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可和周述的烤麦麸音乐节

　　这一年多来，麦可曾想过去找烤麦麸乐队的下落，但每次兴起这个念头，又很快打消。
　　艾蔚和噗噗，都是非常有个性的，他们崇尚自由，一定有自己的主见。
　　早听闻烤麦麸乐队来了北京，但她实在没想到，新签约的经纪公司居然就在与南安大学相隔一条街的地方。
　　是一个崭新的写字楼，就开在广场的西侧，旁边有不少小食饮品店。
　　周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门禁卡，刷了一下，推开门，让她先进去。
　　她还沉浸在刚才来的一路，反应慢了些。

　　十分钟钱，周述骑车载她，她紧紧抓着他的衬衫，视野中全是他挺阔的背影。在车水马龙的路上，她甚至听到有人感叹，“看，他们真配。”
　　“麦可？”直到周述开口催促，她才惊醒。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走进去，又回头看。
　　看他这模样，肯定不是第一次来。
　　“秦峥找过我一次，”他解释，“让我帮忙送点东西。”
　　“噗噗还好吗？还有艾蔚？”他们去做电梯，麦可还在追问，“他们离得这么近，为什么不来找我？”
　　“可能忙吧，我也是第二次来这。”周述说着，摁下六楼的键。
　　电梯上行，她望着镜面上两人的倒影，一高一低，有满腹的疑惑。
　　“这个公司怎么样？还像以前是霸王条约吗？艾蔚他们现在住哪？还有在写歌吗？”
　　她一口气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又犯了话多的毛病。
　　周述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似乎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说：“你见了他们，自然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叮一声，电梯门开了。

　　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排练室，中间满墙都贴满镜子，其他三面则用隔音布厚厚包裹着，而坐在地上的那个穿皮衣皮裤的女人是……
　　“艾蔚！”麦可兴奋地跑了过去。
　　“宝贝儿！”艾蔚笑嘻嘻地，站起来给了她一个拥抱，“这么久不见，你怎么变这么漂亮？”
　　“你也一样。”她仔细打量着艾蔚，由衷叹服。
　　仍是夸张的妆容，但不再像以前那样用几块钱的化妆品，显得高级了许多。
　　“早猜到周述要带你来。”艾蔚笑了笑。
　　“对了，我听了《有声》节目。”麦可邀功一般地说。
　　“那是我们的新歌，”艾蔚得意地看了周述一眼，“让你听，果然没后悔吧？”
　　周述移开目光，叹了口气。

　　——

　　他忆起那天，刚出校门口，就遇到许久不见的艾蔚和秦峥。
　　大概是一个月前的事，他大四开学不久，日程排得满，与麦可，也有几近两年多没有联系。
　　艾蔚换了个发色，是非常亮眼的蓝，穿着一身全是亮片的紧身衣，嘴里嚼着泡泡糖。秦峥则还是跟以前差不多的打扮，黑色夹克和棕色牛仔裤。
　　他走过去问：“你们过来干什么？”
　　“找你叙叙旧不给啊，”艾蔚翻了个白眼，“麦可呢，她没跟你一起？”
　　他静了一会儿，才如实告知，早就和麦可断了联络。
　　“为什么？”艾蔚皱了皱眉，“八成又是你小子惹她生气了吧？”
　　“我不知道为什么，”提到这事，他就压不下心头的烦躁，“总之她就是不理我了。”
　　“她不理你，你就不会哄哄？”艾蔚骂了句，“长嘴是用来干什么的？死鸭子嘴硬？”
　　他偏过头：“我不想跟你理论。”
　　“算了，”秦峥劝住马上就要发作的艾蔚，转头对他说，“出去转转吧。”
　　秦峥租了三辆摩托车，先是带着他们在长山大学周边骑着转了一圈。
　　回到校门口，艾蔚戴着头盔，转过脸来问周述：“怎么样，适应了吗？”
　　他早就预感到烤麦麸乐队一过来准没好事。艾蔚和秦峥都是那种技巧娴熟的飙车族，只有他一个守法的好公民。
　　“一会儿别超速。”他提醒了一句。
　　“知道了。”艾蔚发动引擎。摩托车冲了出去。
　　好在烤麦麸乐队还不至于疯狂至此，等周述和秦峥追上来后，艾蔚也控制车速，以一个不算慢也不算快的速度行驶。
　　先是艾蔚领先，后变成周述领头。
　　骑车通往门头沟广场的旅途中，他们路过人头攒动的前门大街，擦肩而过数不清的车辆和街道，几乎绕遍整个千禧年后的北京。
　　他身子前倾，双手牢牢握着车把，厚重的头盔隔绝了扑面而来的强风和将要刺破耳膜的轰鸣声。
　　初秋的寒意缓缓渗入发肤，他闭了闭眼，死死盯着前方，开得更快了。

　　麦可。麦可。
　　心里想的只有这两个字。
　　到了广场，他一言不发地取下头盔。
　　艾蔚跟在后面，一个急停：“喂，要不要我帮你支个招？”
　　他回头，其实不太感兴趣，敷衍似的问：“说说看。”
　　“你有没有收音机？”
　　“没有。”
　　“那你赶紧回去买个，每晚十点，节目叫《有声》，回去就听。”
　　他不太抽得出空来：“每天都得听吗？”
　　“对，”艾蔚坚定地点头，“你不会后悔的。”

　　原来，这居然是烤麦麸乐队为了他们和好，有意的安排。
　　直到他把收音机买回去，听到那首烤麦麸乐队的新歌，才明白艾蔚指的是什么。
　　在高中，曾经有一天，学校广播站放了烤麦麸乐队的歌。
　　走廊上骂声一片，搅得他看不进书，闲散地靠在墙边，举着书挡太阳。
　　“周述！”麦可却兴高采烈地跑过来，“你听到了吗？烤麦麸乐队的歌！”
　　天知道她有什么好兴奋的，跑得脸颊红透，气喘吁吁的，鬓发都被汗水打湿，幼稚却可爱。
　　那时，听到烤麦麸乐队的歌，她总会来找他。
　　现在呢？她还会来吗？
　　他怀着不安的心情走出校门。
　　结果是肯定的。

　　——

　　“能同时听到我们的新歌，也是一种缘分。”艾蔚眼含深意，抱着双臂，笑了笑。
　　门被推开，一个高个子男人走了进来，麦可差点没认出来：“……噗噗？”
　　噗噗模样变了好多。原本不羁的长发全给剪了，现在是寸头的硬汉。
　　“老公！”艾蔚朝他招招手。
　　“老公……？！”麦可不可置信，“你们结婚了？”
　　“前几天刚领证，”艾蔚摸了摸肚子，无所谓道，“不小心怀孕了，能怎么办？”
　　噗噗走过来，对麦可抬抬下巴：“别叫噗噗了，叫我秦峥吧。”
　　对，她想起来，噗噗的本名是秦峥。
　　“那……秦哥好，”她说，“新婚快乐。”
　　“快乐啥呀，婚礼都办不了。”艾蔚坐下来，抱怨。
　　“为什么？”
　　“我俩是隐婚，”艾蔚说，“这个新签的经纪公司，啥都好，也给我们很多自由，但就是不准结婚，起码对外界不能公开。”
　　“为什么？”她还是问。
　　“你想想，搞乐队的给人的形象都是叛逆、酷，结婚说出来多俗啊。”
　　倒也……有点儿道理。
　　“那以后肚子大了，演出怎么办？”麦可还是担心。
　　“放心，今年我们暂时还没有演出计划，”艾蔚笑笑，“我们还得好好准备一段时间，大概明年或者后年吧，争取在那大体育馆办个演唱会。”
　　无论身在何处，艾蔚总有超强的感染力，她这么一说，麦可也放心了。

　　又闲聊几句，艾蔚说好不容易聚聚，要请他们吃饭，找了家附近的中餐馆，说是新开的，那里的师傅做的鲈鱼是一绝。
　　吃饭的时候艾蔚还在滔滔不绝：“我跟你们打赌，待会儿肯定有歌迷找我们要签名。”
　　“你确定？”秦峥喝了口茶，漫不经心道，“我们还没出几首歌，别太飘了行吗？”
　　“你赌不赌？”艾蔚胜负欲上来了，“一千块！”
　　她疯起来没人治得好她，麦可当然不敢赌这么大的，周述也在安静吃菜，根本懒得搭理，最后还是自家老公把这祸水给收了。
　　“一千块我回去直接给你。”秦峥叹了口气，“少在这儿发疯。”
　　艾蔚得了便宜，收敛了不少，但还在那不服气地嘟囔：“怎么不会有人找我们要签名，你就不能自信点儿？”
　　原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结完帐，还真有个小服务生认出了他们。

　　“请问……你们是烤麦麸乐队吗？”
　　“啊，是，”艾蔚一个眼神朝秦峥甩过去，绾了绾头发，故作端庄起来，“你听过我们的歌？”
　　“我是《有声》节目的忠实听众，上次听到你们的《单向街》，我真是太喜欢了，艾蔚小姐，您声音真是太有特色了，噗哥，您真是太有才华了。”
　　小男生一连用了好几个“太”字，看来是真喜欢。
　　难得遇到个歌迷，艾蔚也想多交流，让麦可和周述先走别等。
　　她只好和周述并肩走出餐馆，迎面却碰到一个人。
　　早上电影通识课的时候他们还见过。
　　“林尹？”她很惊讶，“你也来这吃饭？”
　　“嗯，”林尹的视线不露痕迹地扫过周述，耸了耸肩，对她说，“唉，又不想吃了，要不要一起回去？小组作业还没做呢。”
　　“这……”
　　丢下周述回去，不太好吧？
　　她忐忑地看了他一眼，他却很平静。
　　“刚好我也得去趟图书馆，”周述低头看了看表，“你跟他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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