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低调的人生

　　“石榴姐姐，你怎么不吃了啊？”香凝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像个小仓鼠一样的咀嚼食物，她眨巴着一双杏眼，小声问她。

　　“我晚上不喜欢吃太多的东西。”荷则淡淡道，见识过倩丫头那等牙尖嘴利的，香凝这般无疑是讨人喜欢的。

　　“你是不喜欢吃太多东西，还是有心思，吃不下东西？”小厨房就这么大，香凝声音再小，还是被宋娘子听到了。

　　灶膛里的木柴被烧的“啪啪”响，宋娘子端着两碗粥过来。

　　烛火跳曳，桌上倒映出宋娘子壮硕的身躯，她把手上的两碗粥不轻不重的放在桌上，明明声音不大，却在无形之中给人带来了压力。

　　宋娘子面相凶，说话语气生硬，香凝胆子小，哪怕她知道宋娘子不会随便凶人，还是害怕的低下头一个劲的吃东西，不敢乱说话。

　　“我是真的不想吃。”无视宋娘子带来的压力，荷则知道被误会了，只得解释。

　　“你啊，每次说话都这么凶，看把孩子给吓的。”王娘子过来打了个圆场。

　　“她那个样子，你觉得像是能被我吓到的吗？”宋娘子抬头用下巴点了点荷则。

　　“我有说你吓得是石榴吗？我说的是香凝。”王娘子按着宋娘子坐下。

　　低着头当仓鼠的香凝被点名，抬头无辜的看王娘子。

　　“那个倩丫头你也不用当回事，那货就是个窝里横的玩意，一点本事都没有。”宋娘子语气很冷，但不妨碍荷则听出她话中的关怀之意。

　　“我知道。”今天动手那会儿，荷则就摸透了倩丫头的底细。

　　而且，不管倩丫头是不是窝里横的人，她都会选择动手。

　　“倩丫头窝里横，她那个娘可不好对付。”王娘子叹了口气，“你这段时间小心点，千万不要被人抓住把柄。”

　　宋娘子和王娘子摆明了想要提点她两句，荷则眸子深了几分。

　　“我瞧着倩丫头在厨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钱娘子还能留着她干活，她在书院是不是很有背景？”

　　荷则一问，香凝吃东西的动作也慢了点。
　　王娘子推了一把宋娘子，示意她说话。

　　荷则给宋娘子的印象不错，宋娘子有心提点荷则两句，就把倩丫头的背景简单的说了说。

　　倩丫头本人是没什么本事的，真正有本事的是她的母亲崔张氏。

　　崔张氏以前是现任书院监院夫人的陪嫁丫鬟，仗着背后有监院夫人，没少给自家谋取福利。

　　实际情况则是，监院夫人出生书香门第，为人正直，眼睛里容不下那些弯弯道道。

　　自多年前发现崔张氏借着她的名义在外面搅弄是非后，早就不搭理崔张氏了。

　　否则就凭着崔张氏这份善于钻营的本事，怎么会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在厨房里当个烧火丫头。

　　虽说没了监院夫人这个靠山，崔张氏日子过的也不差。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被发现之前，崔张氏的地基打的太好，她嫁的是崔行止崔监院的贴身书童，崔元规。

　　崔元规从小就跟着崔监院，算得上有几分脸面。

　　受了崔张氏的牵连，被监院夫人调到了外面做管事，日子过的还算滋润，只是和崔监院的关系越发的远了。

　　“我年轻的时候和张氏有过交道，她那个闺女是明着坏，她就是阴着坏的那种。”说到崔张氏身上，宋娘子那双凶悍的眸子里是毫不隐藏的厌恶。

　　“这人看碟下菜，还特别的护犊子，你今天这么对倩丫头，回头她指不定怎么对付你。”

　　“凡是你自己小心一点，千万不要落了别人的圈套。”

　　“宋娘子，既然张氏那么护着倩丫头，为什么你会呵斥她？”香凝忍不住问了一句，她没少看见倩丫头因为火候不对，被宋娘子呵斥。

　　宋娘子挑眉，傲然道：“我能大厨房混到掌勺的位置，你觉得我会怕她？”

　　闻言，香凝吐了吐舌头，小口小口的喝着宋娘子端过来的八宝粥。

　　“宋娘子觉得，她会怎么报复我呢？”荷则问。

　　这才到书院多久，就惹了个喜欢耍阴招的。但她不后悔，就算时间重来，她还是不会放过倩丫头。

　　“这个我不知道。”宋娘子摇了摇头，崔张氏这几年越发的低调，甚少有人招惹到她头上，仔细想想，她都好久没看见崔张氏陷害人了。

　　如此，只能她自己想办法了。

　　“今夜多谢宋娘子提醒。”荷则起身，朝着宋娘子认真的行了一个大礼。

　　宋娘子也没阻拦她，只摆了摆手，略有点不耐烦道：“你也不必如此，我告诉你这些，纯粹是我看她们母女不顺眼，给你提个醒而已。”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宋娘子。”宋娘子这番话没进荷则心里去，她又不是个啥子，口是心非能听不出来吗。

　　-

　　许淮阳在看书，然而这一整页的内容，他看了许久都没看见去。

　　他的眼睛盯着书看，思绪早就飞出了九天之外。

　　钱少谨一个晚上没少观察许淮阳，想了想他抽走了许淮阳的书，“想什么呢？”

　　许淮阳回过神，思索一下后问，“你经常去厨房开小灶，厨房里的人你有认识的吗？”

　　“我都是叫小厮去的，我能从哪里认识。”钱少谨大刺刺地坐在许淮阳对面，他伸头打量许淮阳脸色，“我瞧着你有心事的样子，可是在为你表妹担心？”

　　许淮阳抬眸，目光落在钱少谨的脸上，“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想的事什么？”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吊着钱少谨的兴趣。

　　“我今天看见你表妹了，穿着厨房下人的衣服，我就去打听了两句。”说到后面，钱少谨想到他打听到的消息，选择把嘴闭上。

　　“打听到什么了？”钱少谨表现的太过浅薄，许淮阳一眼看穿。

　　“也没什么。”钱少谨打着哈哈。

　　钱少谨不想说，许淮阳自己先说出来了。

　　“你是打听到她揍人了？”想到白日里，荷则和他说的那些话，唇角微微上扬。

　　他不爱表达，但说实话，他喜欢荷则这种不肯吃亏的性子。

　　旁边看书不说话的沈默言也被两人的对话吸引了注意，他抬头的那一瞬间，正好看见许淮阳上扬的唇角。

　　“你表妹跟你说了？”钱少谨瞬间没了压力。

　　许淮阳点点头，“她说了。”

　　“那你知道她是怎么揍人的吗？”钱少谨在许淮阳手上吃过几次亏，他涨了点记性，寻思着先从许淮阳的口中套套话。

　　“她把人家姑娘按进鸡汤里去了。”许淮阳道。

　　钱少谨彻底松了口气，他毫无形象的瘫靠在桌子上，“淮阳，你这个表妹可真不是一般人啊。”

　　一个姑娘家敢一个人在男人堆里面讨饭吃，被人抢劫还能逃脱，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办得到的。

　　“少谨，你可以帮我打听一下，在厨房和石榴起争端的那个人吗？”到底是放心不下，许淮阳干脆请交友广泛的钱少谨帮忙。

　　“这个啊——”钱少谨干脆坐在许淮阳对面，拉长了音调。

　　见状，沈默言摇了摇头，拿起书继续看。

　　下面钱少谨会说什么，他猜都猜的出来。

　　“你打听过了。”许淮阳肯定道。

　　“那可不。”钱少谨颇有点自得。

　　他喜欢八卦，也不是什么八卦都喜欢打听的。

　　许淮阳把荷则带到书院都差不多有十天了，他就没见两人见过面。

　　更别说荷则都没来找过许淮阳。

　　这人突然跑到四季草堂找人，钱少谨不打听一下，都对不起他八卦的本性。

　　钱少谨也没吊着许淮阳的胃口，他把他打听到的背景和许淮阳全说了。

　　他说的内容和宋娘子告诉荷则的基本相差不大。

　　“你可要提醒你表妹小心一点那个崔张氏，那是喜欢用阴的。”说完了，钱少谨还不忘记提醒一句。

　　“她一直在书院里面不怎么出去，崔张氏唯一能动手的地方唯有书院了。”眉头拧在一处，许淮阳感到了麻烦。

　　他从不小看任何人，尤其是崔张氏这种心眼小，报复心很强的。

　　整日防着也不是个办法，最好的方式，莫过于彻底解决掉这个麻烦。

　　-

　　小厨房值班一般都是戌时末结束，屋外寒风凛冽，夜里的风有一股彻骨的寒意。

　　王娘子和香凝都觉得太冷先走了，留下荷则和还在锁门的宋娘子。

　　屋檐下灯笼里的火早已熄灭，幽静的小厨房门口只剩下荷则和宋娘子手上的灯笼还散发着幽暗的光。

　　锁好了门，宋娘子回头看荷则还在，犹豫片刻后道：“你和我一起走吧，我送你回去。”

　　这个点外面已经没人，一路上虽有灯笼照明，那也吓人。

　　荷则留下来没走，纯属是不想让宋娘子一个人锁门，不是因为害怕。

　　“不用了，我一个人能走。”天已经这么晚了，她不想耽误宋娘子的时间。

　　宋娘子收好钥匙，“我有话要单独和你说。”

　　荷则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和宋娘子走在一起。

　　除了常有人走的路上，别的地方的积雪都没有清扫。

　　雪夜是安静的，安静到除了风的呼啸声，就剩下了荷则和宋娘子的脚步声。

　　穿过长长的走廊，宋娘子一路没和荷则说一句话。

　　荷则也不着急，她手举着灯笼照明，等着宋娘子主动开口。

　　终于在穿过一个垂花拱门，站在宽阔的院子里，宋娘子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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