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了，乔总

　　一夜无梦，池慕橙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她没感到沮丧，起床配合林希和赵臣冬给家里贴福字春联，三个人情况差不多，早不跟家里联系了，前两年林希赵臣冬爱动弹就出去过，下个馆子约朋友喝酒，不爱动弹晚上买两份水饺，今年橙子回来住下，这对情侣特意买了一堆布置的东西，希望橙子能有家的参与感。

　　中午赵臣冬去给领导送礼，林希拉着池慕橙出门逛街，池慕橙已经很久没有过新年的仪式感了，往年无非一个人呆在家里看看电视，到点睡觉，林希意思是新年新气象，恋情受阻没关系，打起精神来，池慕橙想想也是，主动要求买身新衣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林希看她穿上站在镜子前面自我欣赏，嘴角疑似含笑，八卦的凑过去问池慕橙为什么偷笑。

　　池慕橙憋不住笑意，小声并羞涩的说：“女为悦己者容。”

　　新衣服当然穿给心上人看啦。

　　..

　　乔馥蕊一晚没睡，医生劝她借酒，哪能说戒就戒，酒瘾犯了她焦躁的在房间里踱步，橙子消息该怎么回答，她想了各种推脱的理由，纠结微信还是打电话说，睁着眼到天蒙蒙亮，自己打消了念头。

　　没和橙子一起过年是她遗憾之一。

　　只差一点，她会带橙子去买新衣服，回自己家前陪橙子吃一顿饺子，在十二点准备好丰厚的红包，第二天见到小丫头说一句“新年快乐，不求你飞得多高，平安快乐就好。”

　　乔馥蕊也天真想过，她们拥有很长的时间来相处，就算跟池楚禾分手，大家同在一座城市总有机会见面，池楚禾决定出国斩断了她的念想，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如愿以偿，承受一个接一个的遗憾，直到全部释怀才是成长必须要做的割舍。

　　在楼下喧闹的鞭炮声中乔馥蕊收起思绪穿衣出门，下楼碰见邻居家的小姑娘和伙伴们玩摔炮，这些孩子们无忧无虑的开心感染了乔馥蕊，她站在旁边看着，小姑娘玩完一盒认出她，穿着新衣服蹦跶过来打招呼，“乔姐姐，过年好！”

　　乔馥蕊微笑，弯腰抚摸小姑娘头顶，柔声回应道：“过年好，你爸爸妈妈呢？”

　　小姑娘眼珠子转了一圈，乖巧道：“他们在家给我包好吃的饺子呢！”
　　“乔姐姐晚上也会吃饺子吗？”

　　“会呀。”年年都会，乔馥蕊弯起眼角，眼里溢出温柔，“你要多吃一点，，长高高的个子。”

　　她见小姑娘的朋友都在不远处眼巴巴等待，催促道：“去玩吧，注意安全。”

　　小姑娘挠挠头不打算作罢，举起摔炮的盒子，兴奋道：“乔姐姐要玩吗？”

　　“不了，姐姐长大了。”

　　“乔姐姐小时候玩过吗？”小孩子就是这样，好奇心重。

　　乔馥蕊童年相对完整，吃饺子，看春晚，过了十二点拜年领红包，第二天走亲访友，总的来说可以暂时放下学业放松几天，小姑娘用单纯的黑眼睛看着她，她眉心细微的簇了一下，恍惚间眼前女孩变成了橙子。

　　橙子的童年不好过吧..女人收起嘴角笑容，心没由得难受，她尽可能不去责怪自己，听韩靖雯的话振作起来，落实到行动上面，她会为又一次逃开橙子的靠近而悲伤，后悔。

　　“乔姐姐，你不要难过。”小姑娘敏感察觉到乔馥蕊的低落，她伸出一只手攥住乔馥蕊袖口，露出八颗牙齿天真无邪的笑容，软软糯糯道：“我妈妈说了，过年要开心。”

　　感受到来自小姑娘暖心的鼓励，乔馥蕊重扬笑容，她蹲下来和小姑娘面对面，话里有几分犹豫，却决定开口道：“能把这个送给姐姐吗？姐姐有一位非常重要的朋友或许会喜欢。”

　　见与不见，说句实在不过的话，躲的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思念没有一天放过乔馥蕊，每当独自在家，她想念家里空气充满橙子身上干爽的味道，乔馥蕊像个急病乱投医的人，跑到阁楼橙子床上一坐一个小时，嗅到心安的气味，多少能踏实些许。

　　“可以呀！都给你。”小姑娘把手里那盒交给乔馥蕊，紧接着从兜里掏出剩下的两盒，撅着嘴小大人似的道：“乔姐姐，我当你是朋友才给你的，收下我的礼物不许不开心了哦。”

　　“好。”乔馥蕊颔首。

　　她的喜悦在等她呢。

　　有什么理由不开心呢。

　　..

　　今年过年乔馥蕊提前回家，乔妈高兴坏了，指挥女儿来厨房帮忙包饺子，乔爸没在家，家里用不上他，他闲着无聊下楼去看老爷子们打扑克，乔妈借此机会边擀面皮边神神秘秘打听道：“明年工作忙吗？”

　　乔馥蕊帮妈妈和馅儿，随口道：“大概比去年忙吧。”

　　乔妈动作一顿，失望道：“没时间谈恋爱啦？”她赶在乔馥蕊否定前表达观点，“今年你27岁了，我和你爸爸不介意你找个女人过下半辈子，你听妈妈说呀，早点安稳下来，两个人一起打拼能轻松许多，过几年你在公司位子高了，记得留出时间给家庭，我和你爸爸无所谓，我们两个互相照顾，你不一样呀，生病了怎么办？没人照顾你妈妈心难安的呀。”

　　“妈，你放心，我有打算。”乔馥蕊模棱两可道，若避而不答妈妈每年都会催她，没准哪天听了谁家大姨的馊主意替她相亲。

　　“初三你把你朋友叫来一起吃顿饭吧。”乔妈又说。

　　“韩靖雯？”乔馥蕊和馅儿动作慢下来。

　　乔妈笑笑，“姓于，你的大学同学，现在的老板，她不是为你提供工作嘛？平时没少关照你吧，我和你爸一直想请她吃饭，这不看你没吱声，我们也不知道外面哪家餐馆小于喜欢，琢磨在家招待她。”

　　乔馥蕊猝不及防放下筷子，转头回客厅倒热水，等她回来脸色平平，声音不掺杂喜怒道：“你先别着急忙活，我约约看。”
　　她怕妈妈听话听一半，刻意强调，“不一定能约上，吃饭招待什么的我平时就做了，你和我爸省点心吧。”

　　“哦。”乔妈余光反复偷瞄女儿，似乎想从女儿脸上看出些许情绪变化的端倪，她的视线明显，乔馥蕊没办法视而不见，轻声叹道：“妈，饺子皮快被您擀碎了。”

　　“刚才你说的韩靖雯，叫她来咱家可以吧？”乔妈试探，莫非女儿和姓于的有点纠葛？暂时不方便带回来让她看看？

　　“妈..”乔馥蕊无奈，“韩靖雯有身孕，不方便到处走动。”

　　韩靖雯也不行啊..乔妈张开嘴，呐呐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乔馥蕊能不明白妈妈的心思吗？不就是想看看她的人际关系，哪些是真朋友，那些有谈恋爱的苗头。

　　“您一定要我带个人回来不是不行。”乔馥蕊眼里晕开柔光，提起的嘴角透着小小的骄傲，故弄玄虚道：“明年的今天看她有没有时间咯？”

　　反正她呀...舍不得让她的女孩等太久。

　　..

　　从南方搬到北方，乔馥蕊一家入乡随俗，Z市晚上七点左右先吃第一顿饭，吃完一家人磕个瓜子讨论春晚节目，临近十二点再下饺子，钟声敲响挨个给亲朋好友拜年，乔馥蕊回家属实不自在，她和爸爸沟通有障碍，几句话说不好闹的彼此都不高兴，妈妈那边呢，里里外外忙活，不参与父女交流，乔馥蕊强迫自己忙起来，尽量规避和爸爸独处，她去收拾了小时候的房间，躲在里面拿出手机翻阅微信。

　　上班以来过年这天她的微信最热闹，员工挨个给她拜年，一些客户也是，工作群还有人分享自家的年夜饭，她照例在几个群里发了红包，不管怎么说，新的一年她仍留在珊诚陪大家一起努力，于千渝跟在她后面出现，同样撒了几个红包活跃气氛，管理层陆续冒头，员工抢红包抢到手软。

　　乔馥蕊一直盯着手机，她发的红包少数几个人没领，其中包括橙子。

　　橙子在生她的气吗..乔馥蕊心情沉重，点开和橙子的私聊，有道声音催促她发一条消息说点什么，随便都行别冷着橙子，她来回打字再删掉，好不容易想了一句开场白，【群里红包看见了吗？】

　　五分钟..十分钟..乔馥蕊如坐针毡，深刻体会到盼望一个人回消息的焦急，她不死心又跑到群里按部门发红包，每个部门都有份，且红包金额那叫一个大方，软装部门以邓欣为首第一个抢到，不知自己沾了橙子的光，傻兮兮跳出来连发三句“谢谢乔总，祝乔总发财，祝乔总今年事业感情双丰收。”

　　好一个双丰收..乔馥蕊被邓欣逗笑，这姑娘真敢说。

　　果然，邓欣发完，后面没人接话了，还是刘小斐出来调节气氛，适当感谢一下乔馥蕊的慷慨，顺便转移话题。

　　群里一个个龙腾虎跃比上班精神，乔馥蕊却持续低迷失落，她在屋里独自呆着不合适，收起手机准备出去看看妈妈需不需要帮忙，备注为“橙子”的消息弹窗跳出来，乔馥蕊马上深吸一口气，飞速点开。

　　“乔总欠缺诚意。”

　　乔馥蕊没明白意思，甩了一个转账过去，积极问【够吗？】

　　池慕橙又不回复了，乔馥蕊捧着手机忍受心痒的滋味，橙子的回复堪比灵丹妙药，她顿时觉得自己枯萎的心脏焕然新生，她闷头打字【嫌少你明天可以过来拿。】

　　默读一遍自己输入的消息，乔馥蕊情绪在纠结和豁出去之间来回跳跃，她没有准备好见面说点什么，亦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姿态面对橙子，唐突发出去，橙子跑过来见她，她再让橙子失望呢？

　　这场思想争斗，理性甘拜下风，乔馥蕊沉沉叹气，无从隐藏迫切渴望橙子回到她身边的心情。

　　她的生活因为橙子离开乱了分寸，唯有橙子能解她的渴。

　　平时乔馥蕊不在家，每个房间乔妈自由出入习惯了，不假思索大力推开门，一声“蕊蕊”吓了乔馥蕊一跳，手指好巧不巧碰到发送，乔馥蕊从床边站起来很快稳住心神。

　　“在忙吗？”乔妈打量乔馥蕊好奇道。

　　“嗯，客户给我拜年。”乔馥蕊把手机背在身后，冷静道。

　　“拜年你藏什么？”女儿脸红了？房间不热啊，乔妈琢磨不对劲。

　　此时，乔馥蕊的“客户”给她回消息了，乔馥蕊不动神色平复明显加快的呼吸，打发妈妈离开道：“您先出去，我给客户回个电话。”

　　乔妈欲言又止，不情不愿关门离开，妈妈一走乔馥蕊手速惊人，差点把手机飞出去查看消息。

　　忽略窗外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心跳在胸腔不安分的起舞，乔馥蕊听从心声，我在楼下四个字支配她以最快速度穿好衣服，出门前不忘问妈妈要一个纸质红包把为数不多的百元大钞全部塞进去。

　　乔妈站在厨房看乔馥蕊来来回回，疑惑女儿抽什么风。

　　不够…乔馥蕊问妈妈又要了几张现金，脚上还穿着棉拖鞋推门狂奔，乔妈后知后觉想起时间，追上去推开门朝着空无一人的楼道喊道：“这孩子怎么越大越急躁，冒冒失失的，十二点记得回来吃饺子呀！”

　　..

　　人嘛，嘴甜点没坏处。

　　池慕橙打电话给韩靖雯好一顿夸，韩靖雯高兴了，轻而易举被套出来乔馥蕊在爸妈家过年的消息，那么问题来了，叔叔阿姨家在哪呢？

　　夸人的话当然不能白夸，池慕橙开口要地址，韩靖雯爽快给了，于是在林希家闹腾完，池慕橙穿上新买的外套打车赶来乔馥蕊爸妈家。

　　国外四年池慕橙都快忘记了过年鞭炮呛人的烟味，她站在单元门门口，头顶挨个亮起的感应灯加重了她的紧张，乔馥蕊会下来嘛？她心里没底。

　　她对着空气演练开场白，“你好乔馥蕊..”
　　“过年好，我额..来给你拜年..上周..”

　　原谅她任性离家出走，抛下生病的她不管不顾..池慕橙眼神黯淡下来，她不是一个成熟的女人，距离成熟的恋人更相隔甚远，不如在翻开新的篇章之前，再做一次16岁的池慕橙，团圆夜这一天去见最喜欢的人。

　　灯光来到一楼，闪烁几下同时点亮少女的期待，楼梯拐角女人熟悉的身影由远至今如愿而来，乔馥蕊推开门，池慕橙也在外面拉门，两个人见到对方脸上相似的惊喜重叠在一起。

　　池慕橙嘴角抽搐，索性不装了孩子气的大笑道：“乔馥蕊，过年好呀。”她挡住单元门，米色长款外套柔化了她五官消瘦的锋利，眉目间含着脉脉柔情，“我来要红包了。”

　　夜晚的星蛰伏于橙子眼中，乔馥蕊喉咙一下子哽咽了，她不够坚定，舍不得去拒绝让她满心欢喜的小丫头，她拉起橙子袖口，反转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放下一个沉甸甸的红包。

　　“橙子..对不起..我..”
　　“停！”池慕橙叫停乔馥蕊的道歉，她张开五指握住红包，挑眉哼了哼确认道：“这是我的压岁钱嘛？”

　　乔馥蕊愣住，随即温柔作答，“对，今年会有，明年也会有。”

　　她眼神闪过迟疑，不确信自己真的可以和橙子拥有长长久久的未来吗..

　　下一秒橙子用行动赶走她的摇摆，橙子学着她，反转她的手，把红包缓慢的带着郑重的塞到她手心，少女指尖温度融化她的皮肤，乔馥蕊为之颤栗，湿润的眼波掀起荡漾。

　　她的视线情不自禁被少女薄薄的粉唇吸引。

　　“压岁钱先替我收着吧。”
　　“这是学费，我不够我再添。”少女脸颊晕开动人的羞涩，勇敢直视她的眼睛，语气动容道：“乔馥蕊，教我谈恋爱。”

　　下一句话淹没在鞭炮声里，视线彻底模糊前，乔馥蕊读懂了少女的唇语，“别的老师管不了我，就你行。”

　　少女可以是阴晴不定的天气，偶尔如延绵的细雨，偶尔如暴烈的阳光，唯独不变的，她的爱意直白，坦荡，真诚，自己伤痕累累却留给乔馥蕊弥足珍贵的热烈，她对她的感情毫无保留，倾尽所有。

　　乔馥蕊扑到池慕橙怀里，清晰感受池慕橙身上的体温，她的27岁，反复失去直至不抱希望的第六年，等到这位年轻气盛的小裁缝，一针一线填补了心口残缺的缝隙。

　　幸福..近在咫尺。

　　确认鞭炮声最后几下挣扎消失，乔馥蕊抱紧池慕橙，喜极而泣，用力给予她喜欢的少女一句迟来的回答。

　　“好，我把未来交给你。”

　　对应的，乔馥蕊往橙子口袋塞进去一盒她向小朋友讨要的礼物，橙子缺失的快乐她来给她。

　　她凑到池慕橙耳边，一字一句清晰且清醒，充满眷恋道：“你的未来让我陪你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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