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春水

作者:听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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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4 章


      当安春挽着父亲的臂弯出现在校园里的时候,立刻成为目光聚焦的中心。安春已经习惯了,但是沈羽可不习惯,从校门到礼堂的距离并不长,他却走得汗都出来了。安春眼角瞄着父亲,心里偷偷笑。

      将父亲带到台下落座,安春来到后台,立刻被一群女孩子围住,叽叽喳喳地叫着:“那个帅哥是谁呀?”“不是吧 ——你老爸?!”“天啊~~~他好帅耶!!!”…… 安春又是无奈又有点得意,她想像如果父亲听到这些女孩子的话,他会是什么表情……想着她就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一回头,安春见莫笛从幕布后探出半个脑袋,痴痴地看着台下,便过去拍了拍她的肩,笑道:“看你口水流了一地,看上哪个帅哥啦?”

      莫笛头也不回做陶醉状:“明知故问 —— 唉,你老爸简直比你还帅啊!”

      安春瞪起了眼睛:“你 ——你想说什么?”

      莫笛回过头,大张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我说了什么吗?”

      安春咬着嘴唇点点头,用威胁的语气道:“没说什么就好,千万不要说出来……”

      莫笛忽然冲她眨着眼睛:“其实说真的,我做你的后妈也没什么不好呀,至少我一定会很疼你的~~~”她说完了这话,环顾四周,就发现所有的人都趴到地上了,包括安春在内……

      晚会隆重开幕,报幕员在台上报道:“第一个节目,表演唱《我最摇摆》。表演者,421寝室全体 ——主唱:沈安春;伴舞:莫笛、艾绿茗、张好好!”

      安春她们的节目本来排在压轴,但是安春找导演商量换到了前面,她想多点时间和父亲坐在一起看演出。安春自从上次回寝室报过平安后就搬了出来,和父亲一起住在宾馆里。一方面校园里的一草一木都让她想到跟江君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令她不想面对;另一方面,她有一种模糊的预感,仿佛这种和父亲待在一起的幸福时光所剩无多,所以分外珍惜一分一秒……

      音乐响起,安春摇晃着肩膀,甩开长腿迈着她特有的大步从后台转了出来,莫笛等三个女孩子跟在她后面,活象一个少爷带了三个小厮。安春帅气地走到舞台中央一站:

      “只有我最摇摆
      没有人比我帅
      ……”

      全场气氛在一瞬间被点燃,台下尖叫声口哨声顿时响成一片。沈羽听到身后无数声音在喊着:“鹌鹑儿!我爱你!~~~~” “鹌鹑儿!你好帅!~~~” 他一面摇头叹气,一面却忍不住笑意 ——这丫头,就是喜欢耍酷,难怪怎么说都不听,原来是被这么多人宠成这个样子。

      一曲歌罢,安春带着她的“小厮”们鞠躬谢幕,就要下台。众人哪里肯放?推辞再三,安春只得回到台上,笑着说:“今天有很多精彩节目,所以我们只准备了一首歌。感谢大家这么热情的鼓励,我们就再为大家献唱一首……可爱的歌。”她说着调皮地耸耸肩,“没有准备伴奏带,希望大家和我们一起打节拍?”说着她回头向三个“小厮”耳语几句,就有节奏地打起了响指。待场上响起有节奏的掌声,安春俏皮地唱了起来:

      “哦你的甜蜜打动了我的心虽然人家说甜蜜甜蜜只是肤浅的东西 ……”

      没有人能想到安春会唱这么一首甜得发腻的小女生的歌,在听到她开唱以前也没有人能想像这么一首歌由安春唱出来会是什么味道。现在安春就在台上俏皮地唱着,一会儿做个媚眼一会儿做个对眼,跟身边伴唱的莫笛等人互相指着,做着鬼脸嬉笑,引得台下众生颠倒一片、笑倒一片。

      沈羽看着台上的女儿,心中无限感慨。他知道安春的伤还没有全好,这样动作背后还是会痛。他也知道安春心里的痛远大过身上的痛。但是舞台上的安春是那么光芒万丈,带给人们无尽的欢笑和痴狂。她只和人们分享快乐,而选择独自面对打击和伤痛,用她的自信、勇敢和坚强。沈羽看着安春,心里充满了做父亲的骄傲。能有这么好的一个女儿,是不是世界上做父亲的人最大的幸福呢?

      阴雨绵绵中,安春来到机场安检门前,吃惊地发现丁乙在那里等她。前一天她给朋友们打了电话,安春不喜送别,叮嘱大家一定不要送行,所以没有想到在这里会看见丁乙。
      丁乙远远看见安春过来,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着。安春也笑着打招呼:“怎么你也赶飞机?”

      丁乙有一点局促:“我……想送送你。”

      沈羽看出这小子似乎有话想跟安春说,便打个招呼先进去了,留下他们两人单独面对。安春嗔道:“都说了不要送,你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呀,专门跑来做什么?”

      丁乙忽然涨红了脸:“呃……我想……呃……你……身体好些了吧?”

      安春笑道:“我早就没事了。你想?你想什么呀?”

      丁乙的脸更红:“你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见到了,有句话想告诉你……”

      安春瞪着他,有点紧张:“什么事情?这么神秘……”

      丁乙哼唧了半天,鼓了很大的勇气,低声咕哝了一句,不仅安春没听清,连他自己都没听清楚。丁乙开始恨自己了,忽然照自己脑袋捶了一拳。安春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干什么……你今天好奇怪啊?”

      丁乙终于看着安春的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鹌鹑儿,我爱你!”

      安春愣住了,胸口一痛,再也笑不出来。丁乙看她变了脸色,急忙道:“我知道你心里有人,我也不指望你……只是就这么一句话,我不说出来觉得对不起自己。你听到就算了,不用往心里去……”他还要往下说,忽见安春落下泪来,吓得他立刻停住了口。安春在他心里,永远是自信地笑着摆平一切,他从来没见过安春这个样子,就象小孩子第一次见到大人哭,顿时慌了手脚。

      安春看着丁乙慌乱的样子,忽然又笑了,她一把擦了眼泪,甩了甩头:“我们一直是好兄弟,是吧?”丁乙松了口气,憨笑着点点头。安春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好不好?”丁乙咬着嘴唇,继续用力点头。安春感激地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那,我走了。你多保重!”

      丁乙忽然道:“江君他……”

      安春皱眉打断了他:“不要提那个人。”

      丁乙张大了眼睛:“难道真的是他?!”

      安春的眼里几乎有了哀求:“不要说了。”

      丁乙叹了口气:“真的不想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吗?”

      安春冷冷道:“不想。”

      丁乙“哦”了一声便不再说什么。见安春要走,他忽然欲言又止,想做什么,又似乎不敢。安春一眼看出他心思,挠了挠头,忽然笑开了,向着丁乙张开了双臂。她这一笑,满天的云都散了,阳光照进丁乙的心里,他温暖得直想流泪。丁乙轻轻拥抱着安春,她在他怀里那么娇小,以至于他怕太用力会把她抱碎了。安春却紧紧回抱着丁乙,把头靠在他厚实的肩上,直到丁乙轻轻放开她。安春又给了丁乙一个灿烂的笑,便转身大步走向安检门,再不回头。
      圣诞节前的平安夜,在波士顿一栋摩天办公楼第十三层的豪华办公室里,安春陷在宽大的老板椅里面,默默地发呆。

      她的预感很准,父亲早厌倦了红尘中的生活,终于决定放手去方外云游。他和安春长谈一夜,便将公司交到22岁的女儿手里,潇洒离去。安春理解父亲,她没有去普林斯顿读书,而是来到鸿宇集团在波士顿的总部报到,找到了父亲多年的老友 ——公司副总杨山亭 ——这些年来,沈羽都是通过他打理着公司的一切。

      短短四个月时间,安春从一个在校的学生迅速进入公司“总裁”的角色。她了解了集团中各公司的分布、经营、管理,以一个从天而降的“总裁”身份杀入业内,吸引了各色各样的目光。她的横空出世太离奇,年纪太轻,装扮太不中规矩,说话太直接……所有一切都为公司赚足了眼球,令鸿宇集团一时名声大噪。杨伯伯带着她周旋于竞争如战场般激烈的商场,在世界各地无数城市间穿梭,出席无数酒会,结识无数商界名流,应付数不清的流言蜚语、八卦新闻……

      此刻安春回头看看,几乎不敢相信,只有四个月时间,她却仿佛结束了一生,再世为人,从桃花源里的校园坠入十丈红尘的灯红酒绿之中。当她刚刚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同行、前辈们看着她,仿佛见到一只无辜的洁白羔羊被抛入浑浊的染缸。有人心痛,觉得这可怜的孩子将很快被吞噬;也有人暗喜,开始觊觎这纤弱肩膀承担的江山。安春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暗笑,殊不知她沈安春从来都不是无助的羔羊,而是……“披着羊皮的狼?”安春想到这个词,觉得十分贴切,不由翘起了嘴角。她是愈挫愈强的那种人,外界的眼光愈是怀疑,她愈要打点起十二分精神,面对这全新的挑战。

      安春很庆幸自己选择了数学专业,倒不是因为经营公司需要多少数学公式,而是数学带给她严密的逻辑思维能力,令她受益无穷,每天在纷乱复杂的事务中始终能保持着清晰的条理,冷静地把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渐渐在圈内树立起自己的威信。“沈总”,这个称呼在她刚进入公司的时候从员工嘴里叫出来,多少带点调侃甚至嘲弄的意味,但是现在已经带了些尊敬。人们惊讶地发现,这个年轻女孩貌似单薄的身体里蕴藏着无穷的能量。如今她的眼神依然清澈,言语依然简单直接。她就是不穿裙子,还是把头发剪得很短,只是颜色深了些,也没有从前翘得那么嚣张。她开始在比较正式的场合穿起西装,但是脚上的球鞋表明她依然是那个洒脱不羁的沈安春。安春也渐渐发现,商场并非圈外人想像中那么可怕,如果她不想去习惯商场,还可以让商场来习惯她的存在。

      公司的员工很少有人能看到安春早晚出入大楼,因为每天她都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旁人看她很辛苦,但安春似乎喜欢这种忙碌的生活,因为工作可以使她没有时间去想其他的事情,特别是那些她不愿想的事情。

      但是现在是平安夜,大家都在和朋友家人守候着新年的来临。安春就这样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她的办公室里面,想着她平时不愿意去想的心事。
      只要不刻意关闭记忆的闸门,那个人的身影就会清晰地浮现在安春眼前,她想着他的时候,还是愿意叫他的化名“江君”,还记得他说“我是君子啊”那带一点尴尬的样子。

      安春低下头,手伸进衬衣第2个扣子下面,摸着自己胸口的那个伤疤。她的皮肤好得令人嫉妒,最绝的一点是伤过之后不留疤痕。小时候从树上摔下来,粉嫩的小脸上划了一道不浅的口子,让父亲担心又心疼得不得了,以为宝贝女儿从此破了相。谁知伤好以后完全看不出痕迹,令沈羽松了口气,又颇为得意自己的遗传基因。现在这个伤疤也很淡了,安春知道它不久就会完全消失。但是心里的伤疤,是否也可以随之而去?

      他现在到底在哪里?有没有找到真正的凶手?父亲说那个凶手就在他身边,他岂非处境很危险?安春发现,自己其实还是希望知道他的消息,现在有一点点后悔,离开中国时为什么没有听丁乙多说几句……她恨过他吗?还爱他吗?安春努力调用自己的数学思维去想,却发现这不是数学可以解决的问题。她想起自己曾经唱过的歌:

      “孤独是什么
      心冷是什么
      情是什么你是什么

      我不要再想了
      我已经倦了
      我不想再唱了
      我已经哭了……”

      当年的自己是那么青涩,唱着这首《哭了》的时候,颇有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味道,安春对着过去的自己笑着摇了摇头。

      她又想起父亲,现在他应该正在哪座名山古刹中跟某位高僧打机锋吧?就把她一个人留在这滚滚红尘,自己去享清福了,安春叹了口气,忽然觉得好累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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