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了，乔总

　　林希工作的酒吧靠近海边，于千渝见到池慕橙后不听劝，执意要求池慕橙跟她出去醒酒，林希不放心想跟着，于千渝甩脸子拒绝，喝酒之人都知道醉酒不该吹冷风，于千渝摆明找醉，池慕橙安抚林希没关系，她正好单独和于千渝讲两句。

　　再过一天便是除夕了，海边沙滩仍有人深夜出来放烟火，散散步，池慕橙寻思珊诚已经放假，于千渝独自一人喝酒不正常，她见于千渝东倒西歪，不情不愿上去扶住于千渝胳膊，心里感觉怪怪的。

　　她和于千渝关系很微妙，若说敌人倒不至于，但绝对算不上朋友，于千渝身为公司领导平时和她没交际，她们在同事面前多少会给对方留点余地，避免被人看穿互相不顺眼。

　　于千渝的异样不比池慕橙少，池慕橙扶住她，她想甩开，吐完酒胳膊使不上劲，两个人沿着海边栈桥向前走，脚步慢吞吞的等对方先开口，吹过风她浑沌的大脑少有感性，思考人与人的缘分妙不可言。

　　今天海浪汹涌，似乎在用自己的方式庆祝即将过节的热闹，周围散步的人驻足看烟花，讨论明晚饭桌上的年夜菜，此时此刻，池慕橙和于千渝皆是异类的存在，她们不在意除夕，也不会期待家人团圆，家这个词早已失去了应有的快乐，想躲躲不掉还差不多。

　　“乔馥蕊病了，你知道吗？”于千渝语速很慢，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带着一股飘渺，份量不重，随风声消散。

　　池慕橙嘴角发出“啧”声，松开于千渝目光抱有敌意道：“小于总，你在试探我吗？”她收拢眉心，“不好意思，乔馥蕊的事我都知道，她不会瞒我。”

　　“是吗？我以为你们闹矛盾了。”于千渝提了提嘴角，语气不明。

　　从她家回去，乔馥蕊一蹶不振，能影响她到这种程度的人还有谁。

　　双方对上眼神暗自较量，池慕橙不甘示弱瞅着于千渝，其实乔馥蕊病了的事她不知情，吵架归吵架，她不忘记挂乔馥蕊，每天上班派邓欣打听楼下的消息，邓欣懂她的意思，句句不离乔总，刚开始乔馥蕊请假池慕橙没放在心上，第三第四天邓欣说乔总不在，池慕橙憋不住跑去问刘小斐，刘小斐称乔馥蕊请病假了，年后回来。

　　池慕橙一颗心紧紧吊着下不去，她没有回家找乔馥蕊，给乔馥蕊发一条问候的消息，每天守着手机半夜辗转难眠，乔馥蕊的拒绝害她伤心难过，偷偷抹眼泪觉得委屈，刘小斐知道她在意，放假前旁敲侧击乔馥蕊身体不要紧，有朋友陪着调理。

　　“于千渝，收起你的小心思吧。”借此机会池慕橙正好把话说清楚，她挺胸抬头，昂起下巴气势十足道：“很抱歉你没机会了，我喜欢乔馥蕊，我向她表白了。”

　　她的视线一刻不离于千渝的脸，生怕错过于千渝任何一处微表情的变化，然而听到她表白的消息，于千渝神色如常，没听到似的，而后弯下腰扶住膝盖发出古怪的笑声。

　　周围人投来视线，池慕橙尴尬不已，于千渝真的喝醉了吗？怎么她看她没醉装醉呢？

　　“表白啊…”于千渝喃喃自语，笑累了她站起来揉揉眼睛，借着醉意发自肺腑道：“池慕橙，我有你一半豁得出去就好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于千渝晃晃晃荡靠在栏杆上面，她抬头仰望星河，试着寻找一处停在她眼里的光亮，可看来看去，只有漆黑的夜空映入眼中，她心里生出大片悲凉。

　　回国的决定…错了吗？

　　最近妈妈身体好些，白天在房间里和莲姨谈论乔馥蕊，她路过听见莲姨劝妈妈别逼的太紧，话让小昭带到了，万一乔馥蕊不接受，对她和乔馥蕊的关系有害无利，妈妈没有妥协，坚持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做。

　　她通过小昭得知妈妈要勉强乔馥蕊和她在一起…

　　于千渝空有满腔怒火无处发泄，那个无视她意见的女人重病在身，她能怎么办？跑去大发雷霆责怪妈妈多管闲事吗…

　　“池慕橙，你很讨厌我吧。”于千渝收起仰望的视线，回到池慕橙身上自说自话，“我利用人情绑住乔馥蕊，阻挠你靠近她，我的喜欢太自私了。”

　　“你知道就好。”池慕橙冷哼，“于千渝，我劝你换个人喜欢，找个人像你对待乔馥蕊一样对待你，让你感受一下你的喜欢有多恐怖。”

　　“恐怖？”于千渝嗤笑道：“我要帮乔馥蕊找回以前的强大，这是她应得的！”她反过来有力的质疑池慕橙，“池慕橙，你没有见过高中时的乔馥蕊，你根本不懂她创下的辉煌！你和你姐姐无非利用她，利用她善良！还有顶尖和郑士从…”于千渝眼底浮现阴霾。

　　“他们有眼无珠，不知道珍惜乔馥蕊的才华，既然这样我自有方式让他们后悔！你看现在的乔总，客户求着她亲自负责项目，她的优秀得到了业内的认可，如果不是因为你回来，她一心扑在事业上面，她会比现在专注！”

　　高中，她和她都处于鼎盛阶段。

　　赛场初见，于千渝输给乔馥蕊，坐在她对面的乔馥蕊外表乖巧，说话声音柔柔弱弱的，论气势不如其他选手，就是这样一个温柔的女孩，每个论点逻辑清晰，有条不紊，乔馥蕊保持从容，全程微笑答辩，会安慰队友冷静下来不着急，会点头给予对手肯定再输出否定的理由，于千渝在她身上找不到一丝急功近利的浮躁，她享受比赛，而非在乎比赛输赢。

　　于千渝没有她冷静，输掉比赛等同输掉面子和学校的名声，她不服乔馥蕊，也必须承认，她被乔馥蕊吸引。

　　毕业前两个人隔三差五碰面，她喜欢赛场上集众人目光于一身的乔馥蕊，她喜欢乔馥蕊赢得名次后九十度向对手，裁判，观众鞠躬的谦虚，她终于在自己光芒万丈的世界找到了值得仰望的焦点。

　　“…你猜怎么着，意气风发的乔馥蕊遇到了你姐姐。”聊到过去，于千渝直言藏在心中的不甘。

　　她默默注视乔馥蕊，也在视乔馥蕊为竞争对手，一边说不出口的暗恋，一边较劲追逐，可惜大学没能成为乔馥蕊第二块跳台，乔馥蕊先拒绝了辩论社团，后和池楚禾好上，沦为池楚禾这位二世祖身边的保姆，于千渝看见这样的她，难掩失望。

　　池慕橙听于千渝说完不禁感慨，她们有部分心情是重叠的，都希望乔馥蕊继续发光发亮。

　　池慕橙把手抄进大衣兜里，摇了摇头轻声笑道：“于千渝，你没有权利要求乔馥蕊保持优秀。”
　　“选择谁，和谁在一起，乔馥蕊有她的考量，我姐姐是个很差劲的女人没错，但乔馥蕊和她在一起，我们三个人真真切切开心过，不像你说的单方面利用。”

　　“你向往以前的乔馥蕊，那请你回答我，辩论赛上的乔馥蕊是开心的吗？”

　　倘若热衷辩论，大学为什么拒绝参加社团？四中皆知乔馥蕊替校争光，谁又了解一个外乡女孩转校过来不得不抓住每一次站稳脚跟的机会，她要兼顾学业，辩论，父母望女成凤的急切，老师同学的瞩目，她的累很可笑的无人在意。

　　话毕于千渝怔住，眼里闪过短暂的迷茫，她下意识回答“对”，触及池慕橙眼里执着的认真，肯定的答案堵在嘴边上，绕着舌尖转了一圈，苦涩道：“不知道。”

　　了解对手并向对手低头，十几岁的于千渝做不到，二十几岁不见得有所改变。

　　长达十余年，于千渝活在自我纠结和挣扎当中，她放不下所谓的面子骄傲对乔馥蕊示好，始终保持距离，见面顶多寒暄一句，好不容易让于千渝找到机会去帮乔馥蕊，说出来的话依然违背心声，明明想靠近，再次把乔馥蕊推远。

　　“于千渝，我很理解你，你瞧不起我们姐妹，我们和你们的人生不一样，我们背后没有牵挂，为自己而活，乔馥蕊曾说羡慕我，当时我不懂，今晚见到你我大概明白了。”

　　“有你这样的人在背后逼她优秀，她才不敢停下放松，你完全可以换种方式帮助乔馥蕊，你没有！你在剥削她！”池慕橙敛了眸色，忽略心口的作痛，不加掩饰的责怪道：“你喜欢能和你同行的乔馥蕊，乔馥蕊在你眼里竞争的价值胜过你对她的感情，你通过压榨乔馥蕊满足自己的占有欲，还义正言辞打着为乔馥蕊好的旗号，说实话，乔馥蕊没恨你是她仁慈。”

　　“池慕橙，她尽管去恨我。”面对指责，于千渝脸色淡然，转身背对池慕橙，悄然藏起眼中流露的落寞，“我已经往前迈进了一大步，你比我幸运，靠近了她的心，怎么会懂我..”后半句话她唇瓣阖动，收起诸多无可奈何，沉寂在心底化为无声的呢喃。

　　对手？普通同学？上司和下属？

　　经顶尖一闹，无形中有一双手推着于千渝大胆上前，她了解完情况飞回来，未经妈妈同意先把大话和乔馥蕊说下，不出她所料，乔馥蕊没有低头求她，而是选择借钱的方式摆脱麻烦，为此于千渝心存巨大的喜悦，乔馥蕊身边终于只剩下她了。

　　尽管..利益纠葛横在她们中间..

　　她没有池慕橙幸运，也没有池慕橙机灵能讨乔馥蕊欢心，她的办法很笨很蠢不招人待见，时间不等人，当时开庭在即，她必须尽快帮乔馥蕊解决麻烦，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池慕橙收获了乔馥蕊的宠爱，怎么会懂任意一段关系都比没有关系要强...

　　看着于千渝同样单薄的背影，池慕橙心头盘踞沉重的情绪，她和于千渝挺像的，相似的跋扈，相似的我行我素脾气暴躁，还喜欢上同一个女人，池慕橙在于千渝身上能找到诸多共同点，唯独乔馥蕊的问题，她无法苟同。

　　“于千渝，对一个人好，要让得到她本人的肯定才作数。”池慕橙心知肚明，轮不到她来可怜于千渝，或许于千渝自己都不觉得自己可怜，于千渝和乔馥蕊的问题留给她们解决，池慕橙不打算干涉过多，而站在个人角度，她由衷道：“希望你想清楚，互相折磨没有意义，不如放过乔馥蕊，放过你自己，等乔馥蕊在我身边得到足够多的快乐，你给她添的负担不会再构成伤害，她会解脱。”

　　说出心里话，池慕橙如释重负，扬起笑容乐观道：“我没兴趣做你的对手，今晚开始也不会再因为你吃醋，谢谢你让我坚定目标，论本事我不如你，乔馥蕊疼我，那么我要抓住每分每秒，回馈给她相似的疼爱，拜拜啦，小于总。”

　　“等一下！”于千渝回头大声叫住池慕橙，身体晃三晃咬紧牙根站稳，“池慕橙，你凭什么笃定你们之间可以上升成爱情？”

　　“于千渝，我比你自信。”池慕橙回头简单笑了一下，摆摆手潇洒离开，“享受过程，结果的好坏交给缘分吧。”

　　时间摧毁乔馥蕊的骄傲，也削弱了于千渝的信心，她们相识于高中，愣是熬了十年，于千渝才敢站在乔馥蕊身边。诚然，于千渝自尊心作祟，靠近的脚步总是带刺，不想伤害却无意伤害，话憋在心里错失握手言和的机会。

　　池慕橙没那么多顾虑，离开海边一条街，天边露出一轮朦胧的月色，她猜想这是于千渝在找的，执着于一个角度往往会错失其他机会，同一片天空下，定有一处留住眼睛的方向，风景如此，人亦如此，她们都该保持积极的探索欲，去因发觉乔馥蕊新的一面而惊喜。

　　池慕橙摸出手机翻开聊天界面，自责..委屈..心疼，许多话想说，落到指尖，她犹犹豫豫摩挲手机金属边缘。

　　曾经她一味逃避喜欢的定义。

　　喜欢一个人和喜欢一件物品，一项兴趣不同。喜欢一件物品，花钱买下，或接受赠予得到它，它属于你，喜欢一项兴趣，付出大量时间，金钱，精力，感情会得到对应的成长和回报。

　　喜欢一个人可能性太多了。

　　有的棋逢对手，不相上下，有的拌拌磕磕，走一步摸索一步，池慕橙是个小白，经验极度匮乏，嚼不透爱情这本天书，各种层面来说不配直接和乔馥蕊过招，她当下得到的满足和于千渝认为的幸运无关，没有乔馥蕊的默许，她一样是不知名的甲乙丙丁。

　　【乔馥蕊，明天我会有红包吗？】思量半天，池慕橙按下发送键。

　　无关方式和笨拙的理由，她想见她，很想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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