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易冷

　　离开破庙的万妙涵，驱车来到位于南城门的将军府。

　　万妙涵下车，走近门，竟未见到一个看门的小厮，不禁觉得奇怪，这偌大的将军府前也是一个人也没有，就算老百姓经过这里，也是像避瘟神一样，绕道而行。

　　阿武是个有眼见力的人，看出万妙涵的疑惑，于是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功勋建多了，也未尝是件好事。不仅敌人害怕咱们这位将军，给他冠个沙漠之暴的名号，就连大汉的百姓也是不敢看他一眼，还偷偷地说他是杀人魔王！”

　　万妙涵点了点头，算是认可这种说法。

　　阿武拉起门上的拉环咚咚地敲了几声。

　　不需多时，门吱呀地打开，里面出来个六旬老者，老者佝偻着背，摇了摇手，“今天我家将军有事，暂不接客，还请回吧。”说完，就要关门。

　　阿武一手挡住欲关的大门，喝道：“你这将军府好没道理！是你家将军请我家大人入府一叙，怎今个儿就换了说法，这岂不是在耍弄我家大人？”

　　老者一听，微微抬头，看了良久，才算看清来者何人，连忙打开大门，说道：“我家将军关照说除管大人以外，其他客人一律以此借口回客，曾想何知眼前就是我家将军欲等的贵客。奴才刚刚若有无礼之处，还请管大人见谅！”

　　万妙涵微微摆手，笑道：“何出此言，均是一场误会。”

　　老者转过身，掉过头，“管大人，里面请。”

　　万妙涵看着阿武，阿武心里了然，回了车，万妙涵便随着老者，走进将军府。一路上都摆着各种兵器，练武的场子，就算府里的盆栽花卉都裁剪如一，给人一种严肃而整齐的感觉。

　　不一会，并听到喝声和兵器摩擦的声音。老者停住脚步，看着万妙涵说道：“我家将军就在前面。”说完，便告退了。

　　万妙涵眼前是一片绿，拨开抵腰的矮松，便看见一个赤着上身的男人正在舞刀，肌肉横生，竖起的头发上凝结着滴滴汗珠，身上的伤疤左一道右一道，有时还交错着，这并不让产生恶心感，却不由地让人肃然起敬，这是浴战沙场的功勋。此人便是王瑥王将军。待见王将军大喝一声，挥起大刀就向一块大石砍去，此刀薄而透，看似轻盈，却是重如铁锤，愣是把一块大石劈成了两半。王瑥提刀，翻身一跃，倒挂金钩，一掌向那两块碎石击去，只听“轰”的一声，两块碎石刹那间变成了无数的小石子。这一幕看的万妙涵是目瞪口呆。

　　王瑥至今还未发现他的武场闯入一人，与其说是王瑥太过投入，不如说是万妙涵掩盖了所有的气息，让这位听觉灵敏的将军也未发觉。王瑥挥手一甩，手中的大刀便插入刀架中，刀架经不住这种冲击力，晃晃悠悠，欲要倒下，但却经过几番摇动后，便没了动静。万妙涵放眼看去，才知道这刀架身后有五只木桩顶着，架下也用数十个铁定固定着，再看架身已是裂出数道裂痕，便知这位王将军是个勤奋练习之人。

　　王瑥几个筋斗抽出身边的弓箭，左手握着弓身，右手从后背抽出一根箭羽，左手五指动了动，调整好姿势，对准红心，右手拉满弓弦，后腿伸直，前腿弯曲，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笃”地一声，那箭羽稳稳当当地刺穿红心，再看那靶子，竟是几个靶子合二为一，此时再去定夺，王瑥并不是刺穿一个靶子，而是五个靶！

　　万妙涵用劲儿鼓掌，连声赞道：“好刀法，好箭法！”

　　王瑥眉毛一皱，掉转头却发现，原来是自己苦苦久等的贵客。“管大人客气了。”竟是不用眼睛看，只是随手将弓箭一扔，那弓箭便挂在了它原来的地方。

　　王瑥解开绑在腰间的上衣，两手一拧，竟是拧出一堆汗水，就如倾盆大雨一般，拧完擦了擦汗，说道：“管大人且去大厅等候，老夫这就去换身衣裳。”说完，吼道：“阿奴。”

　　这时一个身穿紧衣，束辫的女子从某树跳下，单膝跪地，“阿奴静听将军吩咐。”

　　王瑥威武地说道：“带着管大人去大厅。”

　　“是。”低眉顺眼答应着，再站起，便未看出有任何神色。“管大人，这边请。”她用着毫无感情地声音说道。

　　待近，万妙涵才看清此女子的容貌，竟不是汉人。此女子高鼻梁，眼睛向里凹，皮肤白皙，是一个活脱脱的西域女子。“你是匈奴人？”

　　那个女子并未说话，也没有多看万妙涵一眼，只是并排走着，这让万妙涵觉得无趣透顶，自认自己虽不是倾国倾城，可是男子装扮的她，可谓男女通吃，老少皆宜，宫里的宫女妃子公主哪个见了她不是羞答答，不敢说话，只敢躲在一旁偷偷看她，现在倒好，竟给一个外族女子活活鄙视了一把，心里不郁闷是不可能的。

　　万妙涵刚想跟这位冰山美人再说些什么时，这位唤叫阿奴的女子停住脚步，仍是眼睛无神，毫无感情地看着万妙涵，说道：“管大人，到了。”

　　万妙涵才傻傻点着头，阿奴一个闪身便消失在她的面前。万妙涵白眼一翻，心里吐糟着，她要是去表演大变活人，一定可以拿个金奖。想着，便跨进大厅，似是早有人知道她会来此等候，客桌上已经放着冒着热气的茶水。

　　万妙涵坐下，拿起茶杯，眼睛向四处张望，大厅一般是用来接见客人，客桌都是一分为二排列着，中间便是放着主人的主桌，每个客桌上都放着一个香炉，散发着令人清爽的香气，主桌上方便悬挂着一幅书画，图上一棵穹劲儿老松，松下则是脚踏奇形石墩，对天大吼的白虎，威武之色可见其中，画上的右上角还题着一首小诗，“阴风振寒郊，猛虎正咆哮。彪炳为我席，膻腥充我庖。”诗下便盖着个篆字章，赫然写着“如君宝”三个大字。

　　“管大人可是对老夫此画感兴趣？”

　　万妙涵掉转头，回敬道：“只是这画，画的的确很有神韵，便不禁被其吸引。”

　　“哈哈哈哈！”王瑥此时已换好了装束，爽朗地笑着，来到万妙涵的面前，“那是当然。管大人请坐。”

　　万妙涵回到客座。王瑥说道：“老夫虽已是一介武夫，对于文人的琴棋书画，不要说是精通，就算多看一眼，这心里也是慎得慌。但是这幅画老夫一眼就相中了。”

　　万妙涵喝了一口茶，说道：“此画当是气魄，待看那松，墨色之处用的很是恰当，显出这松已有年代，再看那虎，根根鬓毛栩栩如生，但若是如此，也就没什么稀奇的，最关键的就是那画龙点睛之笔，那虎的眼睛竟是紫色，就单说此色，便能显示出此虎高贵之处，虎乃万兽之王，凹进的紫眼透露出的不仅是威武更是一种万人无法匹敌的气焰。再配上那首诗可谓如虎添翼啊！”

　　王瑥听完眉毛一挑，“哦~我这莽夫看不出这些道道，今个儿听君一席话，也终于明白自己喜欢此画之处了。”

　　万妙涵羞赧地摇摇手，“这只是本官的一人蝼蚁之见，登不上大雅之堂。”

　　“哈哈，管大人客气了。”说完，又喝了一口茶。

　　万妙涵此时可不想再和他磨叽了，要是再不回去，那个太子爷又得来折腾自己了。想着，说道：“昨日将军说今日和本官有话要谈，不知是何事啊？”

　　王大人嬉笑着，摆摆手，“此事不急不急，昨日看见管大人的身手，可是了得，待看这天色还早，不如咱们切磋切磋？”

　　哎？我要是跟你切磋，岂不是老寿星上吊——找（早）死嘛。万妙涵连忙摆摆手，打着马虎眼道：“将军您可真会说笑，我一介文官，哪会什么功夫。”

　　王瑥一听可不高兴了，鼻子一哼，心里嘀咕着，昨个儿我明明看的清楚，这等功夫可比我差不了哪去，今日如此推脱，莫不是看不起老夫？这王瑥是口直心快之人，怎么想的便怎么说出口，往往弄得别人尴尬无比。

　　万妙涵脑后早已挂着一滴大汗，这个人不会是早就觊觎我的功夫，所以今日才要我到府一访？但转念一想，这人的确爽快，看他建立的数个功勋，即使个人武功了得，若没有全营上下齐心也很难建功立业，可见这人也是重义气之人，若是与他搞好关系，日后用的着他的时候，他也定是肝脑涂地。想着，便道：“既然将军如此器重本官，本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人说着再次来到武场，王瑥拿起弓箭扔给万妙涵，说道：“管大人可会使弓？”

　　万妙涵点了点头，“略懂一二。”

　　万妙涵接过弓箭来到一只靶前，抽出身后一只箭羽，对准红心，拉满弓弦，瞬间放开，只见那箭羽快速地飞出，无人注意间却突然改变轨道，向刚刚王瑥射中的靶子飞去，万妙涵不经意间嘴角上翘，只是瞬间，箭羽便掉落在地。

　　此景看的王瑥是大吃一惊，箭羽竟是穿过了自己的箭羽，不仅把自己的箭羽劈断，就连靶子也穿出了一个洞眼，但看这功夫可有百步穿杨的能耐！

　　而万妙涵却是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这给射歪了，竟是射到你的那个靶子上。”

　　射歪了？王瑥看向万妙涵，瞪大着眼睛，吼道：“他妈的，这叫射歪了？你可是穿了老子的箭啊！”

　　这般说着，万妙涵更是羞涩，“将军莫气，本官真的是一时手滑，竟闹出这么大的笑话。”

　　“哈哈哈哈！！”王瑥大笑着，一巴掌拍向万妙涵的后背，“管大人，你这是从何说起，你乃神人啊！！”说完，又重力的拍了几下。

　　这几拍可是差点要了万妙涵的命，我的妈呀，不要用那么大的劲儿！万妙涵干笑道：“咳咳，谢过将军夸奖。”

　　王瑥看见万妙涵此招，心中欲切磋的念头更是旺盛，迫不及待地抡起身边的刀，“咱们这就来切磋。管大人也随便挑个武器。”

　　万妙涵四周一扫，挑了一条软鞭。王瑥一见，不禁大笑道：“管大人咋选了个娘们用的东西？”说完，就向万妙涵砍去。

　　万妙涵闪身一躲，手中的软鞭“啪”地一下打中了王瑥的身体。王瑥非但没有怒，反而是愈发兴奋，大叫道：“哇啊啊！管大人，若是你认为凭着娘们的武器，就可以打败老夫，那可是大错特错。”瞬间，靠近万妙涵，握刀之手向万妙涵砍去，万妙涵再次闪躲。

　　王瑥眼睛一亮，大喊道：“此招早已被老夫看透！”喊完，不知何时刀已经来到王瑥另只手上，此时万妙涵的闪躲更像是自己找死。

　　一刹那，眼见大刀就要砍到万妙涵的右肩，万妙涵竟是扭着腰身，愣是躲过右肩的一击，借着软鞭一甩的反弹，翻身来到王瑥身后。

　　王瑥一刀砍下，竟是半天人影也没有，待他发现已迟，再次举到半空的刀已经被身后的软鞭捆绑住，动弹不得。王瑥放下刀，转身说道：“管大人有此功夫，真是我大汉之幸，老夫认输！”

　　万妙涵卷起软鞭，递给王瑥，说道：“将军何出此言，刚刚若不是将军让着本官，本官早已输了。”

　　王瑥将万妙涵递来的软鞭推向万妙涵，道：“管大人，老夫便把此鞭送于你吧。此鞭是用珍惜的犀牛皮制作而成，坚固无比，韧性也是天下第一。”

　　万妙涵推辞道：“本官怎可收下如此贵重之物。”

　　王瑥笑道：“管大人莫须再推辞，俗话说得好：好马配好鞍。老夫从不使用软鞭，此等好物留在老夫手里，岂不是暴殄天物？”

　　万妙涵看再推辞下去就是矫情了，于是勉为其难的收下，“那本官就谢过将军了。”

　　王瑥见万妙涵收下，甚是开心，“好！管大人，老夫已在后院设置了盛宴款待你，这便前去吧。”

　　……

　　……

　　此时后院已是摆满了案桌，桌上则摆放着水果和美酒。这时陆陆续续有人来了，均是万妙涵未见过之人。

　　王瑥带着万妙涵介绍道：“管大人一直处于内廷，不曾见过朝中大人。这位便是内阁大学士柳大人。”

　　柳大人穿着一身便服，老态龙钟的摸样，一身书生气，眼睛却是透着精光。“原来这就是管小大人。”

　　万妙涵做了个揖，“见过柳大人。”

　　“这便是鸿胪寺提督孟大人。”王瑥继续介绍道。

　　万妙涵看着眼前的孟大人，此人身材瘦弱，却是一脸清秀，长的也算是个标准帅哥型。突然间想到，这朝廷上的官儿都是歪瓜裂枣，只有那鸿胪寺的人长得算是标致，难道这鸿胪寺因为是接待外来使者之处，所以做官的也还得来个面试？想着，不禁觉得好笑。点了点头，算是认识了彼此。

　　王瑥一一介绍后，万妙涵总算认得个七八。大家各自坐好，宴会便开始了，各个美的如玉的丫鬟端着酒菜穿梭于其间。中间便是舞女、歌女表演之处，红莺绿歌，莺莺燕儿好生热闹……

　　一顿胡酒吃完，人群皆散，吃的是杯盘狼藉。王瑥红着脸竟是醉了摸样，招呼着家里的小厮送客。待客尽走，只剩下万妙涵一人时，王瑥顿时恢复神色，正色地望向万妙涵，“管大人，请里面商谈。”

　　万妙涵早已看清七八，这王瑥一天未何自己说明请客之意，刚刚送客也是故意忽略自己，定是有要事相谈。于是万妙涵点了点头，随王瑥来到书房。

　　原来书房里并不是无人，而早有两人等在其中，一位是内阁大学士柳大人，一位是兵部尚书洛大人。万妙涵眼睛一转，看来这三人定然是经常聚会。

　　屋内二人见到万妙涵和王瑥进来，均是作揖。王瑥关上门，示意三人坐下。王瑥突然正色道：“管大人，以下所说的事关乎大汉之存亡。还请管大人能守好秘密。”

　　万妙涵一听，这可得了，自己进宫可是为了解药，才不是滩朝廷这趟浑水，连忙摇摇头，“此事既然事关重大，本官只是太子的老师，何德何能，能够探听此消息。本官就先告退了。”说着，就要离开。

　　“管大人！”柳大人唤住万妙涵，“此事亦关系到太子之命。难道管大人也要袖手旁观吗？”

　　“什么？”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