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宅含泪出门赚钱养中也

　　白天的经历太过复杂曲折，中原中也本以为会睡不着，却没想到睡得还挺好。

　　第一缕曦光刚迈出脚，他便睁着迷蒙的眼坐起身，腹中传来雷鸣般的动静，肠道蠕动着寂寞。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而他好像已经缺了三顿。

　　这样想着，睡意彻底散去，是时候觅食了。正好，他本就打算今日早起，熟悉新工作，便抓过叠放在枕边、昨晚的那套和服穿好，收拾完被褥，拉开门。

　　转头就看见红枫姿势风骚地站着：肘部弯曲撑墙，手掌支脸，身体倾斜，一腿屈膝后撤脚尖点地，整个人斜倚在墙上。

　　中原中也只觉短短几天，他就己熟练掌握新表情——眼神死。

　　与中原中也质量绝佳的睡眠不同，红枫整晚没睡。

　　他原本也不需要睡觉，以往都是没日没夜玩游戏，但昨晚，他刚翻出游戏机，就听见隔壁逐渐变得轻缓、悠长的呼吸声，应该是睡着了，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有了一种想要试试的感觉。

　　试试睡觉是种什么感觉。

　　没有纠结多久，他把游戏机放下，铺好基本没用过几次的被褥，规规矩矩躺在上面，像被置于棺材里那样双手叠放腹部，阖眼，将自己的呼吸与隔壁同步。

　　并没有真正的睡着，但红枫意外地不觉无聊，明明处在一片黑暗中，反而有种久违的平静，就像许多年前，他所在意的人还陪在身边般。

　　被中原中也那微弱如烛火、轻而易举就能熄灭的呼吸声环抱，耳边的低喃都被压制，阴暗与怨念无法侵蚀他分毫。

　　不可思议的，他就这样听了一整晚。隔壁的呼吸节奏改变时，他还有些意犹未尽，时间过得也太快了。

　　不过，红枫还是麻溜地爬起身，抢着时间换好全衣柜里最漂亮的衣服，学着网友友情提供的攻略小技巧，倚在墙上。

　　等目标一出现，红枫也没看清他看自己的眼神，空着的手掐印，腕部翻转，一朵开得正艳的玫瑰杵在对方眼前。

　　像是刚摘下来的，露珠还挂在柔嫩的花瓣尖，颤颤巍巍，悬悬欲坠。

　　“早安，中也。”

　　中原中也倒退一步，拉开距离才看清玫瑰的模样，层层叠叠，似火燃烧，煞是好看，但他目光很快又被那轻轻捏着花茎的指尖吸引。

　　指甲染着比玫瑰花的红还要深的色彩，却又更亮，反射一点从屋外透进来的曦光，似乎特意修剪过，长度刚好，顶端微尖，衬得那修长的手白皙又危险。

　　昨天好像没有涂这个吧……

　　他莫名其妙想到孔雀。

　　见他久不应答，红枫站直身体，往前迈步逼近，玫瑰在他眼前摇了一圈，露水跌落在鼻尖。

　　“早，”微凉的湿润拉回中原中也的神，先是回了句问候，再犹犹豫豫接过玫瑰花，“……谢谢，你从哪里弄来的？”

　　“刚刚催生的，特别新鲜。”说着，红枫还掏出一颗种子，现场展示了一番，“怎么样？厉害吧！”

　　手上又多了一朵玫瑰的中原中也转了转花茎，芳香似乎也随着转动一下又一下扑打鼻尖，还挺好闻的。

　　“还行。”

　　红枫嘴角一撇就要反驳，忽然听见“咕噜”的声响，眼睛微微睁大看向他的肚子。

　　目光直勾勾的，看得中原中也甩手将玫瑰敲在……他脸上，因为头顶够不着。

　　“你这家伙看什么看，没听过肚子叫吗！”

　　红枫抹了把湿润的脸，老实回答：“见过，但像路飞那样叫这么大声的还挺少的。”

　　虽然不认识他提到的那个人，但意思基本能够理解，中原中也倒也没动脚，张口就怼回去。

　　“你大量运动后饿一天一夜试试，说不定叫得比我还大！”

　　红枫没还口，伸手拽住他的手腕，下意识捏了捏，真细。

　　“你要干什么？”

　　“带你去填饱肚子。”

　　拖着人来到厨房外的餐桌旁，他拉开椅子，按着肩膀让中原中也坐下。中原中也扭身回头看他，正想问，来这里做什么，也没吃的啊。

　　就见他抬手，指尖凭空牵出一根红绳，随手将长发挽起高高的马尾，发尾在中原中也眼前晃过，隐隐约约似有淡香拂过，是玫瑰的味道。

　　“有什么想吃的吗？”红枫围上粉色的围裙。

　　“你会做饭？”

　　“当然，我可是特级厨师！”

　　说这话时，红枫嘴角的弧度自信又耀眼，垂眸看来的一眼，朱红描画的眼尾勾得心口微痒，可那围裙着实有些破坏气氛，竟然还是卡通人物图案的。

　　肚子又是一阵抱怨，中原中也咽了咽，只觉得更饿了，抓心挠肺的饿，不吃点什么就要疯了。

　　他收回视线，转正身体，翘起腿敷衍道：“随便做点，能吃饱就行，我都快饿死了。”

　　“一般来说，吃饭没有随便，我最讨厌这种回答了，好歹给点“不吃青椒”之类的要求也行啊。但——”

　　红枫的声音逐渐拉远，中原中也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瞧见他回眸轻笑的模样，“因为是你，所以我就随便一回吧，下不为例哦。”

　　中原中也干巴巴应了一声，随后越想越不服气：应声做什么？是他没有提供选项，又不知道他会些什么，说句“随便”不是很正常的吗？

　　可无论他怎么想，陌生的情绪依然像蚂蚁般在心上爬来爬去，说不上很痒，但就是不太对劲。

　　这边纠结着，那边也是差不多的心情。

　　红枫盯着从冰箱里翻出来的、昨天顺手买的菜，翻着脑中写了上千道菜的菜单，迟迟动不了手。

　　会做的菜太多也是一种烦恼，所以，他才讨厌“随便”二字。

　　最后，红枫选择了一道大部分人都不会讨厌的菜。

　　红枫走出厨房时，中原中也已经趴了，闻声抬头，额上还画了一道红杠，明亮的光从那双蓝眼里蹦出，寸步不离地跟着端盘走。

　　还没看见是什么菜，就有香味钻入鼻腔，令他想起各种油炸食品的酥脆。

　　一般来说，岛国人的早餐都是米饭配味增汤，来一点下饭菜，最多再加条煎鱼，有些还会喝海鲜粥，虽然，最近几年越来越多面包加咖啡、三明治就牛奶，但还是鲜少有油炸物。

　　毕竟，谁大早上吃这么油腻的？

　　尽管心中嫌弃，但盘子落在身前，他也不由得身体前倾，鼻尖耸动捕捉更多的香气。

　　真香！

　　在他期待的目光下，红枫轻轻笑一声，揭开餐盘盖，刺目的金光乍现，随后一道简简单单但快乐满满的天妇罗盖饭出现在他眼前。

　　脸大的碗中插满了金黄的油炸物，像是绽放的黄花，花瓣都支出碗边，有的窜天、有的挂悬崖，临上场时现浇的酱汁还在跑道上流淌。

　　中原中也拿起筷子，小心翼翼从中拔出一整条炸鳗鱼，目光上下打量，确认比他脸还长后，一口咬上去，肉香皮厚，坍塌的面包糠随着每一次嚼动在口中流淌，充分展现了它的脆香。

　　炸海苔裹上一口米饭，嚼出一曲咔嚓小调；炸虾裹了一层酥脆的纱衣，肉嫩到弹牙，像刚蒸好的，鲜甜味一点也不少；只在油锅里滚了一圈便上岸的蛋还是流心的，汁水四溅，微酥还甜，漏下去的蛋黄拌着晶莹的米饭、清甜的炸鱿鱼和扇贝，直接光盘。

　　唯一的蔬菜也是神奇，外层都酥了，里面居然还保持着原本的脆爽。

　　飞速干完饭，中原中也注视空碗的目光都带着依依不舍：还没尽兴，怎么就没了呢？

　　红枫不知何时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撑脸含笑望着他。

　　不需要多说什么，对于厨师来说，吃饭的人积极干饭的模样就是最好的夸奖。

　　“不能再吃啦，少吃多餐。而且，油炸的吃多了也不好。”

　　被这句话点破了内心的想法，中原中也强撑淡定，放下筷子，咳嗽一声道：“谁，谁要吃了？我又没说再来一碗。”

　　他转移话题，“你不吃吗？”

　　“老妈曾经说过，做人就应该拥有一手好厨艺，我就去学了，但我其实并不需要进食。”

　　老妈？中原中也诧异，这是他第一次注意到这个词，之前都没听清。

　　听到红枫回答，他才意识到刚才竟低喃出了声。

　　“不是血缘关系的老妈啦，她只是……”

　　似乎忆起什么，红枫眯眼，长睫投下一小片阴影，光亮照不进变得深邃的眼睛，嘴角的弧度也消失，周身的气息陡然危险起来，叫中原中也汗毛直立，费了好大劲才压制住抢先进攻的欲望。

　　“一个占卜从不出错的背叛者。”

　　似乎回忆起了一点好的事情，气息又逐渐变得柔和，“她和那个混蛋一直想教我怎么成为人，可直到现在，我也没学会到底怎么样才算是一个人。”

　　红枫深深地看了一眼中原中也，嘴角的笑说不出的嘲讽，也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他的。

　　“我甚至还不如你像人。”

　　这句话戳到隐藏在记忆深处的痛处，中原中也面色僵硬，“……你知道我是什么？”

　　“不知道，猜的。但也就两个选项，被制造来用于承载神明力量的容器，或侵占人类躯体的残神。无论是哪个都无所谓，总归不算真正的人类。”

　　日光透过落地窗洒满室内，明明很温暖，空气却凝成冰柱，刺穿身体，沉到心底。

　　双方都不开口，默契地陷入良久的沉默。

　　红枫偷偷瞥了几眼，他脸上的神色逐渐缓和，犹豫着开口问：“你也是因为别人的要求才努力学做人的吗？”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孤独流浪许久的异类，想要求得一个好不容易找到的同类的认可，小心翼翼的试探。

　　可中原中也毫不犹豫，用微哑的声音拒绝了他，“我才不是你这样的笨蛋。”

　　背着别人的期待活是很累的。就像昨日的他，因为“羊”而背上王的责任。

　　不是不愿，只是很累，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有时想停下来喘口气都不能，会立刻被周围簇拥的人催着前进。

　　他们靠得实在太近，空气都被排挤，又像吊在悬崖边，仅有一只手扒着边缘，剩下的肢体、身躯被密密麻麻的手抠住，指甲深深陷在肉里。

　　和那样的沉重与疼痛相比，为求生而流血的五指、苦苦支撑的疲惫，似乎都感觉不到了。

　　说实话，尽管来到这里才一天左右，但他就是觉得比在“羊”的时候轻松了不少。

　　生气可以直接表现出来，有什么想法也不用憋在心里，不会出现说了也没人听、反而被其他人围攻反压的情况。

　　正是经历过，他才会说：“别人怎么想关我屁事，我只是想当人就当了。”

　　“刚才你说我比你像人，那不就证明现在的我做得不错吗？而你还差得远，学着点！”说着，竟有几分攀比胜利的快感。

　　瞧他那得意的模样，日光落入钴蓝的眼中，就像屋外广阔的碧蓝天空，看着就让人喜欢。

　　“确实，”红枫失笑，心中压着的巨山似乎稍微矮了那么一点，“我还需要学习更多，争取早日像你一样。”

　　“不过，之后有你在，我应该会进步得很快吧。”

　　中原中也不解，“为什么？因为我是榜样？”

　　“因为网上都说，夫妻会变得越来越像。我老婆像人，那我也会越来越像。”

　　中原中也气笑了，摆在一边的玫瑰秒变暗器，伴随重力狠狠擦过他的耳边插在墙上，“谁是你老婆，再乱说我就宰了你，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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