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九夜

　　亲爱的陈周衍：
　　你好，
　　今天是2021年6月5日，高考越来越近，诗奕问我，高考很特别吗？我突然有点不知所措，‘大概吧’我回答到，‘我的意思是，除了世俗意义外，对你’。如果有人问我谁是世界上灵魂与我最接近的人，我会毫不犹豫回答她的名字。我只是摇摇头，说‘努努力吧’，我不知道她是否懂了我前言不搭后语的表达，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观察或者体会出我的情感，也许有人就是能够与你在完全的同一个频道上，我刚好遇到了，我很幸运。
　　我和她是怎么熟悉起来的呢？就像回想你一样，我也回想了和诗奕的交流，高一的月考过后就是期末考了，其实我还处于对自己的选择不知所措的时候，到底我选全文是正确的吗？到底我和你之间在作什么孽呢？在学习和生活的压迫之下，我开始尝试缓解我的压力，我学会了抽烟，你不知道吧。
　　诗奕知道，说起来是段非主流的经历，有一次我借口去同学家，我走到了离我家不算远的一个公园里，我在两个屋子中间的间隙，刚好有一束光落在我身上，我抬起头，像个落魄的女主，然后另一个主角是诗奕，我手里冒着一点火光的烟头一下子被她看见了，她没有任何讶异，好像是我特意叫她来观看的一般。我不知道她和谁一起来的，还是单独来散散步，她说‘还有吗？给我一根。’我无法拒绝，她吸入的第一口就剧烈咳嗽了起来，显然不适应这些多余的气体和味道，她说‘不好抽，你也别了’我说好。
　　想来是莫名其妙的一段对话和经历，要不是我清晰地记得那天的夜晚，快要进入夏天的宁静时刻，还有后来我坐在她的电动车后座的风，我都无法将这小说般的一幕记在我心里。
　　今天第一节晚自习下课的时候你来找我了，课间只有十分钟，甚至铃声还总会提前响起，你问我要不要去操场散散步，单独留给高三的楼离操场很近，多少个夜晚我都在操场虚度，我回答好。
　　你说老班最近突然精神紧绷。我脑子里想起他的笑脸，即使他应该已经三十岁快四十，你仍然想用热血来形容他，在我为数不多的与他碰面的机会，他总是热情地回应着我的‘老师好’，好像我的问候中有多大的诚意一般，然后我想起了我的班主任，一个严肃的女人，她特别希望我们全班都在她的完全控制之下，显然很难，但她也总在努力，试图向我们灌输着‘你们多不好，学校给了我多大的压力’云云的想法，抱歉，我很难跟她共情。
　　我们偶尔会牵着手，我的手总是凉凉的，因为这样，我不喜欢在冬天写字，实在太冷，你的手像个暖炉，我一握就不想放开，在这样的夏夜里，蝉鸣、鸟叫，都变得格外清晰，使我无法忽略掉我的心跳，一下一下的，像是患上了很严重的疾病，当然我知道是我的沉沦使心跳变得格外厚重。
　　‘高考后你想去哪里旅游啊？’我觉得在此刻问这个问题是格外合适的，其实关于地点的命题还有一个，他的答案很清楚了，我懒得再问。
　　‘想去四川西藏新疆看看吧，你呢’
　　‘我也是，想去看看’
　　我很喜欢这段高考前的时光，虽然是煎熬，但总感觉关于学习的煎熬时刻已经过去了，我们都知道接下来是要靠一点命运的，于是我在这段时间反而喜欢畅想一些不会发生的事情，我甚至想到了我们婚礼的细节，其实我做梦梦到过，那是我穿着婚纱奔跑的场景，梦里没有你的存在，我向一大片夕阳跑去，跑到累了停下来才发现我也正在向悬崖跑去，悬崖、夕阳和婚纱，我觉得是我能想象的浪漫的最佳场景。
　　回到那天，第二节晚自习的铃声按时响起，你顿了一下，继续牵着我的手走，感谢几乎不爱把灯打开的操场，把一切的情绪掩藏。
　　‘行了，我们该回去了’我对你说。
　　你抱了抱我，那个拥抱是短暂的，与我最爱的漫长拥抱不同，我还没来得及感受就被放开，没事，只要是拥抱，我都很喜欢。
　　就在刚刚我又在想我写这些东西的意义，我想，是因为故事的开篇是你，我才想要继续写下去，假如生活中只剩下了我，我是万万不会碰的。

　　我的回忆又来到了高一下学期，班主任希望我们自荐一下班干部的岗位，当然班长之类的重要岗位，早就已经定好了候选人，我当然不会参与到任何一个岗位的竞争，所有自得的生活都是我的最爱，你当了英语课代表，据说因为是你的弱项，我差一点想要跟你说，那我岂不是要当个百八十科的课代表，后来又觉得你不爱这个看似的玩笑，我便没提。诗奕当了文艺委员，我当了小组长。小组长的生活繁琐又简单，其实我还挺喜欢的，简单的机械重复能够让我抽出更多时间来发呆、来思考。
　　周五没有晚自习，能够早一点回家，高一时的周五，傍晚五点，没有人知晓一个高一的孩子居然为成绩担忧至此，那个孩子是我，我的忧心忡忡被你注意到了，可能是我的背影太孤寂，让你忘记了早已等在校门口的你家的车，和我一起慢慢地走在操场上，那天下着小雨，风有一点点大，我的头发胡乱飘着，即使他们都被用束发绳管着，他们还总爱贴上我的脖子，我的脸，烦得很。
　　操场上人很少，有些寄宿生背着大包小包回家，还得兼顾着一只伞，操场的路不易积水，但也走得费力。
　　我说我下学期也想住宿，你说‘好啊，那我每天给你带好吃的’
　　我说我其实感觉学习有很大压力，你说‘没事，我永远在你旁边’
　　我说你为什么喜欢我，你没说话。
　　我承认我也很容易被漂亮话感动到，因为我听的实在太少。
　　你陪着我绕了一圈又一圈，我们什么都没有说，但我好像知道了问题的答案，我试着牵起了你的手，是我想象的样子，宽大、粗糙、温暖。
　　也许是一个太突然的举动，你呆滞了很久，然后紧紧反握，欣喜的脚步带起一点雨滴。
　　当回忆与现实重逢的时候，我总爱进行比对，操场还是操场，雨天和夏日夜晚都很有自带的氛围，在我旁边的人，你掌心的温度依旧。
　　许云涵
　　2021年6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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