没有裂痕，只是伤痕累累，却没有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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