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精市乙女]人面桃花相映红

作者:陆翎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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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 章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当日,我是如何回神奈川的,如何与家人解释的,都全然记不明了。集中精力考完第二天的模拟试后,又忙不迭地赶去了东京,只是这次,我带了过夜的东西。我也没有撒谎,与家人说明要去东京陪临时住院的朋友,今晚不回家了,还给他们看过我在金井病院旁开的房间的订单。

      “朋友和男朋友,差得可够远呐。”幸村倚在502的病床上,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那你快些好起来。等你出院了,我带你回家重新说明。”

      “这就带回家了?”他笑。

      “嗯——,”我转了转思绪:“带你回去看我家的百亩花棚,从大众普货到珍奇名品都能见到。”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幸村道:“话说出口就收不回去了。你要带我见家人,好好地介绍我的身份。啊,如果实在难为情,那就退而求其次,你先跟我回家。”

      “还能退而求其次,精市对我真好。”我假装听不出他的小玩笑,顺杆爬道。

      他在与我聊天的时候,表情总算能稍微放松些。厚重的雾霭还是沉沉地盖在他的瞳上,像富士山头经年不化的雪。

      我不好问他‘那时’究竟是何时。

      会是圣诞节吗,总不至于要捱到过年吧?他能来参加我的毕业式吗,我希望他能亲手为我别上胸花。我想与他捧着毕业证在樱花树下合影,重新游览校庭的各个角落。我要带他到园艺部看我们的最新作品,他能不能也带我去网球部,让我见证他二年级的最后一次训练呢?

      上天能否听到我的祈求,替我实现这可怜的悲愿?

      许是我哀切的神情越来越浓,幸村甩了甩头,强行打起了精神,够来床头柜上的书包。几经摸索,他掏出一个细长的礼盒递给我。那礼盒用压了暗纹的素色纸包裹,又拿了缎带捆扎,可边角却有不少磨损的痕迹,与这精致的包装全然不搭。

      我拆开来看,里面是一支山茶的细工花簪。

      “说来惭愧,这花簪在我包里放了近两年了。”幸村苦笑:“当时就拿不准你喜不喜欢,过去这么久,更是没自信了。”

      “你能为我别上吗?”我问。

      他把那簪子举到我发间,一番比对,找了个合适的位子插上了。

      “好。”我站起身来:“我就这样出去买晚饭了。精市喜欢鱼汤是吧?我看看哪家店有。”

      “别啊,拿下来。”他说:“细工花簪要配和服。你还穿着制服,看上去奇奇怪怪的。”

      “我喜欢不就好了?”“就算说喜欢也……”

      “可最重要的不就是我喜欢?”我笑:“无论是花簪还是精市,我喜欢,不就好了?”

      时间进入了初冬,寒风料峭。东京昨夜下了场大雪,路面积雪直至我的脚踝,一步一个脚印,踩起来咯吱咯吱的。路旁的屋檐边挂着一条条冰棱,才化下一滴水,待流到尖儿上时,又再次冻住了。我找了两公里才找到鱼汤,及回到病房时,脚已经冻麻了,沁出的汗水也变得冰凉凉,人都有点意识不清了。

      “为什么跑那么远啊,又不是非吃这个不可!”幸村蹙起眉,禁不住责怪了我两句。他从两碗鱼汤里摸出热的那碗,一勺勺地往我嘴巴里喂。

      “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也能喝。”我嗔怪着,左右开弓从他手里抢勺子。可幸村精市毕竟是运动社团出身,哪怕起身不得也比我灵巧得多。他握着勺子的手利落地在我动作间穿插着,我抓了两分钟,愣是碰都没碰到。

      “我怕冷,想开空调。”我说。

      趁着他去摸遥控器的空,我总算把勺子夺了回来。

      吃过了饭,我就趴在床边,听幸村说些过去的故事。他与我说生活中的琐事,说爸爸经常出差,说妈妈厨艺好,说才上幼儿园的妹妹调皮的很,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我家没有那么精彩。我是独生女。百亩花棚里有数不清的花,父母忙着侍弄花草,自然就顾不得我。我是被丢在花棚角落里和幼苗一起长大的。花草穿插了我整个的生命历程,与它们相处就如同呼吸一般重要,我的生活不能没有花草。

      “我的生活也不能没有网……!”他忽地停住了。幸村精市费劲地吞了吞口水,还是没能说出那个词。

      可逃避只是麻药,就算能暂时缓解疼痛,也无法根除刻在心脏的刀伤。愈见风霜,愈渐深刻。最后只会化作一汪苦水,随血液在身体里滚涌,无休无止,不停不息。

      幸村左手的手背里还留着留置针头,拿透明的胶带覆盖着,隐约能看到皮下被拱起的血管。我握着他的手,道:“能与我讲讲网球的事吗?”

      他一怔:“别了,你不是不懂网球?还是接着说花草吧。”

      “痛吗?”我轻抚着他的手背问。

      他紧绷了一下,鼻腔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痛,很痛。但不是在这里。”

      “这里的痛,我心余力绌。但这里的痛,”我戳了戳他的心口:“在两个人一同构筑的未来里,是包含这些的。”

      幸村深埋下头。

      长久的沉默后,他说:“前辈,你这么会说,该去新闻社写稿子的。”

      “我说了,我的生活不能没有花草。”“就像我的生活不能没有网球。”他抬起我的下巴,轻轻地啄了啄我的唇:“你总会说些让我离不开你的话。”

      “我也是会嘴甜的。”我笑:“有没有种掉进蜜罐里的感觉?”

      他揽我入怀,深深地吻上前来:

      “已经快溺死在其中了。”

      之后,幸村就与我说起他与网球的渊源。因为太多太久远以致杂乱,说得断断续续的,一会儿还在讲小学时的事,一会儿又跳去去年的全国大赛了。

      “入学那天,你见到的另两人叫真田和柳。我与真田自小就认识了,还一同参加过JR大赛。那一年我是冠军,他是第二。柳原来住在东京,小学四年级时才转来神奈川,之于认识我们,就更是后面的事了。”

      有关网球的事,他总是讲不完的。幸村眼中的阴翳消散了,他讲得愈渐兴起,那双眸子又透了亮。窗外有高墙,望不见星月,可只要对上他的眼瞳,便自能窥见银河。

      空调的暖风抚平了我的思绪。许是见幸村这样心安了,又或是买鱼汤时真的走乏了。我闭上眼睛,听着幸村如摇篮曲般的柔软声音,不知不觉就沉入了梦乡。

      “前辈,前辈?你不能睡在这儿啊。”他好像在摇晃我。

      “一会儿,就一会儿。”我含混着不成词儿的碎音,又一头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躺在病床的最里面,被厚被子裹了个严严实实,幸村远远地挪到床沿,只堪堪用被角搭了下肚子。

      “啊!这怎么行,你还是病人啊!”我当即把被子张开,一把把他搂了进来。

      “呜哇!”他惊醒,无端挣扎了两下,竟是先道起歉来:“对不起。昨晚实在摇不醒你,就擅自做主……”“没关系,昨晚最后见到的是精市,今早一睁眼又能见到精市,我很开心。”

      我不放开搂住他腰肢的手,隔着薄薄的睡衣,隐隐能触到结实的腹肌。我忍不住摸了摸。他没反抗,我就又摸了两下。

      “够了没有?”“啊啊啊啊抱歉。”我紧忙收回了手,弹也似的坐了起来。

      “现在才不到六点。”他说。我拨开一角窗帘,窗台未化完的雪已凝成了冰,北风呜咽,一个劲儿地想顺着窗缝卷进来。我不自觉地哆嗦了下,又缩进了被窝里:“那就再睡会儿。”

      幸村又把被子让给我自己躲去床边,这次用了些力气防备,我捉不动他了,干脆直接拖着被子贴过去。幸村终于忍不住了,转过头来,努力绷紧严肃的表情对我道:“男女有别。”

      “嗯,但总不能有人挨冻。”

      “你真的知道我在说什么吗,你真的有把我当成是男人吗?”他看着我一脸不知悔改的死相,一字一顿:“我、是、说,我好歹也是个男人!”

      “呃,你是说……”,我怔怔地望着幸村。他沉默地盯了我两秒,忽地掠上了我的唇:“真是坏心眼,谁准你拿这么可爱的表情面对我的?”

      唇齿相交间,话语被隐没了,唯有距离愈贴愈近,越来越近。呼吸逐渐急促,双手攀上他的脊背。幸村闷闷地哼了两声,转把我压到身下,被子总算能把两个人同时包裹住了。

      “不能再继续了。”他说。

      “不能再继续了。”我说。

      二人对视一眼,他抿了抿嘴唇,我没忍住,又揽住他的脖子凑上前去,在床上翻翻滚滚了好一通,总算停了下来。

      “你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幸村问。他自背后紧搂住我,下巴抵住我的头顶。我枕着他的手臂,感受着源源不断传递来的体温,那是他存在在我身边的证明。

      “大概是你讲到和柳认识时的事吧。”我回忆道。

      “那我后面说的,你不是全没听到?”“嗯……,虽然是这样的。”我忙转移开话题:“你都说了些什么?”

      “我说的可多着呢。”幸村道:“我说我喜欢了你两年,看了你两年。那些暧昧的话,你不会以为我对谁都能说吧?”

      “没有。”嘴上否认着,我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肩膀。他吻着我的头顶笑:“你真是不会骗人。”

      “其实在小学取得JR优胜时,立海就给我发邀请函了。我是被请进立海的。”幸村说:“所以自进校门,我就获得了老师和前辈们的偏爱。”

      “能被立海‘请’进来的可没几个。”我说。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幸村说:“知道为什么你会负责网球部的花坛吗,知道为什么网球部这里特别要求要种山茶吗?是我和老师提的。我用了些‘小特权’,这样,我才能天天看到你。”

      “每天中午去网球部部室吃饭,也是因为你中午会去照看花坛。你以为我怎么知道你班主任很凶的?你以为我怎么知道你总是坐在最后一节车厢的?——我一直在看着你,前辈。”他呢喃道:“列车上的那个站位确实是我算好的。我总是站在那里,因为可以一直望着你。我很奇怪,对不对?这些事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有些病态,可我就是这样喜欢你。”

      “如果没有那场大雨……,”幸村搂抱着我的手臂用力了些,重重地叹出几口气:

      “多谢那场大雨,多谢。”

      “你还没说为什么要把生态缸搬回家呢。”我摇着恋人的手臂,撒娇似的追问:“那是我送给网球部的,又不是送给幸村君你一个人的。”

      “非要说吗?”

      “非要说的。”

      “若我不想说呢?”

      “为什么不想说?”我颇是不解,扭头看他。视线短兵相接,幸村的眸子里流转着别样的色彩,别样到——,让我觉得有些危险。

      “因为我想把你的一切都据为己有。花也好、心也好,人也好。”他又覆了过来,轻咬着我的下唇:“我说过说了就无法回头了,可千万别小看男人的欲望呀。”

      我噗嗤一笑,把被子拉了上来。

      门外咚咚地传来几声敲门。“现在还不到查房的时间吧,是谁呀?”我问他。

      “是谁呢?”幸村说。

      可并没人想起身去开门。

      我们贪恋着彼此的体温,只听那声音咚咚咚地敲得越来越急促,我忽地意识到了什么,起身问:“你锁门了吗?”

      “啊!”幸村惊呼着拢紧了我的衣服。

      “幸村,幸村!!幸村啊!!!!”真田弦一郎高喊着破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个柳莲二。病床上,房门前。三双眼睛面面相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各是无言。

      “打搅了。”柳莲二把真田拖出门去。

      “别啊!!”我紧追出门把他们两个换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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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是“换”了回来hhh。
    词出自[元]徐再思《折桂令·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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