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降临

　　涔池不放心又陪着陈冽凛去了一次医院。

　　但好在结果出来的也快，医生说没什么问题，涔池这才放下心来。

　　他们俩边往外走，边说着话。
　　那时天边有彩虹出现，过分美丽。

　　说话声被调小直至消音，时间线被拉长加快，涔池即将迎来人生中的一个关卡。

　　联考前一天，那时涔池站在宿舍窗口前，望着呼一口气也会成雾的天气，心情莫名平静，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手里捧着玻璃杯，玻璃杯里是滚烫的热水，她冰冷泛着青紫色的手覆盖在那上面，得到了熨帖。

　　“啊啊啊，下雪了，你们看见了吗？外面下雪了！”
　　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在女生宿舍里响了起来。
　　有人躁动起来，从床上爬起来，忙问：“哪儿？真下雪了啊？我看看！”

　　涔池也定睛一看，发现窗外竟真纷纷飘起细小雪花。
　　她小声喃喃：“下雪了。”

　　忽然她桌子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她走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给别人让开位置看雪。

　　“喂。”

　　“明天的联考准备的怎么样了？”
　　那边突兀响起的女声让涔池猛地一愣。

　　饶柔最近很少给她打电话，只偶尔会让人给她送一些东西过去，送到那个不曾有她存在的另一个集训基地。

　　“准备好了。”
　　她想，或许不是尘埃落定，而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

　　“好好考，别让我丢脸。”

　　“知道了。”

　　“行，挂了，你最好给我好好考，不然我不介意你明年再来。”

　　涔池忽而有些想笑，她想她是知道饶柔为什么这样的。
　　无非跟她的父亲有关。

　　“你放心。”

　　手机屏幕缓缓暗下去，涔池呆愣地盯着，思绪有点说不清的混乱，心情也跟着沉了下去，如同什么东西死死抵着喉咙，让她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她渐渐模糊的视线前面忽然又亮了起来，涔池聚拢飘散的视线，看向重新亮起的手机屏幕，上面亮澄澄印着三个大字。

　　涔池张了张嘴，默念那三个字。

　　手机还在震动着，涔池看着手机变亮然后又变暗。

　　就在她以为手机不会再亮起来时，依旧是刚刚那三个字，重新亮了起来。

　　涔池看着看着终于伸出手接起那个电话。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在运动，她听见了很大很急促的呼吸声。

　　“在哪？”

　　“宿舍里。”

　　“下来。”

　　“什么？”涔池不由一怔。

　　陈冽凛喘了几口，才道：“我在你们宿舍楼下，你们门口那保安大爷太难缠了，我给他买了几包烟才让我进来的。”

　　涔池咬了咬唇，那时她很难说清楚是什么原因，她突然特别的想哭，哪怕她被父母冷落，被责骂，她也没有什么想哭的欲望，这一刻却好像有人戳着她的某根神经，告诉她，你该哭一下了。
　　她拿起厚羽绒服套在身上，随手拿起手机匆匆赶下楼，手中的手机里电话那头陈冽凛的声音是那样的清晰。

　　涔池走出宿舍门口，她抬头看了看天，细落的雪花洋洋洒洒地落在她的脸上，融化成水，从而染湿她的眼角。
　　余光中依稀有人朝她走了过来。

　　“下雪了。”
　　陈冽凛收回手机，朝涔池笑了起来。

　　涔池这才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挺翘的鼻头有一点红，漂亮的眼睛依旧闪烁着她眼里不曾有过的光。
　　很突然的，她想起了李晴对她说的话，有关陈冽凛的那些话。
　　她觉得，陈冽凛能够被别人喜欢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是啊，下雪了。”涔池扬了扬嘴角，笑得很温和，是不同于平常虚伪惯常的假笑，很轻很淡，有种无奈又苦涩的感觉。

　　陈冽凛很自然地拉过她的手腕，转身就往外走，“走吧，带你出去玩。”

　　路过门口那保安室时，里面那大爷突然笑道：“哟，女朋友接到了哇。”

　　陈冽凛面色僵了僵，耳尖骤然烫了起来，怕涔池误会，忙偏过头低声解释道：“刚刚那大爷拿了烟还不行，我只得说我是来找女朋友的，他才让我进来的。”

　　涔池没什么表情地嗯了声。

　　陈冽凛喉咙咽了咽，继续拉着她走。

　　涔池的目光不由地凝在走在前面的他身上，带着logo的黑色三道杠羽绒服穿着他身上总那样的适合他，不同于别人的臃肿。

　　直至来到山下，涔池才恍然发觉自己像是没有骨头的身体，心生不出反抗的心思，连手臂也没有了力量。任凭陈冽凛拉着她坐上出租车，坐上缆车。

　　“你为什么会来找我。”涔池蓦然问道。

　　“因为这里我就只认识你。”陈冽凛看着缆车下的风景，不假思索地回答她。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雪，让这座只有枯枝败叶的山重新增添了一抹别样的色彩。

　　涔池点了点头。

　　他们俩沉默地来到山巅，上面有一座小小的建筑，看起来像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休息室。

　　不过他们俩也不是要去那，而是去另一边的观景台。

　　两人边走边看，雪花飘落的速度不算慢，很快把他们的肩头打湿。

　　“冷吗？”

　　涔池点了点头，“有点。”
　　山顶上的风有点大，吹得她脸生疼。
　　她刚这样想着，就在下一刻原本吹在她脸上的风被遮挡住了，她的脖颈和将近的一半脸也感受到了温暖。

　　陈冽凛的手指擦着她的脸穿梭在她的头周围，在整理好一切后，他压了压围巾，以露出她的鼻子。
　　看着他完美的杰作，不由笑了笑，那双冷冽的眸里浸着柔软，“好了。”

　　涔池难得没拒绝陈冽凛的好意，实在是因为那条格子围巾太温暖了，让她有些舍不得。围巾上面还存着陈冽凛身上的体温，带着一点点的清香，好闻而不腻。

　　他们俩去到一处观景台。

　　从观景台的高度望下去，能清清楚楚看见雪花飘落的全景，能看见白色是怎么一点一点覆盖冰冷的建筑，让它们也染上纯洁无瑕的白色。

　　那会她大约是没想过的，这竟然会是她和他回忆里的第一场雪，也是唯一一场。

　　“那天你说你有喜欢的人。”
　　“你能跟我说说吗？”
　　涔池突然开口。

　　陈冽凛默了片刻，然后望着远方，语气很轻，“其实暗恋这件事，我觉得可以用两个字概括——‘不见’。”
　　“我看不见别人，那个人也看不见我。”
　　“就好像陷在了一个怪圈里，出不来了。”

　　“你很喜欢她吗？”

　　“我不知道。”

　　“为什么会不知道？”涔池偏过头看他。

　　陈冽凛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她，“你不好奇那个人是谁吗？”

　　涔池歪了歪头，有些疑惑，“我该好奇吗？”
　　“我只是想知道你们为什么都会喜欢一个人，我好像从来没有感受到过，我不明白爱一个人该是什么样子的，我只是很确信我是没有这样的感觉的。”

　　陈冽凛沉默了。
　　过了片刻，才道：“涔池。”

　　涔池抬眸看他，轻轻应了一声。

　　“联考加油。”
　　他是笑着说的。

　　“我们拍一张照吧，这样好看的雪景，总让人难以辜负。”
　　陈冽凛掏出羽绒服兜里被他手心磨蹭得出汗的拍立得，朝涔池靠了过去。

　　涔池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像是反应过来，又靠了过去。

　　陈冽凛举起拍立得，因为拍立得的镜头窄，涔池不得不朝陈冽凛更靠近一点。
　　明明她将近一米七的身高不算矮，可是站在陈冽凛身边也似乎被压了身量，她的头也只是堪堪到他的下巴那。

　　按下快门键的那刻，画面被永久定格。
　　有雪花瞧见，少年的头偏了偏，视线朝一侧瞥去，目光不知落在了何处。

　　画面里的少年少女似乎生疏又熟悉，少年脸上尽是笑意，原本冷冽的眸也化为柔软的深湖，清澈、明朗。
　　而少女脸上也带着很淡的笑。
　　一片素白的背景里，黑发和黑衣紧紧贴合着。

　　*

　　联考过后，就是统考。统考那天，陈冽凛给她发来了一条消息。

　　【CLL：展翅的蝴蝶会飞得更远。】

　　想了想，涔池给他回了个电话过去。

　　接通电话那刹，涔池的心跳得快了一瞬，但她没有察觉。

　　“考试加油。”她率先道。

　　“涔池。”

　　“嗯？”

　　“你也加油。”

　　不知道为什么，涔池总觉得，从他口中说出她的名字，似乎也变得温柔了起来，可她明明记得，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不是那样温柔的人。

　　她轻轻地笑了起来，清浅的笑意顺着无线信号传递到另一头人的耳边。

　　“陈冽凛，昨天谢谢你。”

　　“谢什么？”

　　“没什么。”涔池扬了扬嘴角。
　　其实昨天她的心情挺差的，但那时陈冽凛的出现让她感到了从所未有过的“救赎”。

　　是的，就是救赎。就好像原本雾霭沉沉的天，忽然一束光破开一个口子，就那样照进了她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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