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了，乔总

　　池慕橙很快会在全体大会看见热心帮忙的中年女人，那是后话了。

　　刘小斐得知昨天她和薛老师的冲突，特意把她叫进办公室。

　　关上门师徒俩打开天窗说亮话。

　　“橙子，现在换搭档来不及。”刘小斐忧心忡忡道。

　　“谁说要换搭档了？”池慕橙轻车熟路去冲刘小斐摆在桌上的速溶咖啡，“我不换。”

　　昨天刘小斐跟着客户去量房，回来软装部门同事说起橙子挨骂，薛老师在隔壁是出了名的臭脾气，向来独来独往，没人敢在工作期间光明正大惹他让他下不来台。

　　池慕橙天不怕地不怕的，挨了一顿骂，也给薛老师气的够呛。

　　“薛老师不配合你，硬装部分你打算怎么办？”

　　池慕橙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淡道：“小斐姐，出现分歧只有放弃一条路可以选择吗？”
　　“我不明白，你和于千渝都在劝我换搭档，挨骂不疼不痒，我压根没往心里去，倒是你们，我在你们眼里不堪一击吗？”

　　刘小斐着急反驳道：“我这不是怕你输？！”

　　池慕橙有多想赢就有多担心输在内部比赛，可眼下哪来的时间犹豫？

　　“小斐姐，我能行。”咖啡热气升腾，少女低头吹散，脸色白如纸，语气却透着放手一搏的决心，“我说的行，指你们认可的行。”

　　“我会去和薛老师沟通。”

　　走到今天，背后不止有一双手推着池慕橙。

　　真心实意还是别有用心，池慕橙没有心思一一分辨，她不怕苦，不怕累，哪怕昨天薛老师把资料甩脸上让她滚，她能忍。

　　池慕橙发出轻叹，“小斐姐，我从小不懂责任感，在我接受的教育里，饿了吃饭，渴了喝水，没事干闭眼睡觉，管好自己混一天算一天，倒退五年时间，我空空的脑袋里压根没有承担别人未来的一丝想法。”

　　池慕橙眼神流露释怀的笑意，温声道：“乔馥蕊让我相信人的生活有苦有甜，不会一直苦下去没有盼头，她在我颓废的年纪，给了我抬起头仰望阳光的自信，我直到现在都给不了她一份保证，保证未来池慕橙一定能让她轻松些，不用每天加班到十一二点，不用再看谁的脸色做事说话。”

　　刘小斐掐紧眉心，“橙子，你给自己太多压力了。”

　　背负的多，不见得走得快，走得远。

　　“圈子里珊诚是老字号，今年第一次参赛唐总堵上全公司的荣誉希望博个好彩头，内部比赛不是终点，薛老师难缠，顶尖会比他更难缠。”

　　“你看看你的样子。”池慕橙眼里布满红血丝，眼底厚重的惫态遮盖她年轻人该有的阳光活力，刘小斐摇头咂舌，“白天高强度工作，晚上加班到半夜，你要放松明白吗？搞不定的事分担给我，分担给同事，允许的范围之内我们帮你说句好话不要紧。”

　　“老薛那边我去跟他沟通，今天你早点下班回去休息。”

　　池慕橙灌下半杯咖啡，撑起昏沉的眼皮睁大双眼，试图让自己打起精神，坚持道：“师傅，我没事。”

　　刘小斐咬牙切齿，挥手遣散她，“牛脾气，滚回去上班。”

　　“谢谢师傅。”池慕橙露出简单的笑容。

　　“待会十一点借楼上大会议室开会，在岗员工必须到场，你挑后排座，偷偷趴一会，知道了？”

　　后排？池慕橙挠挠头，压下不解点头说，“知道了。”

　　…

　　珊诚全员出动，浩浩荡荡一群人陆续上楼开会。

　　坐下为止池慕橙还不知道公司大费周章的原因，她听了刘小斐的话挑最后一排坐，会议室密密麻麻的人淹没了她弯腰忙碌的身影。

　　所有员工就位，有股严肃的气氛笼罩众人头顶，消失许久的于千渝正装出席，正和珊诚行政站在讲台调整话筒。

　　邓欣陪池慕橙坐，她见池慕橙拿出笔和纸画草稿，倒吸气连翻两个白眼提醒道：“大姐，咱不至于争分夺秒吧？”

　　“嘘，别打扰我思路。”池慕橙专心致志道。

　　“今天大日子啊！”邓欣无语，“你看人家，小到员工大到副总全部拿笔记本上来记笔记，你拿的啥啊！待会讲重要的事你拿脑子记？”

　　池慕橙停下笔尖，邓欣的话终于勾起她好奇，她茫然道：“什么日子？”

　　话音落地后门被人推开，小昭做了个请的手势，来者便装出席，长相没什么威严，她一进来全场默契收声，一个个挺起腰板坐好，池慕橙保持画图的姿势，不解的眼神和唐珊撞个正着。

　　“阿姨？”池慕橙下意识道。

　　一声阿姨吸引唐珊注意，台上于千渝嘴角明显抽搐，其他同事面面相觑，回头寻找声音来源，刘小斐看见池慕橙所在的位置忙掐人中。

　　她的好徒弟，真给她争气啊。

　　邓欣捂住脸想死的心都有了，赶紧用胳膊肘示意橙子闭嘴，池慕橙意识到此时此地隆重的会议场合，瞬间脸颊充血，紧急之下扯出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

　　唐珊驻足，走过去单手抽过池慕橙压住的草稿纸，饶有兴趣道：“在画什么？”

　　线条乱七八糟，唐珊认得出来，是设计图。

　　“嗯，挺上心，继续努力。”

　　众目睽睽，唐珊把草稿纸还给池慕橙，随口问旁边努力缩小存在感的邓欣，“带本子了吗？”

　　“唐总，我带了！”邓欣的笑脸比苦脸难看。

　　唐珊拍拍她肩膀，“借你同事一张纸吧，开会有东西要记。”

　　邓欣恭敬不如从命，战战兢兢撕下几张纸塞给池慕橙。

　　唐总？！池慕橙吞咽唾沫，心想于千渝八成没随了唐珊，母女俩长得一点不像，也可能像，她没睡醒观察的不仔细。

　　“人齐了，开会吧。”唐珊没有在池慕橙这里过多停留，在小昭的跟随下缓缓走上讲台，余光观察那些不熟悉的新面孔，“首先和所有人说一声抱歉，我缺席很长一段时间，公司交给你们，你们辛苦了。”

　　“另外，比赛的事你们都听说了，今年珊诚第一次参赛，作为公司的老板，负责人，我会全程参与陪同和支持参赛选手替公司争光。”

　　她注视池慕橙的方向，缓而认真道：“我个人的目标是小组赛第一，当然了，比赛情况我们没有经验，对手也很强大，公司参赛的每个人只管拿出全力去做，最后取得的结果是好是坏我看在眼里。

　　“有浑水摸鱼的，抱着侥幸心态报名玩的，忽视搭档之间相互配合的，我奉劝趁早放弃名额，免得招同行笑话，珊诚不需要刻意丢人显眼败坏公司名誉的员工。”

　　池慕橙从这番话听出点不一样的味道。

　　唐珊在帮她吗？

　　就连邓欣也察觉道，低头小声说：“橙子，唐总这是提醒薛老师呢。”

　　池慕橙面色严峻，不冷不热道：“没必要。”

　　唐珊人不在公司，但对公司大事小事了如指掌，也未征得同意，擅自替她说话敲打薛老师，大有威胁的意思。

　　唐珊展现出来的自以为是让池慕橙浑身不舒服，结合唐珊拿乔馥蕊胁迫她参加比赛，还有电梯里的捉弄，她猜到唐珊绝不像表面那般虚弱无力。

　　一想到乔馥蕊要为这样的女人终生卖命，池慕橙手指攥紧铅笔，由着笔杆棱角刺痛手心，大脑无比清醒。

　　下棋的人不在乎浪费多少棋子，而唐珊的棋盘，她这颗无名小卒和冲在前头的将帅乔馥蕊绑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

　　唐珊可以舍她保乔馥蕊，乔馥蕊身为珊诚乔总有无法违抗的理由。

　　但出了问题，沦为弃子，池慕橙定会连累乔馥蕊，害乔馥蕊接下来的日子难过。

　　池慕橙胸口冒出对命运弄人的自嘲。

　　杯水车薪又如何？答应唐珊参赛开始，一条路走到黑，哪还有其他选择。

　　池慕橙咬紧牙关，无视唐珊台上冠冕堂皇的讲话，翻出草稿纸继续画图。

　　…

　　医院。

　　韩靖雯老公中午抵达，拉着乔馥蕊的手好一顿感谢。

　　下午没事，乔馥蕊理应去公司，唐珊回来的消息她已知晓，刘小斐也和她说了橙子开会画图的事，直截了当不满橙子逼着自己快跑的想法。

　　寥寥几句，打破乔馥蕊昨晚刚准备放下的芥蒂。

　　橙子为她做了那么多，真的不会累吗？

　　韩靖雯恢复精神，看出乔馥蕊状态不对，赶走老公和婆婆，想和她说贴心话。

　　“你啊，惦记橙子是不？”

　　正值春日，病房开着窗，微风吹开薄薄一层窗帘和乔馥蕊眉目蔓延的温柔，她看起来温和近人，这点多年未变，岁月善待了那张脸，保留漂亮的容貌，又戏弄般雕琢成一副面具，专门隐藏那些不易被看穿的心事。

　　乔馥蕊转身坐下，苦笑道：“靖雯，我们在一起橙子要承担远超现在年纪的压力。”

　　于千渝态度一天一个样，今天心情好和橙子化敌为友，哪天不顺心跑去折磨橙子，她有本事让橙子工作不痛快。

　　唐珊呢？乔馥蕊不由得蹙眉头，唐珊比于千渝善变，或者说比于千渝有资格善变，她说的话做的事可以相信吗？乔馥蕊尊重她，也难以敞开心扉无条件信任她。

　　有钱人的心思，猜了白猜，猜不透的。

　　近处不稳定的盟友足矣精神紧绷，远处郑士从人面兽心，为达目的无所不用，他会不会视珊诚参赛为宣战？

　　隐患夹在乔馥蕊和橙子感情中间，逐渐养成扭曲的习惯，乔馥蕊必须在池慕橙附近，看得着摸得着才踏实。

　　韩靖雯听完乔馥蕊心里的苦闷，安抚道：“乔…顺风顺水的爱情给你，你敢要吗？”

　　乔馥蕊轻轻摇头。

　　“你走在刀尖上，力求自己努力报答珊诚，报答于千渝母女救命之恩，你的生活缺少安逸，池慕橙回来带给你的不是安逸，是放松。”

　　“你答应她，不就是看中她上进吗？换句话说，她和池楚禾一个败家德行，你会真心喜欢上她吗？”

　　乔馥蕊想象不到韩靖雯口中像池楚禾的橙子。

　　她双手交叠，指甲无助的划过手背皮肤，泄气道：“不一样…橙子在为了我强迫自己努力。”

　　乔馥蕊垂眸，眼底压抑复杂的难过，“靖雯，过几年她会产生不满，为什么我爱她没有她爱我多。”

　　橙子的爱满满当当，往里瞧不见缝隙。

　　她对她如此热情，愿意做一切事情博她一笑。

　　乔馥蕊不能回馈相似的爱意，每天穿上西装走进珊诚，她自动拾起乔总的责任和担子，无法一如沉迷恋爱的少女为心上人不顾一切。

　　韩靖雯拉起女人折磨自己的手，给予温暖的力量道：“乔馥蕊，过几年她会比现在明白，你爱她，很爱很爱。”

　　“你给过别人的不公平没有用在她身上，你在用你的方法呵护她，她知道你的好，也在用自己笨拙的方法回应你的疼爱，你们有来有往，已经比许多单方面索取付出的爱情公平了。”

　　韩靖雯怕气氛太严肃，刻意开玩笑道：“你呀，去问问池慕橙，有一天乔馥蕊轨迹围绕池慕橙不停转圈，池慕橙长池慕橙短，她受得了吗？还好你收敛，没有追求狗屁的平等，不然池慕橙得造个火箭窜到外太空加速成长。”

　　见证朋友走到今天，韩靖雯敢打包票，乔馥蕊在这段爱情中尽力了。

　　漫长的自我内耗带来的是不自信，久而久之失去爱自己的能力，谈何爱别人。

　　而乔馥蕊宁可自损，不愿伤害池慕橙。

　　乔馥蕊被逗笑，片刻仿佛下定决心，长舒一口气，认真道：“比赛结束，我想找唐珊谈谈离开珊诚的事。”

　　韩靖雯举手支持道：“我赞成。”

　　“我要为橙子未来负责。”
　　“放弃乔总的约束远离珊诚，是我能想到再多一些爱回报橙子的方式。”

　　池慕橙没问过，乔馥蕊也没主动提及过。

　　相差六岁，乔馥蕊允许池慕橙喊她全名。

　　相遇以来，朋友对朋友家人对家人，她尽量保持平等的对待橙子，给橙子没有低她一等的尊重。

　　纵然现在乔总身份光鲜亮丽，未来坐到更高的位子，那非乔馥蕊努力所得。

　　恋人对恋人，共担喜怒哀乐，荣华富贵，不属于她的东西，池慕橙积极的替她承担。

　　她心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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