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了，乔总

　　有关乔馥蕊三个字，池慕橙可以追溯到中考结束放飞自我的暑假。

　　姐姐池楚禾初二开始谈恋爱，换女友的速度真应了那句比换衣服还快。池楚禾性格像男孩，她弯了的事在家里溅不起多大的水花，父母象征性教育一顿就过去了。

　　池慕橙记得异常清楚，第一次见乔馥蕊，她和姐姐十指紧扣，姐姐搂着乔馥蕊的腰，笑眯眯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乔馥蕊，以后她等同我，你不许惹她生气，给她找麻烦，听见没？”

　　乔furui？…小小的池慕橙默读一遍，抬头看着对面笑眼弯弯的陌生姐姐，她感受到一股善意，乔馥蕊比姐姐搞过的对象都要漂亮。

　　但池慕橙不领情，做鬼脸道：“今天是现任，明天没准就成前任了，我认识她干嘛啊？”

　　小橙子不喜欢姐姐的女朋友们，很简单，那些女的都把她当电灯泡，姐姐在的时候对她百般热情，姐姐不再就给她甩脸子，无声嫌弃她这只跟着姐姐住的跟屁虫。

　　所以，她对乔馥蕊的第一印象不太好。

　　后来爱玩又花心的姐姐没有甩了乔馥蕊，她们读同一所大学同一设计专业，有空就黏在一起，暑假池慕橙跟着她们出去爬山，出海钓鱼，看过三场电影。

　　她非要参合二人世界，姐姐随她，她也没有被乔馥蕊嫌弃，反之，乔馥蕊经常给她塞零花钱，带她去商场买衣服，约会的时候贴心问她喜欢吃什么。

　　升入高中池慕橙得知其他匪夷所思的事，整所学校上到老师校长，下到每个班的同学无一不知道乔馥蕊的名字，乔馥蕊是四中毕业多年名声在外的学姐。

　　每个学校都有好学生和问题学生的传奇人物代表。

　　好学生成绩优异，为校争光，讨老师喜欢会被深深记住，就算毕业也会拿出来当教育新生的榜样。问题学生捣乱，惹麻烦，跟谁谁谁打过架，典型反面教材，乔馥蕊厉害在介于二者口碑中间。

　　她父母外地人，看好Z市发展过来定居，高二转到四中的第一个月，乔馥蕊代表本校参加辩论比赛拿下第一名，她人漂亮，成绩顶呱呱，热心帮助同学，班上挑不出她的毛病，她在读期间也屡次代表学校参与市里大大小小的辩论比赛，十有八九拿下好的名次。

　　可是人无完人，乔馥蕊绝不是只知道学习的好学生，池慕橙从同学口中听说，乔馥蕊和她姐姐池楚禾为一类人，搞对象来者不拒，今天换一个，明天换一个。

　　以前封建，学校尤其反对同性关系，老师抓到乔馥蕊和隔壁班女生偷偷谈恋爱，对乔馥蕊又爱又恨，据说校长还亲自找乔馥蕊谈话，校园榜样怎么能搞同性恋，误导同学们的取向？

　　乔馥蕊之所以能成为差生嘴里崇拜的偶像，正是她无视警告没有向学校低头，保持成绩的同时爱谁谁，业余爱好包括摩托，画画，攀岩，滑雪，拳击等等。

　　学习和辩论只是人家能做好的事情之一。

　　…

　　高一入学后的秋天，下午头顶阳光暖烘烘的，少女没背书包，脚步悠哉去找门卫，帅爷爷长帅爷爷短，哄着门卫给她放行，她去下面文具店买只圆珠笔马上回来，用不了五分钟。

　　门卫晒太阳晒得迷糊，再三叮嘱她赶紧回来，不然班主任找到他头上，他不好交代，少女保证下来，从深蓝色的校服裤子里摸出一颗糖送给门卫。

　　出了门一路向下，少女故意用帆布鞋踩过枫叶，听这些成群结队的叶子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她把长袖校服外套脱下来系在腰间，头也不回扎进离学校最近的理发店，约莫一个小时后才出来。

　　上课什么的，太无聊了。

　　成功坐上公交车，三站路哼几句歌就过去了，少女下车走进一家奶茶店，娴熟给老板大叔付钱，“大叔，我们那桌一人一杯布丁奶茶谢谢。”

　　她的狐朋狗友们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一帮男生挤在小方桌两侧沙发，面向门口的浓妆女生看见池慕橙过来，立刻站起来冲过去大喊大叫，“橙子！你真把头发剪了？”

　　林希围着池慕橙转圈，伸手拨弄池慕橙银白卷发，嘴里念念有词，“不仅剪了还搞染烫，你不要命啊！”

　　其他男生也过来看热闹，嘻嘻哈哈搂住池慕橙肩膀，夸道：“超帅嘛，就是有点非主流。”

　　少女拥有一副姣好的皮囊，那时候学生都爱看漫画，池慕橙长发好比漫画里的美少女主人公，短发则像极了秀气的少年，身材纤瘦，眼睛虽长但大大的，眼里透着与生俱来的灵动，很招人喜欢。

　　“行了，别摸了！”池慕橙叫停朋友们的蹂～躏，掏出镜子整理乱七八糟的头发，这家奶茶店是他们的根据地，一帮不愿学习的小孩经常凑在一起，点一杯奶茶打牌玩桌游，一坐一下午。

　　老板做完奶茶一趟趟送过来，男生们重新坐好，池慕橙挨着林希，林希读四中附近的职高，人送外号“希姐”。

　　林希初三开始混社会，高中刚入学就改了校服衣服和裤子，打了一排夸张的耳钉，天天不上课出来玩。

　　其他男生和林希的共同点大差不差。

　　池慕橙加入他们没多久，上次陪林希过来玩，因颜值被男生们邀请入伙，职高差生不爱学习是基本，翘课是日常，若普通高中谁烫头染头别具一格，那她会被刮目相看。

　　这不，她做到了。

　　“橙子，你们四中有个叫乔馥蕊的学姐对吧？”坐在靠墙位置的少年研究墙上的留言板。

　　提到乔馥蕊，话匣子打开了。

　　“乔馥蕊，俺的女神！”另一名黑黢黢的少年憧憬道。
　　“有生之年我的愿望就是见到乔馥蕊。”
　　“加一！”

　　林希撇嘴数落，“一个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乔学姐何等人物，她喜欢女孩知道不？你们死心吧！”

　　池慕橙没有参与他们讨论乔馥蕊，朋友口中遥不可及的人物就在她身边。不止，她暑假几乎天天见到乔馥蕊，却不知乔馥蕊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外校学生人传人，都对她刮目相看。

　　“好羡慕橙子啊，万一乔馥蕊哪天回来看望老师，你还能见到她。”说话男生给其他人分了分香烟，惆怅道。

　　烟递到橙子面前，她犹豫要不要接过，林希一巴掌拍在男生手背，“高峻，少在我面前带坏橙子昂！小心我和你不客气。”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不试探一下。”

　　“试探也不行！”林希态度坚决道。

　　池慕橙没有得到香烟，林希给了她一根棒棒糖。

　　每个圈子都有一个领导者，林希已经站稳脚跟得到绝对的发言权，男生们尊重她听她的话，而池慕橙自我感觉融入困难。

　　糖含在嘴里，池慕橙听他们继续热论，没人在意她为什么不说话，包括林希，林希不知道她姐姐和乔馥蕊搞对象，因为池慕橙至今不相信姐姐收心了。

　　“你们说，乔学姐的女朋友好看吗？”男生搓搓手八卦道。

　　这个年纪的男孩女孩离不开恋爱话题。

　　“草！肯定美女配美女好吧！我有个学长来四中接人见过乔馥蕊，尼玛四中仙女名不虚传！她对象得美到天上去！”

　　池慕橙很想说，我姐一般吧，没我漂亮反正，她把话憋在心里，观察大家对乔馥蕊的热情。

　　毫无疑问，乔馥蕊是个非常不错的支点，只要她说出来或者让大家见到乔馥蕊，她便能在队伍里立足，甚至得到追捧。

　　...

　　乔馥蕊出现，珊诚鸟兽散去，池慕橙跟在女人身后走进总监办公室。

　　她关上门，双手局促不安握成拳头，眼睛不知道看哪里合适，这是总监办公室，极简的黑白装修，够大够宽敞，大片阳光透过落地窗玻璃，白天才显得屋里没那么冷淡压抑，乔馥蕊慢慢坐下，她是房间里的一抹暖色，池慕橙瞧见，融化在她亲和的笑容里。

　　“橙子，好久不见，欢迎回国。”

　　一晃四年，乔馥蕊坐在池慕橙面试公司的总监办公室，她身穿浅咖西装，白色女士衬衣一尘不染，她弯起袖口，左手手腕佩戴看似价值不菲的商务手表。

　　这些年唯一没变的是那一头黑色长发，乔馥蕊老家南方的，自带南方水乡姑娘柔柔的书生气，皮肤白里透粉，一对笑眼每时每刻释放笑意，给人感觉脾气极好，不会轻易动怒，事实也确实如此。

　　她简单化了淡妆，口红色号饱满艳丽，即有池慕橙熟悉的温柔，又有池慕橙所陌生的女性成熟魅力。

　　“坐呀？见到你我挺意外的。”乔馥蕊热情招待，小丫头长大了，见到的瞬间，她恍惚时间流逝之快。

　　池慕橙僵硬坐下，打心眼里不愿承认，“你是珊诚的负责人。”

　　“我只是负责餐饮这块的设计总监。”乔馥蕊温声答道：“老板不在，公司暂时交给我盯着，我替hr向你道歉，她态度有问题，你别生气。”

　　没记错的话，眼前姑娘脾气可不小，一点即燃。

　　池慕橙毫无准备在此见到乔馥蕊，现在的乔馥蕊是成功人士，是她根本接触不到的社会精英。

　　以乔馥蕊的优秀，年纪轻轻做到一家设计公司的总监位子，池慕橙倒不奇怪，尽力忽略心里的异样，逃避乔馥蕊的目光，含糊道：“没关系，我也冲动了，你不用道歉。”

　　乔馥蕊起身去给池慕橙倒了一杯温水，她理解池慕橙的不自在，毕竟四年不见，再次见面橙子20岁了，浑身上下找不到16岁学生的青涩。

　　“怎么样，你在美国过得好吗？”乔馥蕊避开门口发生的不愉快，她对池慕橙国外的生活感兴趣。

　　“还行。”池慕橙捧着热水，女人的香味蛊惑她紧绷的神经，女人的存在不停敲打她埋在过去的记忆片段，她保持低头姿势，盯着水里晃荡的波纹发呆。

　　“你姐的宝宝很可爱。”乔馥蕊又笑着说。

　　没错，乔馥蕊真的变成了姐姐的过去式。池慕橙喉咙涌上苦涩，她花了很长很长时间去释怀这件事..

　　释怀…哪有那么容易。

　　气氛一度陷入沉默，乔馥蕊眼里闪过一丝无奈，重新开口道：“橙子，你姐姐找过我，拜托我帮你找工作。”

　　池慕橙手一使劲，杯子里的水洒在西裤上面，她不可思议的抬头，喃喃道：“我姐给我安排的工作就在珊诚？！”
　　“不！”她激动的站起来，想都不想回绝，“我不需要。”

　　珊诚的100分已经被扣成了负分。

　　乔馥蕊见池慕橙作势要走，急忙起身叫住，“橙子，你姐说你在国外学过设计，有我在珊诚能给你继续提供学习环境，我保证hr会亲自向你道歉，再考虑一下。”

　　池慕橙背影停在门口。

　　惊讶，不知所措，以及一丢丢埋怨的情绪堆在眼底，最终化为回头一个简单的，纯粹的笑容，“工作的事算了，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青春期固然短暂，池慕橙却铭记和乔馥蕊相处的一年时光。

　　但重新见到姐姐分手多年的前女友，她搜肠刮肚竟想不出一句恰当的称呼..

　　纠结过后池慕橙笑容消失，九十度弯腰道谢，“今天给你添麻烦了，乔总。”

　　...

　　池慕橙走后乔馥蕊对着门的位置发呆，不多时她打电话叫来hr。

　　hr准备好措辞解释今天的事。

　　女人抬手打断，脸上笑意不减，只是没了对池慕橙的亲和力，“吴姐，机会是平等的，那孩子不应该被你特殊对待。”

　　“乔总，对不起。”hr战战兢兢道歉，老板身边的红人她得罪不起。

　　“池慕橙被录取了，以后大家成为同事，我不希望你对她保持偏见，可以吗？”

　　“是是是，没问题。”hr连忙点头答应，斟酌语气小心提问：“乔总，她去哪个部门？”

　　“她的事我来安排，你出去吧。”拨开碎发，乔馥蕊指尖搭在额角揉了揉，不禁失笑。

　　小丫头叫她乔总，有够生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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