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穗之仪

　　夜宴结束，各府都回来院落休息，翌日一早一起祈了福便各自下山。
　　今日起来太早灌了不少浓茶下去，纪穗安虽一直打着哈欠倒是没了困意，和长兄同乘一辆马车下棋，蓝夫人则在另一辆马车上休息。
　　有好些武将家的小娘子会骑马，跟着家中的兄长赛马飞驰而去，扬起一片灰尘好不自在。
　　穗安兴致勃勃望了一会儿，纪言安看出她眼神里的羡慕
　　“朝朝可想骑马？”
　　闻言，纪穗安眼睛都亮起来“可以吗？”
　　“阿兄带你，这有何难”纪言安自是没有不应她
　　两人下了马车，叫车夫解了一匹马来，纪言安怕她第一次骑马不适应，特意将马车内的软垫铺上，扶着纪穗安上马后纪言安也一撩衣袍翻身上马
　　确定了小妹抓好马鞍后，纪言安牵好马缰挥鞭
　　马儿吃痛快跑起来
　　一路上都是各府的马车，待越过这长长的如僵虫一般慢悠悠的车队，纪言安挥鞭加快了速度，穗安撒开双手尽情迎接晨风
　　“哇”她忍不住高声一呼
　　纪言安怕她摔着，将她紧紧搂着“好玩吗”
　　“阿兄！我也要学骑马！”纪穗安没想过骑马是如此自在
　　纪言安也甚少如此高兴，况且骑马又算不得什么大事，自然是可以应她
　　到底是顾虑着她第一次骑马，疾驰了一会纪言安便放慢了速度，小跑到了城门口两人才下马。
　　纪言安想着昨日朝朝没吃上尹娘子的吃食，便扶着她上马，自己牵马往宣平坊去
　　上京城内非宫中急报不得疾驰，不得同乘一马。两兄妹只能慢慢往宣平坊走。
　　尹娘子见到将近辰正却上门来用早膳的纪家兄妹颇有些无语，立刻叫圆脸小丫头给二人上了牛乳茶，自己去后厨忙活了一番，端了两碗面来
　　被拉的细可穿针的面配上热乎的鸡汤，上面躺着翠绿的青菜和一大块软烂的牛肉，两人吃下去份量刚刚好。
　　边吃边和尹娘子说着登高宴上福宁郡主买了她的吃食去，尹娘子却说自己店里昨日并未有人来买这多小食，两人一顿分析得出有人反向研究了菜谱的结论
　　纪穗安为她的生意忧心忡忡，不想尹娘子却说自己菜谱很多，不愁卖
　　两人聊的正热，不想有人来了
　　“掌柜娘子，可有桂花酒酿双皮奶？”
　　来人穗安还认识
　　是承明伯府赵三娘子赵宓
　　传闻江南有二乔，河北甄宓俏，想来赵伯夫妇也是看出女儿国色天香，便才取了和传闻中绝世美人甄宓一样的名
　　尹娘子起身去后厨做双皮奶，赵宓也不避讳，就在纪家兄妹的桌前坐下
　　“我听说赵娘子生病了未去赴宴，不知病可好了？”
　　“我还未听说纪娘子和掌柜娘子认识，不知是如何认识的？”赵宓不答反问
　　纪穗安笑起来，两人默契地绕过这茬
　　圆脸丫鬟给赵宓斟了清茶后退到一边
　　三人静默地喝了两口茶，赵宓道“小丫头，去问问你家掌柜娘子还要多久”
　　小丫鬟不是个蠢的，知道这客人认识当是有话要说，便退去后厨了
　　不想她一离开，赵宓就说了一句叫纪穗安喷茶的话
　　“世子可议亲了？”
　　未婚男女私谈婚嫁有违礼教，穗安尚来不及反应，就听见长兄答“正在议亲，不过尚未选定”
　　“世子觉得我如何？”
　　“赵小娘子天姿国色，品行嘉成”
　　“那世子便来提亲吧”
　　纪穗安再一次被震到，尚不知说什么就听见长兄回答
　　“好”
　　“世子几时来？”
　　“八日后”
　　“甚好”
　　纪穗安迷茫了一瞬道“若我没记错，赵娘子与我阿兄第二次见”
　　“正是”赵宓一副这又何妨的表情
　　“世子才貌俱佳，前途无量，我心生爱慕有何不可？”
　　纪穗安又迷茫了一瞬，见第二面才就私定终身，真的可以吗？
　　“前几日娘说给阿兄议亲，阿兄你也没说心悦赵娘子啊？”
　　“自然是要赵娘子点头才好告诉娘”纪言安一本正经，仿佛第一次与人说话就定下终身的不是他
　　“阿兄心悦赵娘子？”
　　“这是自然”
　　纪穗安愣怔，不知该说自家阿兄见色起意还是心机深沉
　　见她不再问话，纪言安将腰间的玉佩解下递给赵宓
　　“这是信物”
　　纪穗安见长兄将象征身份的玉佩都递给了赵宓，有些着急
　　“阿兄，私定终身会挨家法的”
　　“无妨，但求心安”
　　纪言安目光灼灼，赵宓却面色如常收了
　　只是捏着玉佩的手有些发紧
　　这下纪穗安真是没话讲了
　　见堂内好一阵没声音，尹娘子才带着圆脸丫鬟前来
　　待赵宓用完三人才一同离开
　　上了赵家的马车，纪穗安左看右看还未接受传闻中清冷绝色的美人要成为自己的长嫂的事实
　　“赵娘子可及笄了？”
　　“已经十六了”赵宓答道
　　穗安心下了然，她自是知道如今的赵家主母周氏非赵宓生母，看来赵宓生活倒也艰难，伯府家的嫡女及笄宴都未曾认真办，怕是存了心思没好好为其谋划了
　　她能想明白赵宓对亲事的算计阿兄自然也能，阿兄自己愿意她也不好说什么
　　幸好赵贵妃膝下仅昭禧公主一女，与夺嫡牵扯不上
　　想来阿兄也是因此才答应的
　　既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也能避开些算计
　　待入了府穗安才叹了口气道“阿兄虽是为府中考虑，也不该如此草率”
　　纪言安听懂了妹妹的意思，却笑到
　　“朝朝，阿兄是真的心悦她”
　　说到这里，纪言安与穗安相似的凤眼里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喜悦
　　穗安蓦地想起长兄高中进士时都是一副淡然模样，如今却这般喜悦，才真信了他的话，又不解“阿兄之前才与赵姐姐见了一面”
　　纪言安想起那日在梨园，朝朝开口解围前赵宓抬手准备怒骂的模样
　　他说
　　“一面足以”

　　纪家夫妇听了纪言安要求娶承明伯家三娘子时虽有些吃惊，但也立刻应允了
　　毕竟他也已经弱冠，现在才定亲已然是迟了些
　　当听说纪言安已经将身份玉佩都给了赵宓、八日后就要上门提亲，气的靖安侯起身就是一脚
　　“你把书读到狗肚子里了？！”
　　“你这是私相授受！娶亲便好好娶亲，急着做什么！”
　　“你完全不将礼教家法放在眼中是不是？”
　　纪言安跪在堂中不言不语，下人们在靖安侯踹他第一脚时便退了出去
　　纪穗安吓坏了，啜泣着也跟着跪在一旁
　　靖安侯将她拉起来“你跪着做什么？”
　　纪穗安推脱着没起“女儿没拦住长兄，愿和长兄一起受家法”
　　“受什么受，你身子能撑住家法，赶紧起来”靖安侯不由分说道
　　“爹，那便等提亲之后再传家法吧，好歹让阿兄亲自去提了亲”
　　见小女儿流着泪，想着前些日子她过生辰冷落了，靖安侯到底是心软依了她
　　纪言安磕头“有劳父亲母亲”才由着穗安扶他起身下去上药
　　出了院子却见纪穗安狡黠一笑
　　“阿兄可是欠我一个人情”
　　纪言安还担心父亲吓着她了，却不料她是装的
　　“好，朝朝一言，刀山火海阿兄都去”
　　“可别了”穗安戳戳他的手臂，“阿兄，你喜欢赵姐姐，她若是只是利用你呢”
　　“她只是求一个安稳罢了，无妨”纪言安笑道
　　纪穗安听了不禁有些牙酸，吩咐了纪言安的长随给他上药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中午沐浴更衣安睡了一下午，半夜时分纪穗安才幽幽转醒，听见屋内有了动静丫鬟们立刻进屋伺候
　　吩咐小丫鬟打开窗才发现下起了小雨，穗安不由得感叹老天真是给昭禧公主面子，宴会结束了才下雨
　　换了常衣，霜绿正给自家小娘子挽发，紫绀将晚膳提了过来正摆膳
　　“小娘子，夫人传话说晚上不必过去了，就在屋内歇息，让小娘子明日去学着为世子理聘礼”
　　几个丫鬟早上没跟着自是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知道世子和小娘子独自骑马从车队离开后，中午回了府便已经私定终身了，不可谓不好奇
　　不过这是主家大事，谁也不敢多嘴问
　　饱睡了一下午的纪小娘子用完晚膳倒觉着有些无聊了，秋雨泠泠无事可做，便叫丫鬟们将珠檀琵琶和裴祁送的曲谱翻出来看
　　不知裴祁从哪里寻来的谱子，到的确是未曾听过的好谱子
　　练了两遍其中关键之处，拨弦从头弹起
　　秋雨绵绵晚风轻拂，伴随着未名的琵琶乐，叫人心中宁静
　　一时整个游鹤院中都安静下来
　　琵琶音随着晚风送到蓝夫人的院落里，夫妇二人正商量着长子的婚事
　　这亲算结的不错，想来承明伯那边自然是没有不应的
　　倒是今日见了长子难得冲昏头脑的模样叫靖安侯纪忠不由得发笑，此时早已平息了怒气，听见小女儿院子方向传来的琵琶音不由得一怔
　　细细听了一会，纪忠道“夫人辛苦了”
　　蓝夫人一愣，心下软了些，又想起眼前人近些日子的事，又冷了脸
　　“纪忠，你少在我这装模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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