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了，乔总

　　见证咖啡厅里里外外的混乱，西装革履的男人如其他看客，取完凉透的咖啡又重新买了一杯，推门撑开伞向着一辆低调的奔驰车走去。

　　车内开了暖风，隔绝外头阴冷的气温，男人坐上副驾驶递给后排新买的咖啡。

　　“郑总，您要的咖啡。”

　　暴雨中乔馥蕊脱下西装外套披在短发女孩身上，小昭替她们撑着伞进入室内，郑士从接过咖啡，收回视线命司机驱车离开。

　　郑士从笑意不明，“是乔馥蕊没错吧？”

　　“嗯，唐总的女儿于千渝也在。”助理如实汇报。
　　随后请示道：“郑总，晚上您约了唐总吃饭…”

　　“取消吧。”郑士从指腹磨砂咖啡潮湿的包装袋，自言自语道：“这种天气不适合见面对吧？”

　　“是。”助理应允，附和道：“唐总身体一直不太好，还是您考虑周到。”

　　郑士从罢手，随和笑道：“我得到了远超见面浪费时间的东西。”
　　“去查，查乔馥蕊身边那个女孩子，还有往她脸上泼咖啡的女人。”

　　“有意思…有意思…”郑士从难掩语气的兴奋。

　　他发誓，路过珊诚楼下买杯咖啡的功夫，上天赐给他一出好戏。

　　助理训练有素，自然不是敢轻易看热闹的人，排队等咖啡时助理认出刘小斐，既然珊诚有人过来，郑士从允许助理呆在屋内观察情况，没过多久于千渝和乔馥蕊出现，郑士从才真正把这出戏定义为好戏。

　　而他坐在车里，目睹年轻女孩和另一个人雨中的争执。

　　冥冥之中天意在帮他，郑士从诡异笑起来。

　　区区一家珊诚，他可怜唐珊孤儿寡母，本无意为敌，珊诚坐好本地市场，郑士从全当施舍流浪狗一块骨头，不介意珊诚蒸蒸日上，但珊诚非要搅局参合老外举办的设计大赛，妄想阻碍他进军国外市场…

　　郑士从一副了解乔馥蕊的口吻好奇道：“南通啊，你说能惊动乔馥蕊的会是怎样的人呢？”
　　至于于千渝嘛，他不屑一顾。

　　“乔馥蕊重要的人。”助理对答如流。

　　“嗯，乔馥蕊都有重要的人了？”郑士从眼神幽幽，“看来我对她太仁慈了。”

　　顶尖舍弃的废物被珊诚捡回家当宝。

　　郑士从打开窗丢掉喝了没几口的咖啡，加以嫌弃道：“这咖啡啊，贵在豆子种类，我还是喜欢喝现磨现泡的，一样的价钱打包带走怎么味道都廉价了？”

　　曾经有一款豆子，经过顶尖调教，磨出一杯郑士从点头认可的咖啡。

　　郑士从惜才，确有打算好好培养。

　　但公司和个人孰轻孰重？他选择舍小保大，舍去的豆子非但没有听话离开，感激顶尖栽培过的恩情，反而叫嚣着不公平，不满意，想反咬顶尖一口给他惹麻烦。

　　郑士从磨牙，生出当年宽恕乔馥蕊和纵容于家母女出手相助的悔意。

　　“人不能凑合，这家咖啡店以后别去了，拉低我的档次。”

　　助理颔首，“是，郑总。”

　　…

　　小昭伞来的及时，乔馥蕊琳的不严重。

　　一群人好不容易把池慕橙带上来。

　　迈进珊诚二楼，池慕橙身上披着乔馥蕊的外套，身处熟悉的工作环境，脚步却定在原地不肯向前。

　　“师傅，我要回楼下。”池慕橙虚弱笑道：“我的搭档在等我一起汇报参赛项目。”

　　走在前面的乔馥蕊和刘小斐同时回头，异口同声道：“不行！”

　　乔馥蕊眉心打结，全然不顾周围，上千扣住池慕橙冰凉的手腕，口吻严肃道：“你必须回家。”

　　邓欣也跟着劝，“橙子，你听话，比赛的事明天再说。”
　　她凝视泡在雨中脸色呈惨白的池慕橙，担忧道：“最好去医院看看。”

　　“我没事。”池慕橙坚持，“开完会我就回家。”

　　抓住手腕的手骨节用力，她定定看了几秒，抬头对上乔馥蕊眼里脆弱的请求，咬牙摆正身份和立场道：“乔总，麻烦放开我，我要下去开会。”

　　乔馥蕊瞳孔紧缩，呼吸都是抖的。

　　一声乔总堪比重锤，刘小斐见状马上过来分开两人的手，打圆场道：“你确定你可以？”

　　池慕橙不忍去看乔馥蕊隐忍的眼神，脱下西装外套递给邓欣，再三坚持道：“我可以。”

　　情绪发泄出来，她舒服多了。

　　后面看戏的于千渝插话道：“小昭去给你买衣服了，我们给你半个小时调整时间。”
　　我们两个字指三个人，她加重咬字发音，“乔总，小斐姐，楼下还有其他组，先回去吧。”

　　橙子的体温烙在乔馥蕊掌心，她收紧手指，几番握拳松开，提醒自己不要任性，可心里有一道声音，催促她抓住橙子，带橙子回家，两个人躲起来，远离外面见鬼的天气。

　　她的女孩受委屈了啊…乔馥蕊心在滴血，眼底死死压抑不符合身份要求的冲动，无力感像尖锐的藤蔓，攀着她心口，束缚她的一举一动。

　　她改变不了橙子妈妈羞辱她的事实。

　　亦改变不了乔总所带来的束缚。

　　池慕橙提起安慰的笑容，示意她放心。

　　半响，乔馥蕊泄气，低头牵强道：“我们走吧。”

　　暴力淋过爬满褶皱的白衬衣，乔馥蕊快速和池慕橙擦肩而过，池慕橙紧绷的肩膀摇摇欲坠，在确认乔馥蕊走后一下子松了力道，眼前闪过头顶刺目的眩光，双腿发抖倒在旁边邓欣身上。

　　邓欣第一反应回头叫人，乔馥蕊她们的身影已走远，池慕橙及时制止道：“带我去小斐姐办公室！”

　　她就是因为弱小用无能狂怒回应妈妈的心安理得。

　　因为弱小，牵连乔馥蕊再次丢下工作跑来给她善后。

　　池慕橙扶住邓欣肩膀咬紧牙根站直。

　　生活每次给她上课都在提醒同一件事。

　　唯有强大是反抗的资本。

　　…

　　半个小时后，穿戴整齐的池慕橙出席会议，薛老师看见她松了一口气，接下来45分钟池慕橙打开做好的ppt，按照事先演练的流程汇报作品。

　　在座设计师对她刮目相看。

　　作品本身挑不出毛病，完美解决项目当年失败的原因，即满足客户潜在需求，又在此基础为房屋增添全面的人性化的设计。

　　薛老师的水平无可置疑，硬装部分正常水平发挥，100分打90分没问题，池慕橙的技术和理念远超大家对她的了解，软装配合整体色彩，融入客户喜欢的宠物元素，兼顾年轻人居家的舒适性，个性，及未来生宝宝的可能性选件装饰。

　　跳开硬装，软装超常发挥，照样出彩。

　　池慕橙口干舌燥汇报完，现场鸦雀无声，每个人捧着他们的设计图翻来覆去的看，似乎在确认什么。

　　唐珊打量站姿笔挺的年轻女孩，率先发话道：“不错。”

　　可惜这句话没有改变会议室内一致的纠结。

　　薛老师心急，忍不住问：“唐总，我们过了吗？”

　　看着结束汇报池慕橙脸上保持的专注，唐珊想象不出前不久她刚在楼下被生母羞辱。

　　池慕橙能坚持出席让她惊喜。

　　“池慕橙，你们的作品和上一组雷同。”唐珊道。

　　薛老师张大嘴巴，果断跳起来反驳道：“唐总，我们没有抄袭！”

　　于千渝淡淡的解释道：“没说你们抄袭，上一组设计思路和你们差不多，两个作品各有特色，前面一组已经够好了，我们很难选择。”

　　时间不等人，池慕橙调整期间她们已经面完一组选手。

　　同一道题不同方式的解答，答题思路不变，池慕橙输在机遇上面。

　　他们本来是下午第一组，如果没有妈妈来找茬，咖啡厅的事不复发生，现在评委们纠结的作品会是另一组。

　　淋雨的疲惫，橙子倔强的疲惫，加上作品冲突的复杂搅得乔馥蕊头疼欲裂。

　　设计师们交头接耳讨论，唐珊敲桌子维持秩序，“这样吧，回去修改，我再给你一天时间，明天下午一点半准时会议室见。”
　　她抬起下巴询问乔馥蕊，“乔总，你说呢？”

　　决定权唐珊交给她，乔馥蕊只是短暂挣扎，明白了唐珊的试探。

　　她大可以主裁判的名义直接宣布池慕橙淘汰，另一组晋级，这样一来橙子放下工作安心休息，往后的压力与橙子无关，唐珊会因此否定橙子，橙子留在珊诚如履薄冰，她不敢怠慢，需在老鹰盘旋的四周护好回到羽翼的雏鸟。

　　若点头，橙子做出的努力功亏一篑，她变相认同唐珊对橙子的控制。

　　全员目光来到身上，女人笑容苍白，语气却沉着且平和道：“我同意。”

　　爱可以让人失去自我，软弱，敏感，多疑。

　　也可以让人坚强，自信，超越更好的自我。

　　这段正向的感情里，没少遭受暴雨的摧残，打压，乔馥蕊此时比彼时清醒，她要做的比橙子好，才能保护橙子的同时，陪张开翅膀的橙子穿梭无常的天气勇敢翱翔呐。

　　…

　　妹妹回国后池楚禾经常莫名其妙走神。

　　修剪草坪，脑海里跳出妹妹辛勤忙碌的身影，一些她不擅长的事情，都能被妹妹做到并做好。

　　照顾孩子，两个宝贝嘴里突然蹦出一句“小姨。”

　　连妻子回到家坐在沙发看电视也会闲聊问起，“橙子还好吗？”

　　说回她自己，最近去邻居家喝多酒，回来吐了一身，进门东倒西歪先难受的求助，“池慕橙！”

　　池楚禾把类似情况称为“戒断反应。”

　　她花了很长时间适应，直到现在不愿承认，原来内心深处长期依赖着嘴上嫌弃的妹妹。

　　Z市的夜晚，国外的白天。

　　睡梦中池楚禾摸起手机，看到一串国内号码迷迷糊糊接起，嘀咕橙子怎么换手机号了。

　　对面女人一句话赶走她的瞌睡虫，身体出于受到压迫的恐惧一股脑爬起来。

　　“池楚禾，我给你两天时间打包行李买机票回国处理你妈妈，下一次你妈妈再来打扰我和橙子的生活，我就去你家亲自把你拎回来陪橙子一起遭罪。”

　　电话说完便断，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池楚禾揉搓胳膊的汗毛，做梦想不到电话来自乔馥蕊，那个记忆里温柔似水的南方姑娘。

　　妻子Lisa被她吵醒，睁眼看清她比哭还难看的脸，忙关心道：“hi宝贝，你怎么了？”

　　池楚禾举起电话，打了个哆嗦道：“老婆，有人威胁我。”

　　嗯……乔馥蕊的威胁非常奏效，她的血液她的细胞都在催促她听话照做，查找最近一班赶得上的飞机回国。

　　Lisa不解，池楚禾三言两语概括电话内容，断定她水性杨花的妈妈为了离婚争财产对橙子下手了。

　　活到27岁池楚禾少有害怕的事害怕的人，乔馥蕊这通电话杀伤力十足，她一边惊慌乔馥蕊阎王般阴森索命的语气，一边牵挂妹妹遭受的情况。

　　“完了完了…”池楚禾手忙脚乱，胡乱捞起衣服往身上套，“乔馥蕊真动怒了，我妈妈肯定做的很过分！”

　　Lisa起来帮池楚禾整理行李箱，表示理解道：“我赞同你回国。”
　　“橙子需要姐姐的帮助。”

　　电话打给池楚禾，恰恰说明乔馥蕊有办法处理妈妈，但乔馥蕊不满意她远在别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姐妹俩一个妈。

　　妈妈的魔爪摧残橙子，她还心安理得老婆孩子热炕头，橙子肯，乔馥蕊不肯。

　　电话带来的恶寒久久不散，池楚禾碎碎念道：“乔馥蕊，你知道吧？我前任，我认识她这么长时间，她是那种你打她一巴掌她先笑再回敬你的女人。”

　　笑都不笑了，池楚禾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慌忙找到手机给乔馥蕊回拨电话。

　　乔馥蕊大发慈悲接听，语气和上一通如出一辙，言简意赅道：“说！”

　　“乔馥蕊，对不起啊。”池楚禾老老实实道歉。

　　上次和池慕澄通话，池楚禾已经知道妈妈要争财产的事，火没烧到身上，她懒得管，也忘了提醒妹妹小心一点。

　　“你打错人了。”乔馥蕊态度持续转冷，“你妈妈来找橙子犯病，橙子欠她的吗？橙子欠你的吗？有点臭钱了不起是吧？你身为长姐早就应该替橙子带你妈妈去看病，别像条疯狗出来咬人。”

　　言外之意，打给你妹妹道歉啊。

　　池楚禾大力点头，“你们等我哈，我订好机票了。”

　　电话那头沉默，好像不满意，池楚禾马上反应过来，“橙子方便接电话吗？”

　　乔馥蕊冷哼，“池楚禾，这是我最后一次通知你怎么做，你爸你妈，加起来两条疯狗随时给橙子造成威胁，我是橙子的女朋友没错。”

　　“橙子不止有我，她还有你这个活着的姐姐，下一次她忍气吞声，受了委屈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我会把律师函一式三份寄给你，你爸你妈，从此以后法律上你们和橙子没有一丁点关系。”

　　“我来照顾橙子生老病死，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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