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掉落小青梅

　　校园林荫道，一排绿植环绕。
　　阳光透过枝丫照耀下来，斑驳的光影笼罩着五颜六色的气球，在空中留下缤纷的痕迹。

　　抱着书走在路上，米栗看见许多情侣结伴而行，手挽着手，互相依偎，说着甜蜜的情话。

　　“是哦，今天是情人节！”

　　猛然想起这茬，米栗停下步伐，懊恼的锤头。

　　“米栗学妹～”

　　她正准备找人问问情人节怎么过，背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不用回头，已经知道是谁？

　　毕竟整个校园，找不出第二个拉个音响到处走的人。

　　土味嗨歌配上大喇叭的声音震耳欲聋。

　　“早上好，蒋学长。”

　　扬起职业假笑，米栗友好打招呼。

　　据某位曾被他纠缠过的学姐透露，蒋春池这个人，越是不理睬他，他越是来劲。

　　觉得有必要方方面面让对方发现自己身上所谓的魅力。

　　否则就是欲擒故纵，还需要多加努力。

　　“米栗学妹，今天真热情。”

　　他扯扯上衣破洞领口，露出胸口四不像的文身，朝她吹口哨，“昨晚睡得好吗？”

　　米栗扫过，不禁皱了皱眉。
　　“还好，谢谢蒋学长关心。”

　　“来，这个给你，鲜花配美人。”

　　他从身后拿出一束黄色的菊花，花瓣有些蔫哒哒，好几朵掉的几乎不剩什么。

　　嗯，情人节送菊花。
　　这个骚操作只在刚刚回来途中见到一个学长送给一个学姐的。
　　学姐当场摔到他脸上，骂了一声‘神经病’，扭头就跑。

　　记得里面有个卡片，那学姐叫张芸芸。

　　米栗没有接过，只是扯出里面卡片瞧了瞧，然后一字一顿念出：

　　“张芸芸，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

　　转而向蒋春池一笑，装作若无其事放回花束中，“学长，送错人了吧。”

　　她没有揭穿捡别人东西的事实。

　　“肯定是花店店员搞错了。”

　　蒋春池倒也没有尴尬，反而笑眯眯地说：“你不要介意，我请你吃饭。”

　　没有立刻回绝，因为叶淮洲现在处理公司事务，下午才回来。

　　米栗想在此之前处理了蒋春池。
　　免得以后还来纠缠不休，这个念头闪过脑海，她便迅速付诸行动——

　　不能直截了当地拒绝，必须要找到适当的切入点，才显得合情合理且恰如其分。

　　于是顺水推舟答应：“那好啊。”

　　“你要吃什么？”蒋春池笑得牙不见眼，很爽快，“我请客。”

　　“那……我们去美食街吃饭吧。”米栗淡淡道：“新开了家粤式点心餐厅，环境比较清静。”

　　“好，听你的。”自然毫无异议，“就这么愉快地决定啦！”

　　抿了口免费的茶水。
　　抬眸瞥到墙上挂钟上的时针已经快抵达十二点，米栗清浅一笑。

　　从进门到现在已经半个小时。
　　蒋春池仍然埋头苦看，好似瞧不明白那菜单上的中文字符。

　　这家粤式点心店开在学校美食街内，它的价格算是偏上。

　　但也没有吃不起的份，总归比外面实惠许多。

　　这种人，是想空手套白狼呢。
　　“呵……”
　　她嘴角勾勒弧度，心中暗暗腹诽。

　　等菜色上齐，三观更加刷新。

　　清炒芥蓝。
　　一笼打折的鲜肉小笼包，应该是昨天剩下的。
　　红糖发糕，看着顶分量。
　　一小锅白粥。

　　蒋春池还嚷嚷着要服务员拿点免费的酸菜上来。

　　“学长，你认识陈宇嘉吗？”

　　“谁？”蒋春池一怔，随即迷茫摇头，“不认识。”

　　米栗笑了笑，没有追问。
　　只是感觉他们很像，抠门程度一模一样。

　　“来来来，米栗学妹你吃呀。”

　　他将盘子挪过来一点，殷勤地递筷子，“不要拘束，学长很大方的。”

　　如果说他是真的生活拮据，不会说什么别的，反而还赞他一声勇气可嘉。

　　手腕露出的机械表，是郝有钱以前买来玩过一段时间的。

　　十几万，即便现在跌价也不会太便宜。

　　婉拒他给自己打清汤寡水的白粥。
　　米栗抱歉笑笑，向后一靠，理直气壮地说：“学长，我不吃肉吃不下饭。”

　　凭什么为了你委屈我自己？

　　蒋春池被噎了一下，悻悻收回筷子。
　　又找到新的思路，“吃小笼包，它里面可多肉了。”

　　拍拍立牌菜单，米栗指尖不经意划到偌大两个“特价”。

　　“我的胃娇嫩，吃隔夜菜会拉肚子。”

　　她轻飘飘地丢下一句，端起杯子喝茶。

　　场面僵硬，蒋春池沉默半晌，干巴巴笑道：“那你想吃什么？”

　　神色已经不耐烦了。
　　米栗却没察觉。
　　或者说她压根儿没在意他的想法。

　　“水晶虾饺、流沙蛋黄包、蟹子干蒸烧卖、金酱虎皮凤爪、鲍汁糯米鸡、黑椒牛仔骨、鸡蛋肉末肠粉……”

　　念了一堆，米栗停住，歪着头问，“学长还有没有别的想吃的？”

　　蒋春池瞪着她，咬紧牙关。

　　“你这是把菜单全都报完了！”他低吼。

　　“是呀。”她故作无辜，眨眨眼睛，“学长你还想点别的特别定制菜吗？”

　　蒋春池冷哼，“既然你都点完了，那就先点这些吧。”

　　“好嘞～”
　　米栗无视他话语中的不满，“老板娘，就按我刚刚报的菜单来。”
　　她笑容满面地对着收银台那边喊道。

　　蒋春池：“……”
　　他有点怀疑自己追女生的方式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为什么感觉这女孩不仅不像他想象中那般柔弱，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不应该啊，我这么有魅力。
　　见到我，肯定会激动地投怀送抱吗？
　　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我最近不够风趣幽默，吸引力不够强？

　　米栗慢悠悠翻看手机，忽然抬头冲着蒋春池笑笑：“学长，真是破费了。”

　　蒋春池正襟危坐，充大头地仰首摇头：“不用客气，学长钱多的是。”

　　“原来学长很有钱呀，真是太好啦。”

　　他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对面女孩这话听着有点怪怪的。

　　米栗笑容温软，仿佛真的很感激他的好意。

　　用完餐，还有很多没有吃完。
　　当着米栗面前，他不好意思讲打包。
　　于是只能肉疼的结账离开。

　　“学长，吃饱要去逛逛街吗？”

　　破天荒的主动提议，正中蒋春池下怀，他还想着花了大几百，要给便宜占回来呢。

　　于是欣然同意。

　　学校附近一处大型购物广场。

　　蒋春池抢着带路。
　　米栗跟着走，不远不近地吊在后面。

　　他一直试图挑起话题。
　　女孩一概不理，目光偶尔掠过商铺橱窗，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一副十足傲气的模样。
　　这样的态度反而让蒋春池心虚，莫名产生了某种幻觉。

　　她在鄙视他。
　　这个念头浮现，令他恼火。

　　憋着气，尽管脸上还维持着微笑，脚步却越发快了起来。
　　米栗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始终不慌不乱。

　　“等等，我要看看这家衣服。”

　　停在装潢就显得很不简单的一家英文品牌店铺门前，米栗转身对蒋春池说：“学长帮我参谋一下，这款礼裙好不好看。”

　　她指着一条深v的黑色晚礼服。

　　蒋春池的目光扫过去，喉咙顿时有点发紧。

　　黑色晚礼服，蕾丝刺绣，肩膀处镂空设计。

　　腰间一块薄纱垂坠，领口微敞，隐约可见锁骨与胸前雪白肌肤。

　　黑色，本就是女性最具诱惑力的颜色。
　　他咽了口唾沫，勉强维持正直人设，“嗯，不错，挺漂亮的。”

　　米栗点点头，转过身去继续选。
　　蒋春池偷瞄了眼，确认她真的是在选择礼裙。

　　悄悄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他就彻底呆滞了。

　　米栗选中一条纯白色收腰长裙，拿在手上端详片刻，扭头冲着他嫣然一笑，“就这件吧，学长付钱。”

　　说完不待蒋春池答复，径直朝收银台那边走去。

　　“您好，8999。”
　　“现金，电子支付还是刷卡呢？”

　　女店员热情询问。
　　蒋春池站在那里，脑子嗡嗡响。
　　他掏了掏耳朵，努力辨别女店员刚刚说了啥。

　　8999？！
　　这个数字怎么听着有点奇怪……
　　一件裙子八千多？！
　　他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请问是要刷卡吗？”女店员问。

　　“……”蒋春池僵硬转动脖颈，缓慢地看了眼米栗。

　　她穿着一袭淡蓝色及膝短裙，双腿修长笔直，脚踝纤细圆润，踩着一双小白鞋。

　　头发扎起来，侧面轮廓精致漂亮，整体呈现出青涩的少女感。

　　虽然她嘴角噙着笑，但是眉宇间仍带着一股子矜贵。

　　这个样子，和他想象中那个乖乖女，很好追的女生判若两人。

　　“学长不是很有钱吗？”
　　“不会连一件衣服都买不起吧？”
　　米栗的调侃让他猛然惊醒。

　　“当……当然有。”
　　“米栗学妹你过来，我和你商量点事情。”

　　避开他拉扯的掌心，米栗往后退了两步，立在那里，没有离开的意思，“我不喜欢别人碰我，学长请自重。”

　　“你——”
　　蒋春池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声音也拔高了几度，“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稀罕碰你？”

　　米栗微微皱眉，似乎很不习惯男人突如其来的暴躁脾气。

　　“学长你怎么了？”
　　“一条不过万的裙子而已，你不是要追我做女朋友吗？”

　　店员小姐认出她身上的衣服是今年奢定新品，连忙打眼色给其他店员。

　　软垫座椅，茶水点心，鲜切果盘。
　　米栗安静地坐在那里，姿态优雅从容。
　　不买就不走的架势。

　　蒋春池哑口无言，被噎得不轻。

　　“算了，不跟你争论这个问题。”他试图劝说：“我是想告诉你，这条裙子你穿着很难看，换别家的。”

　　“我觉得挺合适的啊。”米栗好似冥顽不宁的大户人家小姐，轻描淡写道：“再说了，我又不准备穿，只是填充衣柜而已。”

　　蒋春池差点吐血。
　　填充衣柜！
　　八千多她竟然只挂在衣帽间里！

　　他忍无可忍，伸手夺过那条裙子，“不行，我替你换掉。”

　　说罢，拽住米栗胳膊就要往外拖。
　　女孩猝不及防，险些跌坐地面。

　　她挣脱出来，甩手给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落下，周围瞬间寂静了。

　　蒋春池捂着脸，震惊的神色渐渐爬上眉梢。

　　她居然敢打他！
　　疯了吗？
　　这张脸要是毁了，魅力不得少一大半！

　　急火火拿出口袋里的小镜子，照着自己被打红的左脸，蒋春池怒不可遏地瞪向她。

　　“米栗，我是看在你如此喜爱的份上，才给你了一个机会。”
　　“多少女生想要都没有呢！”
　　“耍小脾气打打别的地方就好了，你怎么不知轻重，还打脸呢！”

　　舌尖舔牙齿，米栗竟然不经意发现了他的弱点。

　　非常在乎形象。
　　害怕给人打脸。
　　这可是个绝佳的机会啊。

　　她抿唇一笑，抬眸望向蒋春池，娇滴滴说道：“对不起嘛～我也没办法嘛……我太穷付不起钱啦～可是想穿这条裙子呀～”

　　语气软绵，像撒娇一般。
　　蒋春池愣住了，表情有些恍惚。

　　“对不起哦，我不应该凶你的。”米栗抓住旁边衣架子上的裙子，火上浇油问道：“那学长，你愿意买多买几件送给我吗？”

　　“你听我的，真的不适合你……”
　　“不行，我就要买，我以后经常要买，不止这些还有别的，做我男朋友就得出钱。”

　　她不让步，蒋春池也没有办法。

　　这个死丫头平时看着老实木讷，原来也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儿。

　　既然她这么执迷不悟，索性把手一摊，放弃了。

　　“那你自己买吧。”
　　“我还有别的事情，先走了。”

　　丢下话，他转身欲走。

　　刚迈开步子，身后传来米栗冷静地提示：“学长，你不想追求我了嘛。”

　　“你要得太多，我很穷没钱给。”
　　大阔步离开的背影，透露出浓烈的愤懑。

　　装模作样再呼喊几声，他干脆跑起来。

　　哎呀，总算搞定了。
　　米栗放松身子靠到软椅上，舒坦的叹息一声。

　　“包起来吧，我挺喜欢。”

　　喜笑颜开的店员麻利地帮她包装了。
　　米栗拎着纸袋，满足地哼唱起歌曲。

　　【栗子】：“买新衣服啦，给你看～（一张之前试穿上身拍的照片）”

　　【西木】：“我的小姑娘，买什么都好，眼光是最棒的！”

　　【栗子】：“你几点回来呀？”

　　【西木】：“大概七点多，你要是肚子饿，可以先吃些东西，不要饿坏自己。”

　　【栗子】：“好嘞～”

　　【西木】：“（卖萌猫猫表情包）”

　　【栗子】：“你偷我表情包！”

　　【西木】：“你喜欢这样吗？”

　　【栗子】：“咳咳咳，还可以吧，你愿意发我更高兴。”

　　【西木】：“（撒娇猫猫）（探头探脑可达鸭）（两个颜长草团子亲亲）”

　　“幼稚鬼。”
　　她笑骂一句，眼睛弯得更加像月亮。

　　回到宿舍楼下，余光无意瞥见唐糖和司响在热吻。

　　吓了一跳，迅速扭头快步走。

　　唐糖注意到她的存在，赶紧推开了司响，羞窘地低下头，脸红扑扑的。

　　“栗子。”
　　小跑到米栗身边，抱住她的胳膊，小声解释，“他说想喝咖啡，所以……”

　　米栗了然地笑笑。
　　喝咖啡，当然是亲着喝最好喝。

　　“我走啦，你们继续，换个口味喝也行。”

　　把人往司响怀里推了推，她笑眯眯挥手。

　　唐糖被她逗得满脸通红，跺脚嗔怪：“栗子，瞎说什么呢。”

　　愉悦上楼梯。
　　除了单身狗和异地恋，女生宿舍内部到处都是借化妆品，互相换衣服，请求帮忙化妆的声响。

　　打开米白色的门。
　　里面挂着的大只皮卡丘一摇一晃。

　　做着面膜，凤娇娇正仰躺在吊椅上用电脑看丧尸美剧。

　　“你怎么回来了？”
　　“我还以为你和男朋友出去玩了呢。”

　　懒洋洋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把目光移回屏幕。

　　“他下午回来。”
　　“话说甜甜呢？她又去图书馆了吗？剩下你一个人。”

　　把衣服放好，从水果店路过买的香蕉分给凤娇娇，米栗走进洗手间。

　　她认真冲洗了下手上的污渍，顺便把头发梳理整齐，确保没有任何不干净，这才走出来。

　　“唉……别提了。”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谈的男朋友，就你那个舞蹈社团的江……江祈月！”
　　“大早上两人手牵手走了。”

　　这可是个为所未闻的事情。
　　米栗顿时起劲，拉过椅子和她一起吃香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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