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声（双重生）

　　须青雪端着青木托盘，来到叶光霁的营帐外，咬着嘴唇踌躇了许久。直到来换岗的士兵不解地问道：“须娘子，为何不进去？我家将军正好在里面。”

　　她顿时没了犹豫的理由，只好笑着回道：“我正要进去呢！”

　　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打着鼓。抓住托盘两端的指尖都微微泛白，手腕也以极小的幅度抖动着。看得出来，她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托盘里放着一件针脚细腻的金色战甲，甲片如鱼鳞一般，散发出冷冽的光芒。

　　“将军，这是我亲手缝制的战甲，希望它能在战场上保你平安无虞。”

　　叶光霁正看着沙盘上的地形图出神，许久后才瞥了战甲一眼，不经意似的问道：“废了不少功夫吧。”

　　他抬眸看到须青雪微红的眼眶，终是不忍。粗粝的指尖抚上她的眼角，温柔而细腻的滑过她的肌肤。

　　“其实每次上战场之前，我都害怕这是最后一次见你。但今天，这种感觉格外强烈。”叶光霁有些感慨地笑。

　　须青雪眼眸骤缩，一种名为惊慌的情绪向她袭来。她想说些什么，但喉咙滚动了两下，也没发出声音。

　　她轻咳一声，消除了喉咙处的阻碍。“将军不必忧心，您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定能凯旋。我会一直在军营里等你，为你准备今日的庆功宴，将军尽可安心。”

　　叶光霁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在怀里，温热的气息洒在她如瀑般的秀发上。他的声音略微沙哑：“好。”

　　这个拥抱不知持续了多久，叶光霁才有些不舍地将她放开，转过身披上那件为他量身定制的战甲。

　　他没再看须青雪一眼，拿起挂在一旁的剑，便走出了营帐。

　　叶光霁骑上战马，在操场上集合了几万士兵，出战迎敌。

　　天空中下起了雪，落在他们的头盔和铁甲上，没过一会儿就化成了水珠。但随着雪下得越来越密集，每个人的身上都带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空气的温度也因为这场雪而急剧下降，士兵们握着兵器的手微微泛红。

　　文寻穿着一件白色毛绒领披风，从营帐中走了出来。魏医士站在一旁，仔细地为他理着衣服，生怕他冻着。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结果如何，想必今日便能见分晓了。”

　　“你不要过于忧虑，免得旧疾复发。我们的赢面很大，但你安排叶之舟去做那个斩杀贡伽王的关键，是不是过于冒险了点。”

　　“除了她，我想不到还有谁能胜任。”

　　“那也只能如此了。你与贡伽王斗了那么多年，如今终于要结束了。若此事了结，你接下来准备去哪？”

　　文寻的眼神飘向远方，也不知透过眼前的景象在看谁。“进京，赶考。”

　　魏医士沉默了一阵儿，也跟着叹了口气，道：“那才是孤身入虎狼之地呢。”

　　暗自嘀咕了几句，他又问道：“那叶将军和叶小姐...”

　　文寻低下头，伸出手拂掉衣服上的雪花，漠然道：“既然他的表妹就在身边，就不需要我来照顾了。”

　　.

　　虽然战场上只有双方的士兵在厮杀，但四面八方很多双眼睛都在关注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叶之舟骑在战马上，手中拿着一柄极长的红樱枪，枪尖穿过敌军的黑色铁甲，刺进他们的血肉中。

　　突然间，敌方的士兵都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地拿出一个碗状的玻璃小瓶。他们纷纷拿开盖子，无数密密麻麻的虫子从里面爬了出来。

　　它们爬到士兵和战马的腿上，灵巧地钻进没有铁甲保护的地方，咬开衣裳往皮肤里钻。

　　贡伽王看着眼前的场景，面色不再紧绷而威严，而是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蛊虫和蛊术是天竺王室最为骄傲的秘笈，它们已经帮助天竺取得了很多战争的胜利。

　　只要敌对方没有找到克制蛊虫的办法，天竺就永远占据优势。

　　蛊虫出动以后，叶家军陷入了一片混乱。天竺军队趁此机会发动了猛攻，逼得他们连连后退。

　　贡伽王连杀几人后，骑着马奋力地往叶家军中央冲去。

　　终于，他来到叶光霁旁边，与他打斗起来。叶光霁的剑刺在他的铁甲上，却被结结实实地挡了回去。但他的长刀才刚触碰到叶光霁的金色铁甲上，那铁甲就应声而裂，变成一堆没用的铁片，散在地上。长刀刺进了叶光霁的腹部。

　　贡伽王骑在战马上，笑得张扬畅快：“没想到大周竟穷成了这般，连将军都铁甲都如此劣质。看来这次，又是本王要赢了呢。”

　　“是吗？”一片混乱之中，贡伽王的身后突然响起像是女子般柔软欢脱的声音。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动弹不得，大雪中的兵器冰冷刺骨，但他的手却逐渐失去了感知温度的能力。

　　贡伽王：“？”

　　他艰难地转过身，瞪着叶之舟，嘴唇嗫喏道：“你们做了什么？”

　　叶之舟冷笑一声：“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

　　那些蛊虫不知为何，突然从他们身上下来，掉转方向，爬上了驱使它们之人的身体。

　　“啊！”天竺的士兵忽然开始大叫起来。但他们的身体也像是被定在原地一般。

　　在战场上无法行动，便成了刀俎上鱼肉，任人宰割。叶家军很快便恢复了秩序，像割韭菜一般，一刀一个。

　　叶之舟手中的红樱枪猛地一挥，将贡伽王打落在地。一时间，无数士兵涌过来，将他团团围住。

　　大名鼎鼎的贡伽王，就这么被活捉了。

　　叶之舟连忙去查看叶光霁的伤势，只见他捂着自己的伤口，盯着地上那件碎裂的铁甲发呆。

　　“她果然…还在恨我。她想让我死。”

　　叶之舟摇头叹息，她这个表哥没救了。她和他的亲卫一起，把他拖了马，带回军营中找军医诊治。

　　她有些怀疑，前世她不在旁边的时候，叶光霁是不是因为过于伤心才战死的。

　　但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他对屠城一事心怀愧疚，明知是陷阱也甘愿赴死。

　　叶之舟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

　　王监军的营帐内，能砸的东西都被他砸了个遍。刀疤脸也面色铁青，站在下方，目光阴沉。

　　“你昨天怎么说的？你说今天就能成功，结果呢？没用的东西！”王监军愤怒地吼着。

　　刀疤脸眯了眯眼：“我也不知，那些蛊虫为何不起作用，甚至还反而进攻自己人？他们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监军一直待在军营，竟也没有半点觉察吗？”

　　“怎么？你现在是在质疑我？”

　　刀疤脸冷呵一声：“我可不敢。毕竟你可是昔日女皇陛下身边最得力的奴、才。”最后两个字他咬的格外重。

　　王监军猛地冲上前，给了他一巴掌：“你也有脸瞧不起我这个奴才？看看你现在这个狼狈的样子，就算曾经是女皇宠爱的面首又如何？你的骨子里比奴才还要卑贱，我如今是皇帝宠臣，高高在上，而你，什么都不是！”

　　刀疤脸被打的偏过头，低笑道：“皇帝宠臣？真是可笑！若是当今圣上知道你是女皇的人，还试图推翻他的江山—”他停顿了一会儿，将脸凑的更近，嘴角的笑意更甚：“你觉得他还会不会宠你？”

　　王监军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他颤抖着双手，半天没说出话来。

　　就在这时，账外突然密集的脚步声和兵器的碰撞声。

　　叶之舟带着一队人闯了进来。

　　“是你？谁给你的胆子闯进我的营帐？”王监军怒吼。

　　“我啊，特来传将军手令，监军身边的人，一律收押。监军从京城带来的人以及在边境招收的士兵也一律革职，接受调查。”

　　“他怎么敢？我可是圣人的宠臣。若是圣人知道了，定要降罪于他！”

　　叶之舟笑道：“这就不劳监军费心了，带走！”

　　刀疤脸痴痴地定在原地，一脸的不可思议：“你……是你！”

　　他说不出来她是谁，若他在这个场合挑明，那远在京城的假公主一定会遭殃。到那时，他最后的希望也没了。

　　只是他没想到，他找了她那么久，她竟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叶之舟的目光扫过他，心中也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回宫那日，她在糕点铺旁见过这个刀疤脸，那时她就猜到，他是假公主的人。

　　可他现在竟在王监军的营帐里，她突然发现，事情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但她表面上不动声色，装作不认识一般将他抓了起来。

　　她心里正欢快着，突然想起来一件头疼的事。叶光霁写手令的时候，偏偏没写对须青雪的处置。

　　她只能让人先把须青雪看住，别让她跑了。但她想去亲自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想到这，她走向了须青雪的营帐。掀开帘子以后，就见正上方挂着一条白绫。须青雪站在板凳上，正抓着白绫往脖子上套。

　　叶之舟连忙冲过去将她抱了下来。

　　须青雪喊道：“你放开我！让我去死！”

　　叶之舟用那根白绫，粗暴地将她绑了起来：“你差点将我表哥害死，让你自尽，实在是便宜了你。”

　　她的双眼就像失了神一般，嘀咕道：“我也不想害他的…我不想害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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