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降临

　　收拾东西回去那天，是王枝枝来接的她。

　　“需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吗？”
　　王枝枝有些担心地握住她的手。

　　涔池回握住她的，笑了笑，“不用了阿姨。”

　　“真不用吗？你妈那脾气可不会让你好受的。”王枝枝不由为涔池感到担忧。

　　“真的不用了。”涔池还是笑着。

　　“行吧，你妈让人送的东西我都帮你放在后备箱了，待会你拿回去。”

　　“好。”涔池点了点头。

　　王枝枝本想帮着涔池把东西拿到房子里，但涔池实在不愿意，她也就没再勉强。

　　涔池回去时饶柔没在家，她便一个人慢慢地把东西一点点东西搬回到她的房间，顺便把自己重要的东西收拾好，都装在一个书包里。

　　等到她收拾得差不多时，就听着了楼下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涔池巡视了一圈自己这犹如堡垒一般躲过多次战火的房间，心中竟生出了一点不舍。
　　然后拿起书包，轻轻把房门合上，这才缓缓下楼。

　　她才走到楼梯口，就听见饶柔质问她，语气含着怒火。
　　“你去集训的是什么？你艺考考的是什么？”

　　涔池连脚步也不曾停顿，下楼走到客厅，也不做辩解，双手插着兜，很平静地面对着接下来的暴风雨。

　　“我还让人给你送资料，送衣物，你倒好，就是这样对我的？”

　　“你是怎么说出那句你放心的？嗯？”饶柔坐在沙发上，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涔池。

　　其实涔池也料想过饶柔会知道，但这么快却也是没想到的，她以为至少是明天才会知道。

　　看着涔池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模样，饶柔心中的那团火猛地燃得更大了，冷嗤了声，“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都不用想，涔池都能猜到，“你让人去查我的成绩了。”

　　涔池越是这样的平静，饶柔就越生气，那股气直冲脑门，比和涔蕴深离婚时还要生气，她猛地从沙发站了起来，也不顾优不优雅了，手指指着涔池，“你父亲那时指责我的话我还历历在目，你怎么敢啊！”
　　“你怎么敢！”饶柔双目瞪圆充血看着她。

　　涔池平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任凭饶柔骂。

　　饶柔恶狠狠瞪着涔池，手撑在沙发上，被怒气冲得有些站不稳，头脑也发着胀。
　　她急促地呼吸两口气，然后猛地走上前。

　　涔池面上感受到一阵风，左脸下一刻便承受着剧痛，很响的一声“啪”在客厅内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饶柔的辱骂，“畜生！”
　　“你这个畜生，他涔蕴深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没教育好你！怎么？你又不是我一个人能生出来的吧，他倒好，研究研究，一辈子都待在他的实验室里，还不如死在那里面！”
　　说着说着，她又瞪向涔池。
　　“我看你之前的一切都是装的吧，装乖巧，就是为了现在这样气死我吗！好啊，你真是和你的父亲一样，把我耍的团团转。”
　　“你给我滚，滚出我的家！我不想看见你，你给我滚！”
　　饶柔看了看四周，走到茶几那拿起玻璃杯就猛地朝涔池掷去。

　　涔池不躲不避，站在原地，坚硬的玻璃杯狠狠磕在她的右肩，砸得她骨头疼，随后坠落在地。
　　透明的玻璃碎片迅速炸开，有一块刺破了涔池的羽绒服，划了一个小口子。
　　涔池眨了眨眼，面不改色地捞起书包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出声道：“我不会复读，也不会考钢琴。”
　　“我马上就成年了，外公外婆给我留的遗产我也能动了。”
　　说完那句她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身后被她关上的门上传出一声闷响，是东西坠落的声音。

　　她沿着小区走出去，准备打车时，站在马路边，涔池才发觉自己似乎真的无处可去。
　　这里她生活了十七年，却没有一点归属感。

　　想了想，她打车去了广场。
　　她的长板还放在店里面，直接去拿就行了。

　　来到店里面时，老板正在睡觉，她径直把自己的长板取了走。

　　这会广场上的人并不多，U型滑道那也只有零星几个人在玩。

　　她把书包放在长椅上，自己也坐在长椅上，脚下踩着长板，时不时动一下，盯着远处滑滑板的几个小孩，看着他们打闹，也觉着挺有趣的。
　　她挺想加入他们的，只是心中有股颓然感压得她全身都没有劲，她感觉自己连手腕都抬不起来，就好像一股突如其来的疲惫感朝她袭来，她感觉自己好累好累。

　　她闭着眼，靠在长椅上，听着耳边传来的各形各色的声音。

　　“那块抹茶千层我要留着回去吃的。”
　　“吃这么多你还吃得下啊？”
　　“哼，女生的事情你少管！”

　　“哎，不是，你那天不是答应了要陪我过生日的吗？”
　　“你不会是在外面有女人了吧！”

　　“给我妈买生日礼物呢，你什么时候过来？”
　　“行，我先去挑着。”

　　声音很熟悉，涔池睁开了眼，在不远处看见了熟悉的身形。
　　但她并没有要出声叫他的打算。
　　于是又闭上了眼。

　　忽然，她察觉到身边有人坐下，一直插在兜里的手指不由使劲捏了捏，她还是睁眼朝一旁看去。

　　陈冽凛刚扬起的嘴角在看见涔池左脸上泛着青紫的痕迹时猛地下弯，“你脸怎么了？”
　　他伸着手就要去触摸她的脸颊，却在快要碰触到时顿住。

　　“没什么，被打了一巴掌而已。”涔池语气没什么起伏地陈述。

　　陈冽凛手指落了下来，垂在一侧，从长椅上站了起来，转而蹲在涔池面前。

　　“疼吗？”他眼神难掩心疼。
　　但涔池却没有看他眼睛，也瞧不出来他的心疼，只是很平静地摇头，没有波澜似的。

　　她缓慢吐字，“没什么感觉，不痛。”
　　她的半边脸都是麻的，感受不到痛感。

　　陈冽凛抿了抿唇角，心想怎么可能不痛。她整块左脸都是青紫色的淤青，还肿胀了起来，看着比另半张脸大了许多，这要是不处理的话，没有半个月都消不了。

　　陈冽凛想了想，直起身，拉住她的手腕，“走吧。”

　　“去哪？”涔池问道，有些不愿意动，她身上这会软得很，连骨头都软。

　　“去我家，给你敷下脸。”陈冽凛手上使劲把涔池拉了起来，捞起一旁的背包和长板，而后又牵着她走到路边打车。

　　“你不是要去给你妈挑生日礼物吗？”涔池忍不住问道。

　　陈冽凛怔了一下，深邃的眸注视着她，“没事，我让江北贺帮我挑，然后我再选。”

　　“我还是不去了，不太好。”涔池抽回手，又伸手去扯她的书包带子。

　　陈冽凛手上使着劲，没能让她扯动。
　　“你怕什么？”
　　他垂着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她，黑眸深邃明亮。

　　涔池心一凛，抬起眸看他。
　　“陈冽凛。”

　　陈冽凛忽而朝她又走近了一步，两人几乎是贴着身体，面对面相觑。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眸里漾着涔池看不懂的情绪。
　　“叫我也没用，必须要去，我爸妈不在家，不用担心。”

　　涔池忽而咽了咽口水，然后点了点头。
　　那张清冷的脸竟意外的浮着乖巧。

　　陈冽凛笑了笑，抬手按在她的头上，轻轻揉了揉。
　　“走吧。”

　　刚好陈冽凛打的车也到了。

　　来到陈冽凛家时，涔池才意识到陈冽凛家应该挺有钱的。毕竟，这一片的别墅区不是只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

　　陈冽凛把她带到客厅坐着，自己则转身去到厨房。

　　涔池坐在沙发上，视线不由地被一旁摆放着的相框吸引。

　　相框里的一家三口，穿着某个球队的球服，站在一起，看着镜头，笑得那样开心灿烂。
　　里面的陈冽凛似乎才上小学的样子，个子还不怎么高，站在中间，手里捧着一个签名足球，满眼的笑意。

　　“看什么呢？”陈冽凛手里拎着几个他自做的简易冰袋走了过来，看见涔池视线聚在某处便问道。
　　随即又发现她看的是那个相框。
　　“那是我小学的照片，有点丑。”

　　涔池摇了摇头，很平静陈述道：“不丑。”

　　陈冽凛扬了扬嘴角，“嗯，不丑就好。”

　　他把玻璃盘放在一旁，拿起包着冰块的毛巾，蹲在涔池面前，抬手就要往涔池脸上敷。

　　涔池看着他的动作，顿觉不自在，便往后仰了仰，伸手要去拿他手上的毛巾，“我自己来吧。”

　　陈冽凛避开她的手，反而伸手抓住她伸来的手，“我来吧，我有经验。”

　　涔池没有说话了，也不再抗拒，只是目光不看陈冽凛，视线移着移着又落到了那张相框上。
　　记忆中她似乎从来没有和饶柔涔蕴深拍过这样的合照。

　　陈冽凛小心翼翼地把冰块放在她的左脸，时不时移一下位置，怕她不舒服。
　　另一只握住她手的手摩挲着她细长的指骨，眼眸暗了暗，心脏更是像是被人揪紧，一阵一阵的抽痛，难言的酸涩泛上心头。

　　“痛吗？”

　　“不痛。”

　　“为什么会在广场上一个人坐着？”

　　涔池沉默了一会，才答：“因为无家可归。”

　　陈冽凛没问为什么，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但很快就被他否定。
　　“那你准备住哪？”

　　“我？”涔池眯了眯眸子，头脑发着昏，她往后靠了靠。
　　“不知道，住酒店或者去祝落家住，又或者回外公外婆家住。”

　　陈冽凛嗯了声，垂了垂眸，继续给她冰敷。

　　等到陈冽凛再抬起头时，涔池已经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看着她那副安静乖巧的样子，他还有些不习惯，却又觉得喜悦。
　　又敷了一会，他看时间也够了，就没再继续敷了。

　　把东西收拾好了后，他来到沙发那，小心翼翼坐在涔池的身旁。
　　看着她安静不露锋芒的模样，心尖像被什么东西挠着，痒痒的。
　　痒得让他受不了，驱使着他伸手去揉她的头。

　　只是手刚刚放上去，就察觉了不对，他立马移到额头上，“你额头怎么这么烫。”

　　“有点发烧了。”涔池撑开眼皮说，声音软了下去，显得有些有气无力的样子。

　　“发烧了你不说？”

　　“嗯，因为我不想去医院。”涔池缩了缩脖子，有些冷。
　　“医院太冷了，我怕冷，没有人陪我。”她喃喃自语。

　　陈冽凛却眼眶猛地一酸，差点落出泪来。

　　“艹，你在家呢？”陈家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
　　江北贺从门口走了进来，看见陈冽凛的身形，不由大骂：“妈的，老子帮你挑好了，你看看——”
　　陈冽凛连忙站了起来，制止江北贺，示意他闭嘴。

　　江北贺有些不明所以地闭上了嘴，往里走了几步，这才看见了坐在沙发的涔池。

　　“这是涔池？她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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