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了，乔总

　　公司这点儿风吹草动，犯不着乔馥蕊问谁，消息便能传到她耳边。

　　在不暴露她早认识何梢情的前提下，她托助理打电话预约何梢情来珊诚碰面，两个人先出去吃个饭，下午回来谈合作的事，助理嘴上没把门的，今早楼下同事基本都知道何梢情要来。

　　楼下挨乔馥蕊近，知道就知道呗？上午她去茶水间，碰见楼上设计师和她部门的同事叽叽喳喳，两个人交流何梢情几点来，她认出那名设计师属于软装部门，手底下带着延长实习期的助理。

　　乔馥蕊懒得管员工交流八卦，直到中午。

　　她没有告诉池慕橙，她的办公室能看见马路对面的几家小饭店，上周她偶尔端着一杯咖啡，靠在窗边视线往下观察来来往往的人，珊诚楼层不算高，她清晰可见池慕橙当天穿的衣服颜色，橙子习惯戴好卫衣帽子，走路双手抄进兜里，她会和一名微胖的姑娘一起吃饭，那名姑娘叫邓欣，正是甘愿延长实习期的大学毕业生。

　　当然，乔馥蕊也知道橙子并不是每天都会下楼吃饭，有时叫外卖，边吃边看案例，刘小斐还偷拍发过朋友圈，夸自己新来的小助理很努力。

　　总而言之，乔馥蕊不会在上班期间关心池慕橙的状况，因为她有方法了解。

　　结合上午软装部门设计师专门下楼打听何梢情几点来，中午乔馥蕊也没有看见池慕橙下楼吃饭的身影，差不多到了她跟何梢情约定见面的时间，她抱着猜测决定去停车场确认情况。

　　上次接风宴，她记得橙子对何梢情挺热情的。

　　等她下来，熟悉的黑色商务车静悄悄停在空车位，排除何梢情日理万机在车上睡着了，不通知她的理由会是什么呢？

　　乔馥蕊心沉了下去。

　　..

　　得，偷偷见橙子被乔馥蕊抓现行，何梢情尴尬不已，“你误会了。”

　　“何总，很难不误会呀。”乔馥蕊用开玩笑的口吻调侃道：“午休时间，我司员工为什么偷偷与你在地下停车场碰面？这个时间点她难道不应该在吃饭吗？”

　　何总心中呐喊冤枉啊，橙子拦车在先！她视而不见不好吧？？偏偏身旁橙子心虚似的，低着头沉默装死。

　　乔馥蕊没有生气，只是心里异样，橙子有什么问题不能找她，偷偷找何梢情容易带来麻烦。

　　三个人都不说话了，何梢情头皮发麻，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前排鹿阑心生一计，下车自言自语，意有所指道：“刚才下来我看乔总的车不错啊，我还没开过奥迪呢。”

　　“拿去。”说罢，乔馥蕊直接把钥匙递给鹿阑，眼睛却还看着车里二人。

　　鹿阑苦不堪言，谁让她摊上何总了呢？！她接过钥匙干巴巴对何梢情笑道：“何总我早上没吃饭，我想先出去随便吃点，你要一起来吗？”

　　何梢情如释重负，颔首爽快道：“好呀。”她长腿迈下来，回头同车里的小丫头打招呼，“橙子，我们有空再聊。”

　　作为交换，鹿阑把商务车留给乔馥蕊，她跟何总俩人快速逃离是非之地。

　　乔馥蕊深深看了池慕橙一眼，没说什么关上后门，她去开车，系好安全带后启动车辆，轻飘飘的声音大可忽略不计道：“走吧，我带你去吃午饭。”

　　池慕橙撇嘴，规规矩矩坐在后排，双手搭在膝盖上面，指尖反复揪起牛仔裤，低低的应声道：“好。”

　　..

　　这场暴雨折腾到中午才稍稍见小，大片乌云停留在上空，看来不打算作罢放晴，昏暗的天色让人没由得憋屈，且显得市中心这些写字楼像牢笼错落分布的网，冰冷，压抑。

　　女人眉间拢起复杂的情绪，她攥紧方向盘，嘴唇几番嗫嚅想说什么，最终化为柔声道：“橙子，你想见何梢情可以的，非工作时间我帮你约她，让她来家里做客，或着我陪同你和她见面，但你要答应我，下次不要偷偷找人打听她，也不要在公司附近人多眼杂的地方上她的车。”

　　“理由呢？”池慕橙不觉得自己见何梢情有任何问题。

　　“这座城市有无数双眼睛注视她的一举一动，我在还好，我不在你单独和她产生交际，被别人看见你说不清楚。”

　　私下里何梢情待人真诚，朴实简单，乔馥蕊真心拿她当朋友相处，但何梢情目前逃不开名气带来的双刃剑，公司拿她对外宣传，打造堪比明星般矜贵的人设，她和任何普通人见面都会变的不普通。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池慕橙咬牙憋屈道。

　　乔馥蕊微怔，随后叹息道：“橙子，我在乎。”
　　“如果你被偷拍，照片传到网上，你知道自己会被扣上什么帽子吗？！”她口吻严肃，“网友以及何梢情的粉丝会以为你被何梢情包养，你俩关系不正当。”

　　接着珊诚内部出现各种各样听风是雨的同事，她们带着不同的眼光去看池慕橙，议论池慕橙这个年纪走捷径当情人，其中不乏有喜欢何梢情的，缠着池慕橙打听消息。

　　仅是想想，乔馥蕊后怕，还好她及时发现。

　　池慕橙对何梢情此人及她的影响力一无所知，她被乔馥蕊批评，心里委屈，更多纠结凭什么？凭什么乔馥蕊无所谓？

　　“那你呢！”池慕橙鼓起勇气问道。
　　她眸色执着，看着前排开车女人的背影，“你和于千渝什么关系？！你不怕公司同事说三道四吗？”

　　一句话，乔馥蕊基本可以断定，愠怒道：“于千渝找过你。”

　　“对。”事已至此，池慕橙不打算瞒了，一股脑把自己和于千渝的对话告诉乔馥蕊，她滔滔不绝的同时，看不见乔馥蕊贝齿咬紧的唇瓣惨白如纸。

　　于千渝的话太暧昧了，说到底她在表达乔馥蕊是自己的所有物，无论她对乔馥蕊做什么，乔馥蕊心甘情愿似的。

　　池慕橙说出来感觉心里轻松多了，现在她只需要等待乔馥蕊的回答，乔馥蕊说，她便信。

　　乔馥蕊心里一团乱麻，她把车停在路边，身后池慕橙跟着紧张，期待她会说些什么，乔馥蕊却避重就轻，“你在车上等我，我去买两屉小笼包。”

　　池慕橙急了，叫停乔馥蕊下车的动作，“不行！”

　　“橙子。”乔馥蕊轻唤，她甚至没有回头面对池慕橙的底气，搪塞道：“听话，先吃饭。”

　　“乔馥蕊！”池慕橙脸色冰冷，何梢情跟司机姐姐根本在骗她，她好不容易开口，乔馥蕊不想回答。

　　“我不懂！我不懂你为什么给于千渝打工！Z市只有珊诚一家公司要你吗？！于千渝好在哪？我看她瞧不起你还差不多！”窗外雨滴落地，雷电此起彼伏的轰鸣，池慕橙挺直后背，肆无忌惮发泄不满，“你都不在意自己被人诟病，我更不会在意啊！我跟何梢情清清白白，谁愿意说就说去呗！”

　　橙子的话单纯又沉重，每一声每一句像尖锐的石块砸在乔馥蕊心头。

　　乔馥蕊呼吸困难，晦涩道：“这是你偷偷找何梢情的理由吗？”

　　“我找何梢情为了别的事。”不止一件两件，池慕橙已经尽力忽略于千渝的找茬，她在意乔馥蕊设下的防备。

　　家里毛巾的位置，上锁的房间，她一并问了，她不信乔馥蕊给不了回答。

　　全部听完车里恢复寂静无声，乔馥蕊把手搭在眉心，她面对客户能言善辩，面对橙子几番语塞。

　　她抬起手腕看时间，目光触到那块商务手表，苍白的脸色再次浮现难堪。

　　“橙子，我没有防备你。”乔馥蕊深深抽气，心口好似被人搓扁揉捻，她眼底压抑层层说不出口的难过，成熟稳重的解释道：“我一个人住，为了安全习惯锁门睡觉，这不是针对你。”

　　毛巾..乔馥蕊勉强笑道：“我看你把毛巾堆在右侧，我以为你不想和我放在一层。”

　　她们之间横着四年不见不联系的时间，以前乔馥蕊可以轻而易举猜到少女那点简单的小心思，现在橙子性格沉淀，她长大了，变化是乔馥蕊陌生的，乔馥蕊还在寻找并建立新的相处模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两个人住在一起，她会留给池慕橙独立的空间。

　　不对啊，池慕橙错愕道：“以前我来你家，你每次给我准备新的毛巾，用完让我带走。”

　　乔馥蕊亦惊讶，以前的事橙子记得清清楚楚，这些小到细节的东西，若非橙子说起来，她早忘了。

　　回想当时这样做的原因，乔馥蕊笑容透着苦涩，真相残酷，说出来让她于心不忍。

　　山盟海誓，你侬我侬，彼此信任，亲密如一家人，这些易碎的泡泡由乔馥蕊亲手戳破。

　　她和池楚禾和平分手，到最后不曾撕破脸，扬言不见不来往，诅咒对方过得不幸福。

　　她们心知肚明的事，不代表橙子也懂也知道。

　　成年人的恋爱游戏，哪能说走就走到happy ending的结局呢，乔馥蕊从开始就料到，她们不会走远。

　　而橙子是池楚禾带来的小惊喜，她疼她，照顾她，不妨碍她做好橙子随时离开自己生活的准备。

　　既然早晚要离开，在她家留下毛巾等个人用品，多此一举。

　　…“乔馥蕊，你说话啊。”池慕橙不安道。

　　所有事实指向她对乔馥蕊的了解一塌糊涂，她的自信心化为乌有，这比于千渝的施压令她抬不起头来，难过之余她萌生强烈的渴望。

　　她想重新了解那个披散一头黑色长发，说话照旧温声细语却扑朔迷离的乔馥蕊。

　　乔馥蕊知道等待的滋味不好受，她到底不忍心，微微侧头露出较好的面容，用笑意化解情绪的起伏不定，温柔且认真道：“橙子，为了你好，我不方便告诉你我和于千渝的事。”

　　池慕橙眼神沮丧，来不及失望，乔馥蕊一条条的，徐徐开口，“我很高兴得到你的肯定，等你在珊诚稳定下来，你还想了解的话，我们再谈这个话题。”

　　她需要时间，给自己，也给橙子..

　　“以前毛巾的事..”乔馥蕊润色道：“以前可能我没注意，现在给你造成困扰，不会再这样了。”她编织善意的谎言，不忍伤害池慕橙。

　　池慕橙脸上浮现出一丢丢开心的神色，她还算满意乔馥蕊的回答，但太开心会不会让乔馥蕊觉得她好哄？幼稚？她心想。

　　“说话算话。”她压住嘴角，喜悦之情就算不说也会偷跑到眼里。

　　“..那见何梢情的事，你答应我行吗？”

　　池慕橙点头，挑眉道：“没问题。”

　　整场交谈结束，乔馥蕊复杂的心情没有得到改善，她看见橙子发亮的黑眸，欲要脱口的言不由衷统统塞回心底，她下车去买小笼包。

　　橙子才20岁，这个年纪的同龄人在学校读书，恋爱，青春就是挥霍的资本。她的世界彩色居多，少有黑白，以她现在的阅历，不足矣成为乔馥蕊倾诉的对象。

　　乔馥蕊很难不去把她当孩子看待，也对自己的回答抱有疑问。

　　这次不是她排斥橙子留下，是橙子做好准备接纳她和她糟糕透顶的生活吗？

　　出生就圈养的鸟又怎会知道天空无边的高度，气象晴时也会有雨的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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