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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宿舍都在收东西。
袁丽把她那些化妆品全都塞入一个袋子里,扔进行李箱,侧着头用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和男友吵架:“唉,我都跟你说了,毛巾和洗脸巾要分开洗分开放,还有我的专业书,都给我摆齐了,我晚上过去要是看到一点折痕你就死定了。”
麦可在旁胆战心惊地听着这女魔头讲电话,等袁丽聊完,才凑过去攀着她的脖子问:“你男朋友到底是谁啊?”
袁丽闷头收着东西:“不告诉你。”
“你怎么这样,”她幽幽叹气,“我谈恋爱了都第一时间告诉你。”
袁丽转过头来,似乎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
她期期艾艾地点头。
“唉,我下次带你见见吧。”袁丽心累地挥挥手,“去,帮我把枕巾收回来。”
麦可有些不情愿,走到外面的阳台,把全干的衣物都收了回来,到各自的床前分发。
“谢谢你啊,麦可。”另一个舍友于雪也累得满头大汗,“帮大忙了,你东西都收好了吗?”
她点头,指了指立在角落的大箱子。、
全宿舍,可能就麦可没有拖延症了,今早一起床就开始收拾。不像其他几位,睡到中午才起。
“帮帮忙,宝贝儿!”袁丽又在喊她了。
麦可朝于雪抱歉地笑笑,快步走回去,帮袁丽装被子。
拉好真空袋的拉链,袁丽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在听,压低声音说:“周述没过来?”
“他中午有事,要到晚上才有空来接我。”
“哦,这倒不是什么大事。”袁丽四处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一个小包,很像她们女生专用来装卫生巾的那种小袋子。
她递给麦可:“算是我送给你和周述的贺礼吧。”
麦可本来还很感动,迫不及待地打开……
一堆花花绿绿的什么东西?!
袁丽嘿嘿笑道:“马上要同居了,我帮你多备点儿,要是哪天周述只图自己爽,你可千万要记得让他戴上。”
她嗯了一声,脸红传染到了脖子根儿。
袁丽也收完东西了,往地上一躺,望着她问:“紧张吗?同居这种事。”
当然紧张,那天他说要她搬过去一起住,她紧张得好几天都没睡好觉,一闭上眼那句话就自动循环播放,他说那句话的语气,他说那句话的神情,像一个可怕的魔咒,快把她吸进去了。
麦可低头,从喉间浅浅淡淡溢出一声,“嗯”。
袁丽一点都不意外,手枕着头笑了笑:“宝贝儿,你放开点,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无论是和谁。”
她抿嘴笑起来,趴了过去,扯扯袁丽的头发。
“你俩腻乎什么呢?”于雪脸上挂着水滴,从阳台走出来,“实习都找到了吗?”
她们现在大二,明年大三,班里的同学大致分为两拨。一部分打算读研,考国内的研究生,或者家里有钱的供出去读,还有一部分准备本科就业的,这个时候差不多也该规划起来了,想去哪个行业发展,要找相应的实习。
麦可对学术没兴趣,也觉得自己不适合当老师,自开学以来就一直在投简历,陆陆续续地面试,最近终于收到一家广告公司的回复,让她下学期去上班,最好实习满六个月。
几人就未来的规划交流了一下午,很快到晚上。
——
麦可收到周述的消息:箱子搬得动?要不要我上来?
她回复:不用,袁丽可以帮我,你来女生宿舍不方便。
周述:你住几楼?
麦可:三楼。真不用上来,我行李不多。
周述:ok。楼下等。
放下手机,她爬到上铺去叫袁丽:“周述到了,帮忙搬箱子。”
袁丽翻了个身神采奕奕地坐起来:“他哪儿呢,叫他请吃饭?”
“你不刚吃过了吗?这么快又饿了?”
“不饿要一个口头承诺不可以么?”
袁丽下了床,拉起行李箱就走:“只有这一个箱子是吧?”
麦可忙跟上她,两人走到楼梯口,一起把箱子搬下楼。
周述等在楼下,接过拉杆箱,左手自然而然搭在她肩上:“累不累?”
“还好。”
袁丽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乱转,终是不信任周述,对麦可悄悄摇头。
“对了,”她轻扯周述的衣袖,赶紧转移话题,“袁丽今天帮我收东西,我们下次请她吃饭吧。”
“可以,”他笑了下,“不过今天时间来不及,得等到下次有空了。”
“那你要记得哦,”袁丽提醒,“还有,对我们家麦可好点儿。”
他微微颔首,倒没说什么应承的话:“麦可,我们该走了。”
“哦,好。”她转身往前走,突然被他拽了一下。
周述捉住了她的手腕,滑下去,掌心相扣。
上车后,系好安全带,他才对她说:“你的朋友看起来不信任我。”
“袁丽?”她怕他误会,急忙解释道,“她脾气就那样,没对你有偏见,真的。”
周述看了过来,表情还算正常。他食指弯曲,轻叩了下方向盘,摇头浅笑:“别放在心上,我随口一说。”
他不是个在意旁人看法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我行我素。本着多年的了解,麦可也没细想。
车开到小区,周述拒绝了她要帮忙的提议,一个人把箱子搬上五楼。
她跟在他后面,看着他单手拎箱的背影。
他有一双修长的手,骨节分明,说不出的性感,那箱子其实很重,她甚至能看见他用力时手臂内侧鼓出来的青筋。
“还是一起抬吧。”
她三步并作两步,伸手过去,想帮着抬行李,却被他拦下了。不出几分钟就走到五楼,周述放下箱子,好笑看她:“我有这么脆弱?”
“不是,”她扭捏道,声音愈发的小,“我怕你累着。”
“搬行李这种事,我比你擅长,”他摸出钥匙递给她,示意她开门,“困难的事还是交给擅长的人来做会比较好,你这么客气,只会浪费时间,降低效率。”
“哦……”忘记他是学经济学的了。
麦可开了门进去,他紧随其后,在她耳边道:“这把钥匙给你,以后这里就是你家了。”
“应该说是我们的家吧。”麦可笑了笑,蹲在地上开始整理东西。
首先是专业书。她哼哧哼哧地把它们都抱出来,摞在地上。
放哪呢?
“你可以放去书房。”周述坐下来,抬手指了下书房的方向。
“那怎么行?”麦可想当然拒绝,“你平时要在那里工作吧?我看我还是直接放客厅这边的书架上好了,反正我一般都去图书馆,用不着去书房打扰你。”
周述微微皱了下眉,没出声。
收拾完课本,洗漱用品她直接放去了客卧的卫生间。紧跟着是衣服和毛巾,也都叠好收进客卧衣柜里。
大功告成之后,麦可长舒口气,刚想休息一会儿,瞥了眼床上,一时怔住了。
“周述,周述。”她在客卧里喊他。
“怎么了?”周述走进来,双手沾着水。
“没有床垫。”麦可看着客卧的那张床,只有光秃秃的一个床板,“今晚怎么睡?我以为你这儿有,就没去买。”
他沉默下来,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双手垂下来,自然地贴在身侧:“我以为,你搬过来,会和我睡。”
麦可猛地抬眼,有点晕乎乎的:“你说……什么?”
他把湿漉漉的手靠近她的脸侧,但没有碰到:“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和我睡。”
“情侣之间,不都这样吗?”他又问。
他语气平直,仿佛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学术研讨,认真本分得很,不过课题是“情侣同居该不该搬到一起睡”。
“嗯……”她努力装作极淡定的模样,“一般都这样。”
但他们,真的算情侣吗?
在一起的过程,不能说是水到渠成,反倒像一场彻头彻尾的巧合。
不小心和好朋友上.床了,要么将错就错,要么彻底绝交,相逢一笑泯恩仇这种……她做不来。
宁愿就此缠着周述。
周述还在等她的回答,还很客气地问了句:“你的意见呢?”
我能有什么意见?!
麦可看了眼那张不能睡人的床板,叹了口气,重新收拾衣服,都搬到主卧去。
主卧的衣柜要大不少,周述的衣服摆在一侧,大部分是休闲装或者衬衫,还有几件熨得齐整的西服。
她摸了摸一件黑西服的料子,顺口问道:“你经常穿西装?”
周述刚好路过门边,停下来,说:“不多,每周五开会去一次,剩下的可以远程办公。”
“上次老刘叫你什么来着,小周总?”她开起了玩笑,“你这么有钱,要不以后干脆养我算了。”
“养你倒是没什么问题,”他居然还把这话当真了,略作思索,“但你应该更喜欢有自己的事业。”
“喂,你别这么认真。”她走过去,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我说着玩儿,说着玩儿懂不懂啊。”
他把她的手打下来,又在身侧攥住了:“不过以后要是犯懒不想工作,我可以保你衣食无忧。”
兜底。她莫名想到这个词。
还记得那天和麦简聊电话,他忽而停了停,笑着道:“小麦,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想赚钱吗?”
“为什么?”
“有钱才有底气,我不想让爸妈因为我而羞愧,也不想让妹妹生活得捉襟见肘,连买身喜欢的衣服都要考虑来考虑去的,”麦简很认真地对她说,“以前当惯了穷人,但忍不了穷病,以后你钱不够就尽管问哥哥拿,我这儿有的是。”
当时听到这,她很感动,只觉心头微松,这种做什么事都有人托着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周述还攥着她的手。他手心是湿的,有点冰,麦可尝试挣了下,没挣开,便大胆地抬头,踮脚凑过去。
“谢谢。”她在他唇角亲了下,“不过我还是先靠自己好了。”
周述这才松手。
“你刚在干嘛?”她好奇问,“手怎么是湿的?”
“冰箱里有食材,我处理了一下,”他转身走去厨房,“你会做饭吗?”
“会。”她跟过去,“应该说是,很会。”
周述带着讶异看了她一眼。
“别看我这样,”她笑了笑,“我们农村长大的女孩子,从小就学着烧饭烧菜了,还是让我来做吧。”
周述面朝着料理台,想了一想:“光看不动手是不是不太好?”
“你动嘴就行了,”麦可笑了,挽起袖子,“等着吃吧。”
最后的结果,是她做饭,周述打下手。
不得不说,聪明人还是不一样,学什么都快。光是切菜,他都能给你切得一丝不苟,肉丁呈整齐的方块儿列成一排。
两人吃得不多,弄了一个鱼汤,一个红烧排骨,还有炒青菜。
这是他们在一起以来,第一次坐在家里吃饭,气氛有些不自然,所以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饭后,周述去洗碗,让她先去洗澡。
她站起来应了一声,犹豫再三:“那个……”
“怎么了?”
“我用哪间浴室?”
他看了她一会儿:“你打算睡哪?”
“不是主卧?”她扭捏地拽着衣角。
他没察觉,反而问:“睡主卧,跑到客卧去洗,不觉得麻烦?”
“……”
她纠结的是这个问题吗?主卧浴室可是他用的啊。
为了防止周述再说些惊为天人的话来,她赶紧灰溜溜地拿衣服去洗澡了。
舒舒服服冲干净身上的泡沫,她裹上浴巾,湿着头发站在洗手台前护肤。
有人敲门:“麦可?”
她紧张地双手捂着肩膀:“嗯……?”
还没穿睡衣啊啊啊啊,他不会现在就进来吧?
好在,周述只是站在门外道:“我给你送浴巾。”
“不用,”她连忙说,“我带了。”
他应了一声。脚步声走远。
麦可松了口气。
等换好睡衣,扣子扣到最上一颗,再把头发全吹干,她这才敢出去。
周述洗完碗,坐在角落的小茶几前,靠着椅背在翻书。
“我洗完了。”她走过去,“要用浴室吗?”
他合上书,站起来问:“水温合适?”
“嗯,很舒服。”
她洗澡的时候就不停在感叹,这高档公寓就是和学校不一样。南华大学的宿舍楼都很老旧,没有配备独立浴室,平时洗澡都要拿着水卡去公用浴室洗。不仅卫生条件差,还时常停水,打得人措手不及,顶着满头的泡沫站在不出水的花洒下叫天天不应,那真是够崩溃的。
可以说,这是本学期以来她洗的最痛快一次澡了。
周述速度比她快些,十分钟后就出来了。
他换了件深色的睡衣,站在镜前拿短毛巾擦头发。
麦可怕尴尬,不敢去看他,便装模作样地拿起他的专业书来看。
全是英文的,好多数学,头昏。
周述走过来:“你看得懂?”
“不懂,”她赶紧站起来,从肩膀到脚趾头都僵硬得快要麻木了,“你们本科生还学这些?”
“都是博士课程,我闲着无聊看看。”他弯腰把书收起来,端起水杯喝水。
她怔怔地看着他仰头喝水的样子,喉结滑动,他的头发只是半干,发梢还湿着……
“怎么了?”
“嗯?”她惊了一下,急忙应道,“没什么。”
他把水杯递过来:“要喝水吗?”
为了掩饰刚才的不自然,她轻咳一声,接过来喝了口水。
没留神居然碰到周述刚才喝的那边,岂不是间接接吻……
正心猿意马中,他忽而俯身,夺过她的杯子放在茶几上,然后揽住她,把她抱了起来。
床垫很软,她被放在上面。昏茫的光线中,她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一切都模模糊糊的。
“麦可。”
他声音低低的,覆上来,把她弄出声。
床.面.摇.晃。
……
最后她被抵在门边,双目迷离的,快要到失控边缘,不停地求饶才换来这晚的收场。
躺回床上,她已困得眼皮子直打架,躺在周述怀里,浑身都酸。
他关掉床头灯,在她眉心吻了吻:“睡吧。”
“周述,”她声音懒懒的,透着浓郁的倦意,“我好像一直忘了问你。”
“什么?”
“就是那天啊,”她掰着手指头算,“四年前吧,你去北京的时候我到火车站送你,你到底跟我说了什么?”
周述拨开她的头发,惊讶地挑了下眉。
很多事不提,以为她早忘了。
四年前在那个沸反盈天的站台上,车门将要闭合的前三秒钟,十六岁的周述曾对十六岁的麦可说过一句话。
“等你来北京,我带你看场真正的演唱会。”
“你在发呆吗?”身边的她催促,“周述,你是不是不记得了。”
怎么会不记得。
恍然想起很多次,她跑来他的班级找他,手里拿着一沓没人要的门票,她坐在废弃的足球场边,长发被风吹得扬起来,一脸认真地告诉他,他们相遇那天,还是她平生第一次听演唱会。
事实上,那个时候烤麦麸乐队根本就不火,是无人问津的三流组合,周述对那种劣质表演是很看不上的。
但麦可约他,他每次都去。
他想总有一天要带麦可去看场好的演出吧,抢不到天王天后的票,起码要是二手玫瑰或者伍佰的巡演,一定要给她买到最好的位置,让她享有普通歌迷都得不到的待遇。
他的女孩有的,一定是最好的。这样才对。
“喂,周述,”她没好气道,“你在听吗?”
他把她搂过来,摁进怀里:“快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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